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絲絲金色的氣息，從他體內彌漫開來。

金光所過之處，那些腐朽的書架，那些蒙塵的古籍，仿佛都被賦予了生命。

忽然。

他的心神一動。

在最角落的一個書架底層，一本毫不起眼的、由某種不知名獸皮制成的古籍，對他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共鳴。

楚墨伸出手，將它取了出來。

古籍沒有名字，封面一片空白。

入手，卻有一種溫潤如玉的質感。

他嘗試著翻開。

書頁，卻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黏合在一起，紋絲不動。

楚.墨心中一動，將一絲混沌之氣，緩緩注入其中。

下一刻！

那本古籍，竟如同饑渴了萬年的旅人，瘋狂地吞噬起楚墨的混沌之氣！

古籍的表面，一道道古老而玄奧的金色紋路，開始逐一亮起！

最終，匯聚成一行上古神文。

楚墨并不認識這種文字，但這行字的意思，卻如同烙印一般，直接出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中。

【混沌，非天道之恩賜，乃天地之平衡也。】

轟！

楚墨的腦海，仿佛被一道開天辟地的閃電，悍然劈中！

他迫不及待地，翻開了書頁。

里面的內容，不多，且大多殘缺不全。

但僅僅是那寥寥數(shù)語，便徹底顛覆了他對混沌靈根的認知！

【其性本無善惡，一念為生，一念為死。】

【其力可孕育萬物，催生仙草神木，此為“創(chuàng)生”。】

【其力亦可凈化萬魔，消弭混沌濁氣，此為“歸無”。】

【創(chuàng)生與歸無，如光與影，相生相克，方為混沌之真意。】

【然，執(zhí)其力者，心性若有偏頗，創(chuàng)生之力，可化為滋養(yǎng)心魔之沃土；歸無之力，亦可變?yōu)殇螠缫磺猩鷻C之虛無。】

【掌控混沌者，必先……掌控本心。】

書頁，到此為止。

后面的內容，已然缺失。

但，這已經(jīng)足夠了！

楚墨呆呆地看著手中的古籍，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原來……

原來是這樣！

混沌靈根，并非單純的天道寵兒！

它不是寶物，也不是詛咒！

它……是天地間的一種平衡法則的具象化！

它擁有兩種截然相反，卻又同出一源的屬性！

創(chuàng)生之力，和凈化之力！

而決定這股力量走向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是自己的……心性！

一直以來，他都只是在被動地、本能地使用著混沌靈根的力量。

催生仙草，是創(chuàng)生。

抵御兇獸煞氣，勉強算是歸無的雛形。

但他，從未想過，要去主動地、有意識地去掌控這兩種力量！

去理解它們，去平衡它們！

對抗血煞教……

對抗那足以污染整個南域的混沌濁氣……

光靠躲，光靠逃，是沒用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徹底掌控混沌靈根的力量！

尤其是那……可以凈化萬魔的“歸無”之力！

一瞬間，楚墨的眼神，變了。

迷茫與無力，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明悟！

他的道，在這一刻，清晰了！

……

竹林小筑。

云輕瑤的傷勢，在青玄宗不計成本的靈藥供給下，已經(jīng)穩(wěn)定了下來。

斷裂的經(jīng)脈，被一點點地重新接續(xù)。

雖然修為跌落到了筑基初期，但終究是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重回巔峰的希望。

她一襲素衣，靜靜地坐在石凳上，看著棋盤，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楚墨走了進來。

“你的傷……”

“已無大礙。”

云輕瑤抬起頭，看向楚墨。

她敏銳地發(fā)現(xiàn)，眼前的這個男人，和幾天前，不一樣了。

他的修為，依舊是筑基。

他的氣息，依舊虛弱。

但他的眼神，卻像一柄被重新淬煉過的劍，鋒利，沉穩(wěn)，且……有了明確的方向。

“你找到自己的路了？”

云輕瑤忽然問道。

楚墨點了點頭，沒有隱瞞，將藏經(jīng)閣的發(fā)現(xiàn)，簡略地說了一遍。

聽完之后，云輕瑤那雙清冷的鳳眸中，也亮起了一抹異樣的光彩。

“創(chuàng)生與歸無……”

“以凈化之力，克制混沌濁氣……”

