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又綠江南岸。

南宮瑜站在渡口，望著遠處煙波浩渺的江水，七年了，他終于又回到了中原。江風拂過他的面龐，帶著濕潤的泥土氣息和初綻桃花的芬芳。他伸手摸了摸背后的長劍，劍鞘上刻著“柳上原“三個古拙的字。

“客官，要渡江嗎？“一個老船夫撐著竹篙靠岸，瞇著眼睛打量這個一身青衣的年輕人。

南宮瑜點點頭，從懷中摸出一枚銅錢拋給船夫，輕身一躍便上了船。船身微微晃動，卻不見他身形有絲毫搖擺。

“好身手！“老船夫贊嘆一聲，“客官是江湖中人吧？“

南宮瑜沒有回答，只是望著江心出神。七年前離開時，他還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劍客，如今歸來，卻已是滿身滄桑。春風依舊，人事全非。

船靠了對岸，南宮瑜謝過船夫，徑直向城中走去。江南的春日總是來得早，街道兩旁的柳樹已經抽出嫩綠的新芽，隨風輕擺，像是無數只溫柔的手在向他招手。

“醉仙樓“三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這是城里最有名的酒樓。南宮瑜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進去。七年不飲江南酒，今日且醉一場。

二樓臨窗的位置空著，南宮瑜坐下，要了一壺“杏花春“和幾樣小菜。酒剛上桌，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血手門辦事，閑雜人等速速退避！“

南宮瑜眉頭微皺，血手門是近年來崛起的一個邪派，手段狠辣，專做殺人越貨的勾當。他不動聲色地倒了一杯酒，目光卻已掃向樓梯口。

四五個黑衣大漢沖上樓來，為首的漢子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他環視一周，目光突然鎖定在角落里一個白衣女子身上。

“柳如煙！門主有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刀疤臉獰笑著逼近。

那女子約莫二十出頭，一襲素白長衫，懷中抱著一把琵琶。面對兇神惡煞的血手門眾，她卻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茶，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柳姑娘好膽色，可惜今日難逃一死！“刀疤臉一揮手，幾個手下立刻圍了上去。

南宮瑜本不想多管閑事，但當他看清那女子的側臉時，手中的酒杯突然一頓。那張臉，與他記憶中的某個影子重疊在一起。

“住手。“南宮瑜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酒樓為之一靜。

刀疤臉轉頭看向這個不知死活的年輕人，冷笑道：“哪來的野小子，敢管血手門的閑事？“

南宮瑜緩緩起身，青衣無風自動：“滾?！?

一個字，卻讓刀疤臉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但他仗著人多勢眾，哪里肯退？“找死！“他拔出腰間短刀，直撲南宮瑜。

南宮瑜沒有拔劍，只是輕輕側身，右手如春風拂柳般在刀疤臉手腕上一拂。只聽“咔嚓“一聲，刀疤臉慘叫一聲，短刀落地，手腕已經脫臼。

“一起上！“其余幾個黑衣人見狀，紛紛抽出兵器圍攻。

南宮瑜身形如鬼魅，在刀光劍影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精準地點在對手的關節或穴道上。不到片刻，幾個血手門弟子已經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滾吧，告訴你們門主，柳如煙我保下了?！澳蠈m瑜淡淡道。

刀疤臉捂著脫臼的手腕，怨毒地瞪了南宮瑜一眼：“閣下報上名來！“

“春風劍，南宮瑜。“

刀疤臉聞言臉色大變，連滾帶爬地帶著手下逃走了。七年前，南宮瑜的“春風柳上原“劍法名震江湖，只是后來突然銷聲匿跡，沒想到今日重現。

酒樓里的客人早已跑光，只剩下南宮瑜和那個叫柳如煙的女子。

“多謝公子相救?！傲鐭熃K于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清麗絕倫的臉龐。她的眼睛像是兩泓秋水，清澈見底卻又深不可測。

南宮瑜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才道：“姑娘姓柳？“

“柳如煙，一個賣唱的?！八p撫琵琶，弦音清越，“公子為何救我？“

南宮瑜沒有回答，而是問道：“血手門為何追殺你？“

柳如煙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因為我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事。“她頓了頓，“公子剛才使的是'春風拂柳手'吧？傳聞這是'春風柳上原'劍法的入門功夫。“

南宮瑜瞳孔微縮：“姑娘見識不凡?！?

柳如煙微微一笑，手指在琵琶弦上輕輕一撥，彈出一段熟悉的旋律。南宮瑜渾身一震，這是七年前，他在西湖畔經常聽到的曲子。

“你...到底是誰？“南宮瑜的聲音有些發顫。

柳如煙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輕聲道：“七年前，西湖斷橋邊，有個少年劍客每天清晨都會在柳樹下練劍。他的劍法如春風般溫柔，卻又蘊含著摧枯拉朽的力量。有個小女孩，每天都會躲在橋下聽他練劍，偷偷學他的招式...“

南宮瑜如遭雷擊，手中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是...小柳兒？“

柳如煙眼中泛起淚光：“南宮大哥，好久不見?！?

