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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驚宮!

文淵閣

值房里三位閣臣分主次坐好,每人的桌上都放著一碗溫熱的蓮子粥,但卻沒有一個人端起來喝。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緩一緩,我們今天最主要的就是搞清楚皇上的狀況?!?

高拱聲音洪亮,不容置疑。

“元輔話沒錯,但是皇上不召見我等,我等又如何主動去看望皇上呢?”

一旁的高儀說。

“羅太醫現在在何處?”

“剛剛讓值房的小吏去問過了,羅太醫說內宮太醫院條列有明文規定,沒有皇上的詔書,外臣不得私自接觸太醫院醫師,高閣老若是家中有人生病了需要太醫院醫師出宮看病,就去請旨”

高儀又接了一句話。

高拱聽完也沒說話,沉默了片刻。

“對了,孟掌監呢?為何到現在為止都未見過他?”

高拱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怒氣。

平素里同僚們對高拱的做派就頗有微詞,因為他自視甚高,性格孤僻高傲,且剛愎自用,又對自己的同僚都瞧不上眼,更別說那幫太監了。

正是因為誰都瞧不上眼,所以才需要找一個聽自己話的人來當這個掌印太監。

這個時候孟沖就進入了高拱的視野,那個時候,孟沖也只是乾清宮的管事牌子,整天想著法子逗隆慶帝開心,高拱經過幾次接觸以后,認定了孟沖就是個沒腦子的蠢貨。

這也是高拱成為首輔后為什么力薦孟沖為掌印太監的原因,一方面是孟沖懂得討隆慶帝的歡心,另一方面,就是孟沖是個草包,高拱更加容易拿捏孟沖。

所以在高拱給隆慶帝提名孟沖的時候,隆慶帝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雖然在之前孟沖掌印的時候他們里應外合,沒出過什么岔子,孟沖也十分感激高拱推舉自己的這份恩親,所以只要看到是高拱的折子,看都不看就蓋了印。

反正他也不管折子什么內容,只要伺候好了隆慶帝,比什么都強。

但是這也就導致了讓本來資歷就淺的孟沖更加的遭人嫉恨,這個嫉恨的范圍不光包括那幫太監,還有以陳皇后為主的后妃團隊!

其實在整個明朝的官場,內監都是一股不容忽視的政治力量。

在宣宗朱瞻基時期,宣宗設立了內書堂,挑選有潛力的太監讀書識字,從而更好的制約文官集團。

也正是從宣宗時期開始,內監集團慢慢的走上了明朝政治游戲的賭桌,從而形成了以皇權為主,作為操盤手,在以內監和文官集團相互博弈牽扯的復雜且緊密的三角關系。

所以在高拱看來,自己苦讀多年圣賢書,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又低聲下氣的摸爬滾打了許多年,終于混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憑什么要看的起你一個剛脫離文盲,全靠溜須拍馬還男不男女不女的一個閹人!

還要和你平起平坐!

所以這是高拱身為讀書人的驕傲,同時也是他在隆慶帝駕崩就被罷黜的無奈!

所以一旦孟沖和高拱失聯,高拱在內廷的眼睛被硬生生的給挖下來!

“報!”

小吏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官帽也歪歪扭扭的顧不上扶正,高拱瞅了一眼,但也沒發做。

現在是特殊時期,但要擱到平時,他肯定會破口大罵。

高拱順了順自己胸口中的那股濁氣,沉聲說道:

“冒冒失失的沖撞進來,成何體統!講!”

“稟閣老,剛已探得孟公公的消息,昨晚上,孟公公醉酒失足,不小心摔斷了腿!”

“這消息從何而來!”

張居正開口問道。

剛欲問話的高拱被張居正搶先了一步,隨即瞥了一眼一旁的張居正,自己的這位次輔向來寡言,此刻卻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讓本就多慮的高拱又添了幾分警惕!

“稟張閣老,是昨夜太醫院當值的趙太醫說的……”

“簡直是一派胡言!醉酒?孟沖伺候圣駕許久,何時誤過事!”

小吏話音未落,高拱已經拍案而起,案桌硯臺上的墨汁濺在了一旁的奏折上,洇開了一團猙獰的烏云。

高拱突然的發作讓小吏嚇的跪在了地上。

但隨即高拱又冷靜了下來,他在心里仔細的分析了一下剛剛的那條信息,突然,一個不好的念頭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

現在皇上的具體情況全然不知,孟沖也不知去向,而能將這些消息封鎖的,也只有那幾個人了!

后宮!

想到這里,高拱不僅后背滲出了一層冷汗。

這皇上不會是……不,應該不會。

高拱鎮了鎮神,現在如果遞折子,多半也會被馮保給扣下來,即使遞進去了,也是遞到了兩宮后妃的手里。

想到這里,高拱不免的又開始在心里痛罵起孟沖,草包酒囊飯袋!關鍵時刻掉鏈子!

“如若實在沒辦法,不如就敲登聞鼓吧!”

坐在一旁的高儀緩緩的說道。

敲登聞鼓!

這無異于在紫禁城上空引爆一顆驚雷!

按照祖制,登聞鼓一響,無論皇帝在做什么,都必須立刻升殿,接見擊鼓鳴冤者。

這是太祖爺洪武皇帝為通達下情、防止冤獄所設。

若內閣首輔帶著兩位閣臣去敲這鼓,其意不言自明——皇帝可能已經無法視事,甚至......兇多吉少!