“原來如此……”

她手中的一枚白子，輕輕落下。

“啪。”

一聲脆響，棋盤上的死局，竟被這一子，盤活了。

“看來，天無絕人之路。”

云輕瑤緩緩站起身，走到楚墨面前。

“血煞教的圖謀，已是陽謀。”

“南域之大，卻未必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坐以待斃，只有死路一條。”

她的聲音，清冷而堅定。

“我們，必須反擊。”

楚墨看著她：“你想怎么做？”

“單憑青玄宗與紫霞谷，無異于以卵擊石。”

云輕...瑤的思路，無比清晰。

“所以，我們必須聯(lián)合一切可以聯(lián)合的力量！”

“我有一個計劃。”

“此計，分三步走。”

她的眼中，閃爍著智慧與決斷的光芒。

“第一，我紫霞谷雖遭重創(chuàng)，但山門大陣尚在，底蘊猶存。”

“我會即刻傳訊回宗門，收縮所有在外勢力，以剩余的力量，全力守護住南域東部的幾處關鍵靈脈節(jié)點！”

“這既是為日后反攻保存元氣，也是為了遲滯血煞老魔污染整個南域的腳步！”

“第二，你青玄宗，乃是南域正道魁首，德高望重。”

“玄陽宗主，必須站出來，聯(lián)絡那些真正心向正道，卻又隱世不出的宗門。”

“比如，以煉丹聞名于世的‘丹王谷’！”

“還有那擅長煉器布陣，傳承古老的‘器靈宗’！”

“這些宗門，平日里不問世事，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相信，他們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看著楚墨。

“而最關鍵的，是第三步。”

“是你，楚墨。”

“你是此局的破局者，也是唯一的希望。”

“我給你……也給我們所有人，三年的時間！”

“三年之內，你必須突破金丹期！”

“并且，你要找到那本古籍中記載的，真正能夠克制混沌兇獸，凈化混沌濁氣的……‘清濁平衡之法’！”

楚墨的心，猛地一跳！

三年！

突破金丹！

還要找到那虛無縹緲的平衡之法！

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知道這很難。”

云輕瑤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但，我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她伸出一根白皙如玉的手指，指向輿圖上的一點。

“三年之后，九月初九，望月城。”

“那里，是南域中心，也是各方勢力的交匯之地。”

“屆時，我們會以青玄宗與紫霞谷的名義，召開正道聯(lián)盟大會！”

“若我們成功了，那便是吹響反攻號角，與血煞教決一死戰(zhàn)的時刻！”

“若我們失敗了……”

她沒有說下去。

但那后果，不言而喻。

整個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楚墨看著云輕瑤，看著她那雙充滿決絕與信任的眼睛。

他心中的那一絲動搖，瞬間煙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燒的戰(zhàn)意！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他伸出手，重重地，握住了云輕瑤的手。

她的手，很涼。

但楚墨的手心，卻很熱。

“好。”

他只說了一個字。

卻重如泰山。

“三年為期，望月城見。”

“屆時，不是他血煞老魔的末日，便是我楚墨的死期！”

云輕瑤看著他，那清冷的臉上，終于綻放出了一抹極淡，卻足以令冰雪消融的笑容。

“一言為定。”

該說的，早已在青玄殿內，說盡了。

玄陽真人看著楚墨，那雙洞悉世事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期許。

“去吧。”

他只說了兩個字。

楚墨重重點頭，對著玄陽真人與眾長老，深深一揖。

“弟子，定不辱命！”

再回首。

他看向身側。

云輕瑤一襲素裙，風姿依舊，只是那張絕美的容顏上，還帶著一絲傷后未愈的蒼白。

她的修為，跌落到了筑基初期，氣息虛浮。

但她的眼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都要堅定。

仿佛兩泓深潭，映照著不可動搖的決心。

柳靈兒則緊緊跟在楚墨身旁，小臉緊繃，一雙大眼睛里，寫滿了警惕與擔憂。

葬仙淵一役，讓她一夜長大。

她明白，從踏出這道山門開始，前路，便是刀山火海。

“云仙子，保重。”

“楚師弟，萬事小心。”

幾位長老紛紛開口，聲音中帶著關切。

“諸位長老，保重。”