原來七年前，南宮瑜在西湖畔練劍時，常常遇到一個叫小柳兒的孤女。她無父無母，靠給人洗衣為生，卻對劍法有著驚人的天賦。南宮瑜見她可憐，便時常指點她幾招。后來南宮瑜因一場決斗離開中原，從此音訊全無。

“你怎么會...“南宮瑜話未說完，突然臉色一變，猛地將柳如煙撲倒在地。幾乎在同一瞬間，一支淬毒的弩箭釘在了她剛才坐的位置上。

“血手門的人又來了，走！“南宮瑜拉起柳如煙，從窗口一躍而下。

兩人剛落地，十幾個黑衣人已經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南宮瑜這次不再留情，“錚“地一聲拔出背后的“柳上原“劍。劍光如水，在春風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春風一度柳色新！“南宮瑜輕喝一聲，劍招如春風拂過，看似輕柔，實則暗藏殺機。三個沖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咽喉同時出現一道細線，隨即倒地氣絕。

柳如煙也不示弱，從琵琶中抽出一把細劍，劍法輕盈靈動，與南宮瑜的劍招竟有幾分相似。

“你的劍法...“南宮瑜一邊迎敵，一邊驚訝地看向柳如煙。

“都是跟你學的?！傲鐭熸倘灰恍Γ瑒︿h一轉，刺穿了一個偷襲者的手腕。

兩人背靠背，很快殺出一條血路。南宮瑜拉著柳如煙鉆進一條小巷，七拐八繞，終于甩開了追兵。

“血手門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必須離開這里?！澳蠈m瑜沉聲道。

柳如煙點點頭：“我知道一個安全的地方?！?

兩人趁著夜色出了城，來到城外一處隱蔽的山洞。洞中有簡單的炊具和床鋪，看來柳如煙早有準備。

“這些年，你一直在躲血手門？“南宮瑜生起一堆火，問道。

柳如煙坐在火堆旁，火光映照著她精致的側臉：“三年前，我在洛陽一家酒樓賣唱，無意中聽到血手門主與人密謀要奪取'天機圖'。他們發現后就開始追殺我。“

“天機圖？“南宮瑜眉頭緊鎖，“傳說中記載了武林各大門派武功弱點的秘笈？“

“正是。血手門主野心勃勃，想借天機圖一統江湖?！傲鐭焽@了口氣，“我東躲西藏了三年，沒想到還是被他們找到了。“

南宮瑜沉默片刻，突然問道：“你為何會彈那首曲子？“

柳如煙輕撫琵琶：“這是你當年教我的唯一一首曲子，你說這是你師父創作的，名為'春風柳上原'?！?

南宮瑜眼神恍惚，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那個清晨。西湖水光瀲滟，柳枝輕擺，他站在斷橋邊，看著那個瘦小的女孩認真地記下每一個音符。

“南宮大哥，這些年你去哪了？“柳如煙輕聲問道。

南宮瑜的手不自覺地撫上劍鞘：“七年前，我與'血劍'封無涯在雁門關決斗。那一戰，我敗了，差點喪命。傷愈后，我遠走西域，苦練劍法，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我聽說封無涯加入了血手門，成為了他們的副門主?！澳蠈m瑜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了結這段恩怨。“

柳如煙倒吸一口冷氣：“封無涯現在是血手門的二當家，武功更勝從前。而且血手門主'血手人屠'武功深不可測，你一個人...“

“所以我才帶著'柳上原'回來。“南宮瑜拔出長劍，劍身在火光下泛著青色的寒芒，“這把劍，是我師父臨終前交給我的。他說，當春風再綠江南岸時，就是我領悟'春風柳上原'劍法真諦的時候。“

柳如煙凝視著劍身上細密的紋路，突然道：“這把劍...我好像在哪里見過?！?

南宮瑜驚訝地看著她：“不可能，這把劍是我師父家傳的...“

話音未落，洞外突然傳來一陣陰冷的笑聲：“好一對亡命鴛鴦，躲在這里談情說愛！“

南宮瑜瞬間拔劍在手，將柳如煙護在身后。洞口處，一個身穿血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負手而立，身后站著數十名黑衣人。

“血手人屠！“柳如煙驚呼。

血袍男子陰森一笑：“南宮瑜，七年不見，你的劍法倒是長進了不少?？上Ы袢?，你和這個小賤人都要死在這里！“

南宮瑜劍尖直指血手人屠：“封無涯呢？讓他出來受死！“

“副門主正在總壇等你的人頭呢！“血手人屠一揮手，“殺！“

數十名黑衣人同時撲來。南宮瑜長劍一揮，劍光如春風化雨，瞬間籠罩了沖在最前面的幾人。但這次來的都是血手門的精銳，武功遠非之前的嘍啰可比。

柳如煙也抽出細劍助戰，但很快就被逼得險象環生。南宮瑜見狀，劍法突變，從輕柔的春風化為狂暴的旋風，一連刺穿三個敵人的咽喉。

“春風化雨，柳上原！“南宮瑜長嘯一聲，劍招突然變得飄忽不定，仿佛春風中的柳枝，看似柔弱，實則堅韌無比。血手門眾一時竟無法近身。

血手人屠冷哼一聲，親自出手。他雙掌赤紅如血，帶著腥風拍向南宮瑜。南宮瑜舉劍相迎，劍掌相交，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血手印！“血手人屠暴喝一聲，掌力驟然增強。南宮瑜連退三步，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南宮大哥！“柳如煙驚呼。

血手人屠得意大笑：“什么'春風劍'，不過如此！今日就讓你們做一對同命鴛鴦！“

南宮瑜擦去嘴角血跡，突然露出一絲微笑：“你錯了?！?