此舉必將震動朝野,引發難以預料的恐慌和混亂。

高拱之所以會想這么多,也不完全是自己的臆想,而是隆慶帝的身體狀況他多少是知道一些的,無休無止的夜夜笙歌,再加上毫無節制的吞服春藥以求自身歡愉,他的身子早就被掏空了。

說實話,以高拱之見,隆慶帝隨時都有駕崩的可能性。

這也正是他擔心的地方,現在內宮情況不明,很顯然有人刻意封鎖了消息,就是不想讓有些人知道皇上的真實情況,比如說他高拱,但這個有些人里面包不包括張居正和高儀呢?

高拱思緒飛轉,抬眼瞅了一眼張居正和高儀,能混到內閣的豈是泛泛之輩,高拱看著兩位自己的同僚面色平靜,不免的有些窩火。

尤其是高儀,高拱明白高儀想的是什么,他身為內閣首輔,如果事態真的到了要去敲登聞鼓的那一步,領頭的必須是他高拱,如果皇上真的出了什么問題,到時候問題解決了,他高儀不說首功,最起碼也是次功一件。

而要是皇上無恙,真的就是簡簡單單的風寒,到時候怪罪下來,他高拱就是第一個受罰的,張居正位居次輔,也難逃干系,到時候誰得利還不是清清楚楚!

“此事不妥,登聞鼓一響,天崩地裂!”

張居正敏銳的察覺到了高儀背后的心思,也察覺到了高拱眼神里的不善,為避免高拱開口罵人,更是深知此議一旦出口,必被高拱視為挑釁,局面將徹底失控,張居正率先把高儀的話給頂了回去。

高拱身為內閣宰揆,自然是知道敲響登聞鼓的后果的,所以他瞪眼看了一眼一旁的高儀。

高儀臉色一白,額角瞬間滲出細密冷汗,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急忙拱手:

“元輔息怒!下官......下官也是一時情急,憂心圣體,口不擇言!此法......此法太過激烈,恐非善策!”

他恨不得把剛才那句話吞回去。

按理說內閣的三位閣臣在品級上屬于平級,不存在上下級關系,只分主次,因為就算是首輔已經寫好的票擬,其他閣臣若是覺得不妥,也可以提出反對意見,絕對不是首輔的一言堂。

縱觀整個大明朝,在內閣里面有明確區分上下級的只有張居正主導的內閣,張居正作為內閣首輔,小皇帝的師相,在呂調陽張四維等人入閣時有明確聲明,‘著隨元輔張先生在內閣脅從辦事’!

就這一句話,就將內閣幾位閣臣完全區分開了,張居正是主要負責人,而剩余的兩位則更多的屬于工具人進閣湊數的角色。

而高拱僅僅一個眼神就將同為閣臣的高儀給嚇到自稱‘下官’,足可見高拱此人平日里在內閣中時何等的跋扈孤傲。

張居正繼續道,語速不快,卻字字清晰:

“此鼓一響,無論結果如何,元輔與我等,都將背負‘驚擾圣駕’、‘動搖國本’甚至‘逼宮’之嫌!

屆時朝野物議沸騰,天下人心惶惶!

若陛下圣體果真只是微恙靜養,我等此舉,便是萬死難辭其咎!

縱使陛下寬仁,史筆如鐵,元輔與我等一世清名,盡付東流矣!”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高拱鐵青的臉和高儀慘白的臉,話鋒一轉,語氣更顯凝重:

“再者,孟掌印之事,疑點重重。

‘醉酒失足’?趙太醫所言是真是假?是意外還是…人為?

若此時貿然敲鼓,無異于打草驚蛇!若真有宵小作祟,隱匿陛下消息,我等此舉,豈非正中其下懷,將自身置于明處,任人宰割?”

張居正的分析如同冰水,澆在高拱熊熊燃燒的怒火上,讓他發熱的頭腦瞬間冷卻了幾分。

他不得不承認,張居正說得在理。

這位次輔,在關鍵時刻的冷靜和睿智,讓他感到一絲忌憚。

高拱思索片刻后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張居正。

“叔大,幫我研墨?!?

說完就將面前的宣紙攤開,張居正也立馬起身,拿起墨條開始研起來。

“我以‘憂心圣躬’為由寫一份折子,到時你二人也署名于折子上,交由通政司遞交內宮,當務之急,是探明真相,而非將事情鬧大。

我等身為臣子,請安問疾,乃臣子本分,名正言順,若有人仍以風寒之由搪塞,避而不見,我等以內閣三輔臣之身,親赴乾清宮外請安問疾!”

“甚好!”

張居正回了一句。

“此舉雖亦顯急切,但比之敲登聞鼓,尚有轉圜余地,且能昭示我等赤忱憂君之心!”

轉眼間,一篇文辭懇切又不失氣度的折子寫好了,張居正和高儀提過筆在高拱名字后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隨后朝著門口喊了一聲!

早已候在門外的小吏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朝著三位閣臣行過禮后靜靜地聽差。

高拱將謄抄好的折子遞給了小吏吩咐道:

“即刻交由通政司轉交皇上,一有回復,立刻來報,還有,在著一隊人去孟沖在宮外的府宅,務必將人找出來!”

“若是孟公公不在府上呢?”

“不在府上,就想辦法去找,若是找不到,爾等皆革職查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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