楚墨再次一揖，沒有再多言。

他轉過身，背影決絕。

三人，兩前一后，朝著山下的凡塵俗世，一步步走去。

他們的第一站，是護送云輕瑤，返回紫霞谷。

而必經(jīng)之路，便是南域中心，那座匯聚了八方風云的巨城——

望月城。

……

三日后。

望月城，東城門。

與青玄宗的仙家氣象截然不同，這里，是真真正正的紅塵。

人聲鼎沸，車水馬龍。

修士的靈光與凡人的叫賣聲，交織成一幅光怪陸離的畫卷。

然而，楚墨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緊張氣息。

城墻之上，往日里松散的守衛(wèi)，此刻卻甲胄鮮明，手按法器，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每一個進城之人。

城門口張貼的告示，不再是懸賞靈藥，或是招募同伴。

而是一張張畫著猙獰魔頭畫像的……通緝令。

“血煞教余孽，人人得而誅之！”

“凡提供線索者，賞上品靈石三百！”

甚至，楚墨還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

骨妖門、毒蝎教……這些曾經(jīng)依附于血煞教的魔道宗門，如今已然成了過街老鼠。

“看來，玄陽宗主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

云輕瑤輕聲說道，聲音里帶著一絲欣慰。

楚墨點了點頭。

正邪之戰(zhàn)的號角，雖未正式吹響，但這前哨戰(zhàn)的烽火，已然點燃。

他們三人換上了普通的服飾，隱匿了氣息，隨著人流，緩緩走進了這座風暴中心的巨城。

城內的氣氛，比城外更加壓抑。

街道兩旁的店鋪，大多開著門，伙計們卻沒什么精神。

行色匆匆的修士們，臉上都帶著一抹警惕與戒備，三五成群，很少有獨行者。

他們找了一間名為“聽風樓”的茶館，在二樓臨窗的位置坐下。

這里是修士匯聚之地，也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客官，喝點什么？”

店小二麻利地送上菜單。

“一壺‘云霧春’，再來幾碟點心。”

楚墨淡淡地說道，同時不動聲色地遞過去一枚中品靈石。

店小二的眼睛，瞬間亮了。

“好嘞！客官您稍等！”

他收起靈石，熱情了數(shù)倍，臨走前，還壓低了聲音，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三位客官，看樣子是外地來的吧？”

“最近城里不太平，喝完茶，還是早些找個地方住下為好。”

“言盡于此，三位慢用。”

柳靈兒好奇地問道：“楚墨哥哥，他什么意思啊？”

楚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意思就是，這座城里，有鬼。”

他的目光，掃向茶樓下的蕓蕓眾生。

鄰桌。

幾個佩戴著統(tǒng)一宗門徽記的修士，正在高談闊論，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周圍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那徽記，是一朵飄零的云彩。

落云宗。

一個在南域名不見經(jīng)傳的二流宗門，平日里行事低調，幾乎沒什么存在感。

但此刻，他們的言語，卻充滿了煽動性。

“唉，你們聽說了嗎？葬仙淵那事兒，根本就不是什么混沌兇獸作亂！”

一個尖嘴猴腮的修士，故作神秘地說道。

“哦？王師兄，此話怎講？不是說青玄宗的楚墨，和紫霞谷的云仙子，聯(lián)手鎮(zhèn)壓了兇獸嗎？如今整個南域都傳遍了！”

旁邊一個同伴，立刻捧哏。

那王師兄冷笑一聲，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

“鎮(zhèn)壓？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話！”

“我可聽我一個在葬仙淵附近采藥的遠房表舅說，當時那深淵之中，沖出來的根本不是什么兇獸煞氣，而是一股……純粹到極致的魔氣！”

“那魔氣的源頭，就是青玄宗那個叫楚墨的小子！”

“啪！”

柳靈兒手中的茶杯，被她捏得粉碎！

茶水四濺。

“他們胡說！”

小姑娘的臉上，瞬間布滿了寒霜，體內的靈力，已經(jīng)開始不受控制地涌動！

“靈兒！”

楚墨低喝一聲，一只手按在了她的手腕上。

一股溫和的混沌之氣，渡了過去，瞬間撫平了她暴躁的靈力。

“別沖動。”

“坐下，繼續(xù)聽。”

楚墨的眼神，平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