“什么？“

“春風雖柔，卻能化雨成冰。“南宮瑜長劍一振，劍身上突然凝結出一層薄霜，“這才是'春風柳上原'的真諦！“

劍光如電，直刺血手人屠咽喉。血手人屠大驚失色，急忙閃避，但還是被劃破了肩膀。他捂著傷口，難以置信地看著南宮瑜：“你...你怎么會...“

南宮瑜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劍招連綿不絕，每一劍都帶著刺骨的寒意。血手人屠的血手印雖然霸道，但在南宮瑜的劍下竟顯得笨拙遲緩。

“不可能！“血手人屠怒吼一聲，拼盡全力拍出一掌。南宮瑜不閃不避，長劍直刺，劍尖與掌心相撞。

“咔嚓“一聲，血手人屠的掌骨被劍氣震碎。他慘叫一聲，轉身就逃。其余黑衣人見門主敗走，也紛紛作鳥獸散。

南宮瑜沒有追擊，而是拄劍而立，大口喘息。剛才那一戰，他已經耗盡了全力。

柳如煙連忙扶住他：“你沒事吧？“

南宮瑜搖搖頭：“我沒事。但血手門不會就此罷休，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里?！?

柳如煙點點頭，突然指著南宮瑜的劍：“我記起來了，這把劍...我小時候在我父親的書房里見過類似的圖樣。“

南宮瑜渾身一震：“你父親？“

“我本名柳清霜，是'寒梅劍客'柳無塵的女兒?！傲鐭煹吐暤?，“十年前，我父親被仇家所害，我僥幸逃生，流落江湖...“

南宮瑜如遭雷擊：“柳無塵...是我師父的摯友。這把'柳上原'劍，正是你父親贈予我師父的！“

兩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恍然。春風穿過洞口，帶著柳葉的清香，仿佛在訴說著一段被塵封已久的往事。

晨霧如紗，籠罩著山間小道。南宮瑜和柳如煙趁著天未大亮，匆匆離開了棲身的山洞。血手門的人隨時可能追來，他們必須盡快趕到柳無塵的故居——寒梅山莊。

“從這里往東三十里，翻過兩座山，就能看到寒梅山莊了?！傲鐭熤钢h處云霧繚繞的山巒，眼中閃過一絲哀傷，“十年了，我從未回去過?！?

南宮瑜默默點頭，手指不自覺地撫過背后的劍鞘。柳上原劍在晨光中泛著淡淡的青光，仿佛在回應著什么。

“你父親...是怎樣的人？“行走間，南宮瑜突然問道。

柳如煙腳步微頓，唇角勾起一抹懷念的微笑：“他是個嚴肅的人，很少笑，但對劍道有著近乎癡迷的熱愛。我記得他常在梅樹下練劍，雪花落在他的劍鋒上，卻從不融化。“

“寒梅劍客柳無塵...“南宮瑜低聲重復，“師父常提起他，說他是天下第一等的劍客?！?

“你師父是...“

“青松老人，本名李青峰?！澳蠈m瑜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七年前，他在雁門關外被人暗算，臨終前將這柄劍交給了我?！?

柳如煙猛地停下腳步：“李伯伯？他是我父親的結義兄弟！“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春風拂過，吹動柳如煙額前的碎發，南宮瑜下意識伸手想為她撥開，卻在半途停住，收了回來。

“看來我們的命運，早在十年前就交織在一起了?！傲鐭熭p聲道，眼中水光瀲滟。

山路崎嶇，兩人不再言語，各自沉浸在思緒中。正午時分，他們在一處溪流邊歇腳。柳如煙從包袱里取出干糧，遞給南宮瑜一塊粗面餅。

“條件簡陋，將就一下吧?！八敢獾匦πΑ?

南宮瑜接過面餅，指尖不小心觸到柳如煙的手，兩人同時一顫，迅速分開。南宮瑜低頭咬了一口面餅，卻嘗不出任何味道，只覺得心跳如擂鼓。

“小心！“

突然，南宮瑜猛地撲倒柳如煙。一支淬毒的弩箭擦著他們的發梢飛過，釘在身后的樹干上，箭尾顫動不止。

“血手門的追魂箭！“柳如煙臉色煞白。

南宮瑜已經拔劍在手，目光如電掃視四周。溪邊蘆葦叢中，十幾個黑衣人無聲無息地出現，為首的正是昨日敗走的刀疤臉。

“南宮瑜，今日你插翅難飛！“刀疤臉獰笑著，手中鋼刀寒光閃閃。

柳如煙迅速抽出琵琶中的細劍，與南宮瑜背靠背站立。黑衣人慢慢圍攏，形成合圍之勢。

“跟緊我?！澳蠈m瑜低聲道，話音未落，人已如離弦之箭沖出。

柳上原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青色弧光，如春風拂過，輕柔卻致命。最前面的兩個黑衣人還未反應過來，咽喉已多了一道細如發絲的紅線。

“殺！“刀疤臉怒吼一聲，眾殺手一擁而上。

南宮瑜劍招突變，從春風化雨轉為秋風掃葉，劍光如練，所過之處血花飛濺。柳如煙的劍法則輕盈靈動，如柳枝隨風舞動，卻每每在敵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出致命一擊。

“你的劍法...“南宮瑜在激戰中驚訝地發現，柳如煙的招式與自己的竟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加陰柔詭譎。

“我說過，是跟你學的?！傲鐭熞粋€回身，細劍刺穿了一個偷襲者的手腕，“不過后來我又融合了家傳的寒梅劍法。“

刀疤臉見手下死傷慘重，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圓球，猛地砸向地面。“砰“的一聲巨響，濃煙瞬間彌漫開來。

“閉氣！有毒！“南宮瑜一把拉過柳如煙，縱身躍入溪水中。

冰冷的溪水淹沒頭頂，南宮瑜緊緊抓著柳如煙的手，順流而下。水下世界靜謐而模糊，只能看到彼此驚恐的眼睛和飄散的發絲。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浮出水面，大口喘息。岸邊已經不見追兵的蹤影，想必以為他們已經被毒煙所害。

“你沒事吧？“南宮瑜急切地檢查柳如煙的狀況。

柳如煙搖搖頭，突然瞪大眼睛：“你的手臂！“

南宮瑜這才發現自己的左臂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染紅了衣袖。剛才激戰時太過專注，竟未察覺受傷。

“必須馬上處理?！傲鐭煵挥煞终f，拉著南宮瑜上岸，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這是家傳的金瘡藥，很有效?！?

她小心翼翼地撕開南宮瑜的衣袖，露出傷口。春風拂過濕漉漉的衣衫，帶來絲絲涼意。柳如煙的手指輕柔地涂抹藥粉，動作嫻熟而溫柔。

“你經常受傷嗎？“南宮瑜忍不住問道。這么熟練的包扎手法，不像是一般女子能有的。

柳如煙的手停頓了一下：“這三年東躲西藏，受傷是家常便飯。“她抬頭看了南宮瑜一眼，又迅速低下頭，“不過比起你七年前的傷，這都不算什么。“

南宮瑜一怔：“你怎么知道我七年前受了重傷？“

“我...“柳如煙咬了咬下唇，“我后來去過雁門關，看到了那場決斗的痕跡。雪地上的血跡...觸目驚心。“

南宮瑜心中一震。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這個女孩曾如此關心他的安危。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輕輕抬起柳如煙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

“謝謝你?！八p聲道，聲音低沉而溫柔。

柳如煙的眼眶突然紅了，她迅速包扎好傷口，退開一步：“我們得繼續趕路，天黑前要趕到山莊?！?

夕陽西沉時，兩人終于站在了寒梅山莊的廢墟前。昔日的輝煌早已不在，只剩下斷壁殘垣和幾株倔強生長的老梅樹。

柳如煙站在倒塌的大門處，淚水無聲滑落。南宮瑜默默站在她身旁，沒有打擾她的哀思。

“這邊。“片刻后，柳如煙擦干眼淚，帶著南宮瑜穿過雜草叢生的庭院，來到后院一間相對完好的小屋前，“這是我父親的書房，有密室?！?

她移開一塊松動的地磚，露出下面的機關。輕輕轉動后，書架緩緩移開，露出一條向下的階梯。

“跟我來。“

密室中塵埃滿布，卻保存完好。墻上掛著幾把寶劍，書架上整齊排列著各種武學典籍。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一面墻上掛著的一幅畫——畫中兩個中年男子并肩而立，一人執青鋒，一人持白劍，背后是盛開的梅花。

“這是我父親和李伯伯?！傲鐭熭p聲道，手指輕撫畫框，“他們年輕時結為異姓兄弟，共創了一套劍法，就是...“

“春風柳上原。“南宮瑜接話道，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師父從未告訴過我，這套劍法是他與柳前輩共創的?！?

柳如煙點點頭，從書架暗格中取出一本泛黃的劍譜：“這是父親的手稿，里面記載了'春風柳上原'的雛形。你看...“

南宮瑜湊近查看，驚訝地發現劍譜中缺失了幾頁關鍵內容。

“奇怪，這幾頁被人撕去了?！傲鐭煱櫭嫉溃拔矣浀酶赣H生前曾說過，這套劍法有個致命缺陷，只有他和李伯伯知道如何彌補。“

南宮瑜突然想起什么，解下背后的柳上原劍：“師父臨終前說，劍鞘中有我需要的答案，但我一直沒發現有什么特別之處?！?

柳如煙接過劍鞘，仔細端詳。突然，她的手指在劍鞘底部摸到一道幾乎不可察覺的縫隙。

“這里有機關！“

她輕輕一按，劍鞘底部彈開，露出一個暗格。里面是一封泛黃的信箋和半塊玉佩。

南宮瑜展開信箋，上面是師父熟悉的筆跡：

“瑜兒，當你看到這封信時，為師已不在人世。柳上原劍中藏著'春風柳上原'劍法的最后三式，也是彌補劍法缺陷的關鍵。劍招需與寒梅劍法合璧，方能發揮真正威力。我與無塵兄當年因天機圖遭人暗算，兇手是...“

信的后半部分被血跡浸染，字跡模糊不清。

“天機圖...“柳如煙喃喃道，“血手門主不惜一切代價要得到的東西?！?

南宮瑜握緊拳頭：“師父和柳前輩的死，都與血手門有關。封無涯...他一定參與了暗算！“

柳如煙突然從書架上取下一卷畫軸，展開后是一幅精細的地圖：“這是父親留下的，標記了幾個地點。其中一個在雁門關附近，會不會...“

“是師父遇害的地方?！澳蠈m瑜眼中燃起復仇的火焰，“我們必須去那里看看?！?

夜深了，兩人決定在密室中暫住一晚。柳如煙找出父親留下的干凈被褥，為南宮瑜鋪了一張簡易的床。

“你睡這里吧，我去外面守著?！澳蠈m瑜堅持道。

柳如煙搖搖頭：“密室很安全，你也需要休息。“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況且...我害怕一個人?！?

月光從密室頂部的通氣孔灑落，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南宮瑜和柳如煙和衣而臥，中間隔著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顯得疏遠，又不至于太過親密。

“南宮大哥，“黑暗中，柳如煙輕聲問道，“如果...如果我們找到了兇手，你會殺了他嗎？“

南宮瑜沉默良久：“七年前，我會毫不猶豫地說'會'。但現在...“他轉頭看向柳如煙的方向，盡管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我只想知道真相?！?

“仇恨會蒙蔽人的雙眼?！傲鐭煹穆曇羧鐗羲苹?，“父親生前常說，劍客最難的不是殺人，而是放下手中的劍。“

南宮瑜心中一震。這句話，師父也曾對他說過。兩個素未謀面的劍客，竟有著如此相似的理念。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與柳如煙的相遇，或許并非偶然。

“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八p聲道。

柳如煙沒有回應，但均勻的呼吸聲告訴南宮瑜，她已經安然入睡。月光下，她的側臉如白玉般瑩潤，長睫毛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南宮瑜不自覺地伸出手，卻在即將觸碰到她臉頰時停住，轉而輕輕為她掖了掖被角。

窗外，春風拂過老梅樹的枝頭，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一個跨越十年的故事。

黎明時分，南宮瑜和柳如煙離開了寒梅山莊。柳如煙換上了一身素白勁裝，腰間配著細劍，背上背著那把從不離身的琵琶。南宮瑜注意到，她今天特意將長發束成了一個利落的馬尾，顯得英氣逼人。

“從這兒到雁門關，快馬加鞭也要五日。“南宮瑜展開柳無塵留下的地圖，指著一條蜿蜒的山路，“我們最好避開官道，血手門的眼線無處不在?！?

柳如煙點點頭，從懷中取出半塊玉佩——這是他們在劍鞘暗格中發現的那塊?！斑@玉佩上的紋路，我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南宮瑜接過玉佩，對著晨光仔細端詳。青白色的玉面上，雕刻著精細的云紋和半朵梅花?！皫煾笍奈刺崞疬^這玉佩的來歷。“

“或許答案就在雁門關。“柳如煙將玉佩收回貼身的香囊中，“我父親和李伯伯都在那里遭遇不測，那里一定藏著什么。“

兩人沿著山間小路前行，春日的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前方出現一片開闊的草地，野花點綴其間，遠處一條小溪潺潺流過。

“休息一下吧。“南宮瑜提議，“我們可以借機試試劍法合璧?！?

柳如煙眼睛一亮：“正有此意。“

兩人來到草地中央，相隔三丈站定。南宮瑜拔出柳上原劍，劍身在陽光下泛著青冷的光芒；柳如煙則抽出她那把細長的軟劍，劍身薄如蟬翼，近乎透明。

“春風柳上原劍法共有九式，我只會前六式?！澳蠈m瑜沉聲道，“后三式據說藏在劍中，但我一直未能參透?！?

柳如煙挽了個劍花：“寒梅劍法講究'凌寒獨自開'，招式凌厲孤絕，與你那套劍法的柔韌綿長正好相反?！?

“或許正因如此，兩套劍法才能互補?！澳蠈m瑜若有所思，“師父信中說，春風柳上原有個致命缺陷，需要寒梅劍法彌補?！?

柳如煙突然躍起，劍尖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試試這個！“

南宮瑜立刻會意，柳上原劍迎了上去。兩劍相交，卻沒有金鐵碰撞之聲，反而如同春風拂過柳枝，輕柔無聲。柳如煙的劍招突然一變，從輕柔轉為凌厲，直刺南宮瑜咽喉。

南宮瑜不慌不忙，劍鋒一轉，使出一招“春風化雨“，將柳如煙的攻勢化解于無形。柳如煙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嘴角微揚，劍招再變，如寒梅傲雪，劍尖綻放出數點寒星。

“來得好！“南宮瑜長嘯一聲，劍隨身走，整個人如春風中的柳絮，飄忽不定。兩人的劍招一剛一柔，一快一慢，看似格格不入，卻在交鋒中產生了奇妙的和諧。

突然，柳如煙一個旋身，劍鋒劃出一道完美的圓弧。南宮瑜福至心靈，柳上原劍順著她的劍勢遞出。兩劍合璧，竟在空中激起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浪，將周圍的野草盡數壓低。

“這是...“南宮瑜震驚地看著手中的劍。

柳如煙也愣住了：“我們剛才...那是什么招式？“

兩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那一瞬間的劍招，既非春風柳上原，也非寒梅劍法，而是某種全新的、完美融合的劍術。

“再來！“南宮瑜興奮道。

然而，無論他們如何嘗試，都無法再現那一瞬間的靈光。太陽漸漸西沉，兩人汗流浹背，卻再也沒能使出那神奇的合璧劍招。

“或許時機未到。“柳如煙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劍法合璧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南宮瑜點點頭，收起長劍：“今天就到這里吧，我們得趕在天黑前找到落腳處?！?

暮色四合時，他們在一處山腰發現了一座廢棄的小廟。廟門破敗，屋頂塌了一半，但好歹能遮風避雨。南宮瑜生起一堆火，柳如煙則從包袱里取出干糧和清水。

“你的衣服破了。“柳如煙突然指著南宮瑜的袖口，“脫下來我幫你補補?！?

南宮瑜低頭一看，袖口確實在練劍時被劃開了一道口子。他脫下外袍遞給柳如煙，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中衣坐在火堆旁?；鸸庥痴障?，他健碩的身形若隱若現，幾處舊傷疤格外顯眼。

柳如煙從琵琶的暗格中取出針線，嫻熟地穿針引線。她的手指纖細靈巧，針腳細密整齊。“你身上...有很多傷?！八p聲說道，目光掃過南宮瑜裸露的手臂。

南宮瑜下意識摸了摸左肋下的一道猙獰疤痕：“這是七年前封無涯留下的。當時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是一個西域商人救了我?！?

“你恨他嗎？“柳如煙頭也不抬地問道，手上的針線活沒停。

火堆發出輕微的噼啪聲，南宮瑜沉默良久：“曾經恨之入骨。在西域養傷的那段日子，我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報仇?！八闷鹨桓鶚渲芘鸲眩爸钡接幸惶欤以谏衬杏龅揭粋€快要渴死的老人。救了他之后，他送給我一句話——'仇恨如同握著一把燒紅的劍，傷敵之前，必先灼傷自己'?！?

柳如煙抬起頭，火光在她清澈的眸子里跳動：“所以你放下了？“

“沒有完全放下?！澳蠈m瑜苦笑一聲，“但至少不再被仇恨蒙蔽雙眼。師父臨終前要我找到劍中的答案，我想他要告訴我的，或許不僅僅是劍法的奧秘?！?

柳如煙將補好的衣服遞還給南宮瑜，兩人的手指在交接時不經意相觸，又迅速分開?！拔腋赣H常說，劍客最難的不是殺人，而是放下手中的劍?！八p聲道，“現在想來，他和李伯伯的理念如此相似?！?

“他們本就是結義兄弟?！澳蠈m瑜穿上外袍，上面還殘留著柳如煙手指的溫度和一絲淡淡的幽香，“師父很少提起往事，但我記得每年梅花開時，他都會獨自飲酒，對著北方敬一杯?！?

“北方...“柳如煙若有所思，“寒梅山莊就在北方?！?

夜深了，兩人輪流守夜。當第一縷晨光透過破敗的廟頂照射進來時，他們已經收拾好行裝，繼續向雁門關進發。

接下來的三天，他們白天趕路，傍晚練劍，試圖重現那神奇的合璧劍招。雖然再沒能達到第一次的效果，但兩人的配合越來越默契，劍法也在不知不覺中互相影響、融合。

第四天午后，遠處終于出現了雁門關巍峨的輪廓。這座千年雄關矗立在兩山之間，城墻如同一條巨龍蜿蜒在崇山峻嶺之中。即使隔得老遠，也能感受到它的雄偉與滄桑。

“那就是...“柳如煙的聲音有些發顫。

南宮瑜面色凝重：“七年前，我就是在這里與封無涯決斗，師父也是在這里遇害?！?

兩人加快腳步，向關城走去。隨著距離拉近，雁門關的細節逐漸清晰——斑駁的城墻、破損的垛口、風中獵獵作響的殘破旗幟。這里早已不是當年的軍事重鎮，只剩下幾個老兵把守，管理往來商旅。

“小心。“南宮瑜突然拉住柳如煙，躲到一塊巨石后面，“有人。“

關前的空地上，十幾個黑衣人正在巡邏，為首的赫然是刀疤臉。他們似乎在搜尋什么，不時翻開地上的石塊查看。

“血手門的人！“柳如煙壓低聲音，“他們怎么會在這里？“

南宮瑜瞇起眼睛：“他們在找師父藏的東西。“他指了指城墻下一處不起眼的角落，“看到那塊突出的墻磚了嗎？師父臨終前告訴我，答案在那里?！?

“我們得想辦法引開他們?！傲鐭熕妓髌?，突然解下背上的琵琶，“我有主意了。“

不等南宮瑜阻攔，柳如煙已經抱著琵琶繞到另一側。片刻后，一陣凄美哀婉的琵琶聲從遠處傳來，如泣如訴，在空曠的山谷中回蕩。

血手門的人立刻警覺起來，刀疤臉一揮手，大部分人向琵琶聲傳來的方向追去。南宮瑜趁機施展輕功，如一陣風般掠過空地，來到那處墻磚前。

他仔細檢查磚塊，發現其中一塊可以活動。用力一推，磚塊滑開，露出一個小暗格。里面是一個油布包裹，打開后是半張泛黃的羊皮紙和一塊與之前相似的玉佩。

“天機圖！“南宮瑜心頭一震。這半張圖上畫著一些經脈線路和武功招式，旁邊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他來不及細看，迅速將圖紙和玉佩藏入懷中。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柳如煙的尖叫聲。南宮瑜臉色大變，縱身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掠去。

一片松林邊緣，柳如煙被五個黑衣人圍住，她的琵琶已經摔在地上，琴弦盡斷。刀疤臉獰笑著逼近：“小賤人，這次看你往哪跑！“

柳如煙手中細劍如靈蛇吐信，已經刺傷了兩名敵人，但寡不敵眾，形勢危急。就在刀疤臉的鋼刀即將砍中她的剎那，一道青色劍光如天外飛仙，直取刀疤臉咽喉。

刀疤臉倉促回刀格擋，卻見南宮瑜如鬼魅般出現在柳如煙身旁，柳上原劍青光暴漲，一招“春風一度“將三名黑衣人同時逼退。

“南宮瑜！“刀疤臉咬牙切齒，“門主說得沒錯，你果然會來這里！“

南宮瑜將柳如煙護在身后：“沒事吧？“

柳如煙搖搖頭，撿起地上的細劍：“東西找到了嗎？“

南宮瑜點點頭，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不止這幾個人，小心埋伏。“

話音未落，松林中突然響起一陣陰冷的笑聲：“南宮瑜，七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一個身穿血色長袍的中年男子緩步走出，面容陰鷙，腰間懸著一柄通體赤紅的長劍。他的眼睛如同毒蛇般冰冷，直勾勾地盯著南宮瑜。

“封無涯！“南宮瑜握劍的手青筋暴起。

封無涯陰森一笑：“當年讓你僥幸逃生，今日可沒那么好運了。“他緩緩拔出赤紅長劍，“門主有令，取你首級者，賞黃金萬兩！“

“想要我的命？“南宮瑜冷笑一聲，“盡管來拿！“

封無涯不再廢話，赤紅長劍如毒蛇吐信，直刺南宮瑜心口。南宮瑜柳上原劍橫擋，兩劍相交，火花四濺。七年前那一戰的場景仿佛重現，只是如今的南宮瑜已非吳下阿蒙。

“血影劍法！“封無涯暴喝一聲，劍招突變，赤紅長劍化作數十道血色劍影，將南宮瑜團團圍住。

南宮瑜沉著應對，春風柳上原劍法施展開來，如春風化雨，將血色劍影一一化解。然而封無涯的劍法招招致命，南宮瑜一時竟被壓制，只能防守。

“南宮大哥！“柳如煙見狀，細劍一抖，加入戰團。她的劍法輕盈靈動，與南宮瑜的劍招相互呼應，竟暫時抵住了封無涯的攻勢。

“小賤人找死！“封無涯怒喝一聲，赤紅長劍突然轉向，直取柳如煙咽喉。

危急關頭，柳如煙腦海中突然閃過與南宮瑜練劍時的畫面。她不退反進，細劍劃出一道奇特的弧線，正是那日無意中使出的合璧劍招。封無涯顯然沒料到這一變化，倉促間回劍自保，露出破綻。

南宮瑜抓住機會，柳上原劍如青龍出海，直刺封無涯右肩。封無涯悶哼一聲，踉蹌后退，肩頭鮮血直流。

“撤！“眼見不敵，封無涯咬牙下令，血手門眾人迅速退入松林。

南宮瑜沒有追擊，而是關切地看向柳如煙：“你沒事吧？“

柳如煙搖搖頭，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我剛才...那招...“

“我看到了?！澳蠈m瑜同樣難掩激動，“那就是劍法合璧！“

兩人正欲詳談，遠處突然傳來號角聲，緊接著是整齊的馬蹄聲。南宮瑜臉色一變：“不好，血手門的大隊人馬到了！“

“往那邊走！“柳如煙指向雁門關城墻，“我記得地圖上標有一條小路可以上城墻。“

兩人施展輕功，向城墻飛奔。身后，數十名血手門高手在封無涯和一名身穿血色大氅的高大男子率領下緊追不舍。

“那是血手門主！“柳如煙回頭看了一眼，臉色發白。

南宮瑜拉著她攀上一段殘破的臺階，來到城墻之上。這里是一處烽火臺，三面懸崖，只有一條狹窄的臺階可以上來，易守難攻。

“我們被包圍了。“柳如煙看著下方越來越多的黑衣人，聲音有些顫抖。

南宮瑜卻出奇地冷靜。他從懷中取出那半張天機圖和玉佩：“現在，讓我們看看師父留下了什么。“

柳如煙也從香囊中取出之前那塊玉佩，兩塊玉佩拼在一起，竟嚴絲合縫，組成一個完整的梅花圖案。更神奇的是，玉佩在陽光下投射出的光影，正好映照在天機圖上，顯示出一些隱藏的文字和圖案。

“這是...“柳如煙瞪大眼睛。

南宮瑜快速瀏覽著顯現的內容：“原來如此...天機圖并非記載各派武功弱點，而是...“

話音未落，城墻下傳來血手門主洪鐘般的聲音：“南宮瑜！交出天機圖，饒你不死！“

南宮瑜和柳如煙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絕。

“看來今日難免一戰了?！澳蠈m瑜沉聲道，握緊了柳上原劍。

柳如煙將兩塊玉佩合二為一，掛在頸間：“我們一起。“

城墻下，血手門的人已經開始攀爬。南宮瑜深吸一口氣，感受著春風拂過面龐的溫柔，突然領悟到什么。

“春風化雪...“他喃喃自語，“我明白了！“

柳如煙疑惑地看著他，南宮瑜卻露出七年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柳兒，讓我們給血手門一個驚喜吧。“

血手門的人如潮水般涌上城墻，刀光劍影在夕陽下泛著血色。南宮瑜和柳如煙背靠背站在烽火臺上，四周已無退路。

“怕嗎？“南宮瑜低聲問道，手中柳上原劍青光流轉。

柳如煙將合二為一的玉佩貼在胸前，細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銀弧：“有你在，不怕。“

南宮瑜嘴角微揚。春風拂過他的面龐，帶著塞外特有的凜冽。他突然明白了師父臨終時那句話——“當春風再綠江南岸時，就是你領悟'春風柳上原'劍法真諦的時候?！?

不是江南的柔風，而是這塞北的春風，帶著冬末的寒意，卻能融化最堅硬的冰雪。

“我懂了?！澳蠈m瑜眼中精光暴漲，“春風化雪！“

血手門主親自上陣，高大的身軀裹在血色大氅中，如同一座移動的山岳。他身旁是肩頭負傷的封無涯，赤紅長劍吞吐著嗜血的光芒。

“南宮瑜，最后機會，交出天機圖！“血手門主的聲音如同悶雷，在城墻間回蕩。

南宮瑜冷笑一聲：“想要？自己來拿！“

血手門主怒喝一聲，雙掌赤紅如血，帶著腥風撲面而來。封無涯同時出手，赤紅長劍化作一道血色閃電，直取柳如煙咽喉。

南宮瑜不閃不避，柳上原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奇特的軌跡，看似緩慢，實則快如閃電。劍鋒所過之處，空氣仿佛凝結，竟有片片雪花憑空出現。

“春風化雪！“

劍招輕柔如春風拂面，卻在接觸血手門主掌力的瞬間爆發出刺骨寒意。血手門主大驚失色，他的血手印向來以灼熱著稱，此刻卻被一股奇寒壓制，掌力竟無法完全發揮。

另一邊，柳如煙的劍招如寒梅傲雪，凌厲孤絕。她的劍法本就脫胎于寒梅劍法，此刻更是將那股孤傲凌厲發揮到極致。封無涯的血影劍法雖然狠辣，卻一時難以突破她的防御。

“合璧！“南宮瑜突然喊道。

柳如煙心領神會，身形一轉，與南宮瑜背靠背站立。兩人的劍招同時變化，南宮瑜的劍如春風化雨，柳如煙的劍似寒梅吐蕊。兩套劍法在這一刻產生了奇妙的共鳴，劍光交織，竟在空中形成一幅奇景——春風中，梅花綻放；冰雪里，柳枝輕搖。

“這是什么劍法？！“血手門主駭然變色，連連后退。

南宮瑜和柳如煙卻已進入一種玄妙的狀態，仿佛心意相通，每一招每一式都完美配合。南宮瑜的劍招彌補了寒梅劍法過于孤絕的缺陷，柳如煙的劍意則填補了春風柳上原缺乏殺伐決斷的不足。

“春風柳上原·梅雪爭輝！“

兩人同時清喝，雙劍合璧，一道璀璨的劍光如銀河傾瀉，直奔血手門主和封無涯而去。血手門主倉促間雙掌齊出，封無涯也揮劍格擋，卻聽“嗤“的一聲，血手門主的右掌齊腕而斷，封無涯的赤紅長劍斷為兩截。

“啊！“血手門主慘叫一聲，踉蹌后退，“不可能！這是什么武功？“

南宮瑜劍尖直指血手門主喉嚨：“這是柳無塵和李青峰共創的絕世劍法，今日才得圓滿?！?

封無涯面如死灰，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枚黑色彈丸砸向地面。“砰“的一聲，濃煙四起。待煙霧散去，血手門主和封無涯已不見蹤影，只剩下幾個受傷的黑衣人倒在血泊中。

“讓他們跑了。“柳如煙不甘道。

南宮瑜搖搖頭：“無妨，他們已受重創。“他轉向那些受傷的黑衣人，“你們門主究竟是什么人？為何對天機圖如此執著？“

一個受傷較輕的黑衣人顫聲道：“門主...門主原是朝廷密探，奉命...奉命挑起武林紛爭...天機圖記載了各派武功精華...得之可制衡江湖...“

柳如煙聞言，急忙取出那半張天機圖仔細查看：“原來如此...這不是記載武功弱點的邪書，而是集各派武學精華的秘籍！“

南宮瑜恍然大悟：“所以師父和柳前輩才拼死保護它...他們不是被害，而是為阻止朝廷陰謀而犧牲...“

夕陽完全沉入地平線，第一顆星星在漸暗的天空中閃爍。柳如煙摩挲著胸前的玉佩，突然發現內側刻著細小的文字：“天機門第三十六代傳人...柳如煙？“

“什么？“南宮瑜湊近查看。

柳如煙的手微微發抖：“這玉佩...不是父親給我的...我...我是天機門最后的傳人！父親...柳前輩是為了保護我和天機圖，才收養我...“

南宮瑜輕輕握住她顫抖的手：“所以你的劍法天賦如此之高...天機門以通曉天下武學著稱?！?

柳如煙眼中淚光閃爍：“父親...不，柳前輩從未告訴我真相...“

“但他給了你最寶貴的禮物。“南宮瑜柔聲道，“他給了你家，給了你愛，還給了你保護自己的能力。“

柳如煙淚如雨下，撲進南宮瑜懷中。南宮瑜輕輕拍著她的背，任由她的淚水打濕自己的衣襟。城墻下，幸存的幾個黑衣人早已悄悄溜走，只剩下滿天的星斗見證著這一刻的溫情。

三個月后，西湖斷橋。

春日的西湖波光粼粼，岸邊的柳樹抽出嫩綠的新芽，隨風輕擺。南宮瑜站在斷橋邊，望著遠處的雷峰塔，恍如隔世。

“南宮大哥?！?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南宮瑜轉身，看到柳如煙一襲白衣，懷抱琵琶，笑靨如花。她的腰間配著那把細劍，頸間的玉佩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你來了?！澳蠈m瑜微笑道。

柳如煙走到他身旁，與他并肩而立：“血手門已經分崩離析，血手門主和封無涯被六大門派聯手擒獲，朝廷的陰謀也公之于眾。“

“師父和柳前輩的冤屈終于洗清了?！澳蠈m瑜望著湖面，聲音低沉。

柳如煙輕輕撥動琵琶弦，彈起那首《春風柳上原》：“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南宮瑜沉默片刻：“我想重建天機門，不是作為掌控武林的神秘組織，而是傳承真正武學精髓的地方?！八D頭看向柳如煙，“你愿意幫我嗎？“

柳如煙停下撥弦的手指，眼中閃爍著光芒：“我是天機門傳人，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事。“

兩人相視一笑，春風拂過，柳枝輕擺，仿佛七年前那個清晨的重現。只是當年的少年劍客已經褪去青澀，而那個躲在橋下偷學劍法的小女孩，如今已能與他并肩而立。

“對了，“柳如煙突然想起什么，“我們還沒給那套合璧劍法起名字呢?！?

南宮瑜望著湖面上搖曳的柳影，輕聲道：“就叫'春風柳上原'吧，這是師父和柳前輩最初的心愿。“

柳如煙點點頭，手指在琵琶弦上輕輕一撥，悠揚的旋律在春風中飄蕩。南宮瑜閉上眼睛，仿佛看到了師父和柳無塵站在云端，欣慰地注視著他們。

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江湖路遠，但有你在身旁，便是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