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兩則消息，任何一則，都足以讓整個南域的格局重新洗牌！

更何況，是兩者同時出現！

恐懼與貪婪，在一夜之間，席卷了南域的每一個角落！

最先做出反應的，是魔道。

骨妖門門主白骨真人，連同門中精銳，盡數隕落于葬仙淵，消息一經傳出，這個盤踞在南域邊陲數百年的魔門，立刻迎來了滅頂之災。

它的死對頭，毒蝎教，在教主“萬毒老祖”的帶領下，趁虛而入，僅僅用了三天時間，便將骨妖門的山門攻破，將其徹底吞并，勢力大漲！

而血煞教，更是直接撕下了偽裝。

教主血煞老魔公開宣布，將不惜一切代價，得到混沌靈根，并借助兇獸破封而出的混沌濁氣，開創魔道萬古未有之盛世！

令人震驚的是，南域幾個頗有名氣的“正道”宗門，如“落云宗”、“驚濤門”等，竟在第一時間公開響應，宣布投靠血煞教！

他們，覬覦的，正是那能讓修為一日千里的混沌濁氣！

一時間，南域魔焰滔天！

正道聯盟，岌岌可危！

而作為風暴中心的另一個焦點，紫霞谷，也迎來了建派以來最大的危機。

圣女云輕瑤，在葬仙淵身受重創，經脈盡斷，本命法寶“素心劍”被毀，修為幾乎跌落谷底，命懸一線！

這個消息，對于紫霞谷而言，無異于晴天霹靂！

而對于那些覬覦紫霞谷功法、靈脈的敵人而言，這，卻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時間，無數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投向了那片終年被云霞籠罩的山門。

紫霞谷的山門之外，開始出現越來越多身份不明的修士。

有魔道妖人，有正道敗類，甚至還有一些平日里與紫霞谷交好的宗門長老的身影。

青玄宗的山門，一如往昔，云霧繚繞，仙鶴啼鳴。

但今日，這份延續了千年的寧靜，卻被山道盡頭那幾道踉蹌而來的身影，徹底撕碎。

“快看！那……那是不是楚墨師兄？！”

一名守山弟子揉了揉眼睛，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他身旁的另一名弟子，手中的長幡“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天哪！還有……紫霞谷的云仙子！”

視線之中。

一名青玄宗內門弟子，面色慘白，幾乎是半拖半抱著一副簡陋的擔架，正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朝著山門挪動。

擔架上躺著的，正是早已昏迷不醒、氣息微弱到幾乎無法感知的楚墨。

他的臉色，比那山間最薄的晨霧還要透明。

而在擔架旁，一襲白衣勝雪的云輕瑤，正被柳靈兒攙扶著。

她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之上，嬌軀微微顫抖，那張曾經清麗絕塵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唯有那雙鳳眸，依舊亮著，亮得像兩顆燃燒自己，以求照亮前路的寒星。

這支隊伍，不像凱旋的英雄，更像是從九幽地獄中，剛剛爬出來的殘兵敗將。

他們的身上，帶著洗不盡的血腥味、藥草味，以及……一股名為“絕望”的死寂氣息。

“速速通報宗主！”

“敲響警鐘！”

“有大事發生！”

山門前，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嗡——！

一道雄渾如山岳般的氣息，從主峰青玄殿轟然壓下！

下一刻，一道青色流光劃破天際，瞬息而至。

青玄宗宗主，玄陽真人，親身降臨。

他看著眼前這慘烈的一幕，那張素來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動容。

他的目光，掃過氣若游絲的云輕瑤，掃過驚魂未定的柳靈兒，最終，落在了擔架上那個生死不知的弟子身上。

他的瞳孔，猛然一縮！

“好重的混沌煞氣……”

“還有……這是……本源枯竭之兆！”

玄陽真人一步踏出，已至擔架之前。

他伸出兩指，輕輕搭在楚墨的手腕之上。

只一瞬間，他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

“扶云仙子與楚墨，入后山靜室！”

“靈兒，你隨我來！”

“其余人，封鎖山門！今日之事，若有半句泄露，按叛宗之罪論處！”

玄陽真人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如同驚雷，在每個人的心頭炸響。

……

青玄宗，后山，顧長風的竹廬。

這里依舊安靜，安靜得能聽到竹葉上露珠滴落的聲音。

只是空氣中，不再是那股令人心悸的死氣，而是多了一縷沁人心脾的藥香。

那是……輪回仙草的氣息。

楚墨悠悠轉醒。

入眼的，是熟悉的竹制穹頂。

身體，像散了架一般，每一寸骨骼都在發出無聲的哀鳴。

丹田內的混沌靈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仿佛一顆耗盡了所有光和熱的死星。

“你醒了？”

一個帶著幾分沙啞，卻無比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楚墨艱難地轉過頭。

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個坐在床邊，正用一塊溫熱的毛巾，為他擦拭臉頰的身影。

不再是那個瘋瘋癲癲、神志不清的枯槁老人。

眼前的顧長風，雖然依舊清瘦，發絲間仍有銀白，但他的腰背，卻挺直了許多。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

那雙曾經渾濁、空洞，只剩下痛苦與迷茫的眼睛，此刻，竟是清明的。

雖然那清明之下，依舊藏著化不開的悲傷與疲憊，但……他認得自己。

“師……師父？”

楚墨的聲音，干澀得如同被烈日炙烤過的沙礫。

“唉……”

顧長風嘆了口氣，將毛巾放回盆中。

“傻孩子。”

“你總是這樣，什么事都自己一個人扛。”

他的手，輕輕地放在了楚墨的額頭上。

那手掌，依舊干瘦，卻帶著一股久違的、令人心安的溫度。

“靈兒那丫頭，都跟我說了。”

“你為了這株仙草，差點把命都丟在了葬仙淵。”

“值得嗎？”

楚墨沒有回答。

他只是看著自己的師父，眼眶，一點點地紅了。

他咧開嘴，想笑，笑出來的聲音，卻比哭還難聽。

“值……”

“值得……”

“師父……我回來了……”

一句話，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也讓顧長風那雙好不容易恢復清明的眼中，再次蒙上了一層水霧。

“回來就好……”

“回來……就好啊……”

他拍了拍楚墨的手背，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

“為師……沒用了……”

“這殘破之身，就算有仙草續命，一身修為，也……也回不來了……”

“只是偶爾……能想起一些……一些很久以前的片段……”

顧長風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飄忽，仿佛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回憶。

“血……”

“好多的血……”

“血煞教……對，是血煞教的魔頭！”

“他和一個穿著我們青玄宗道袍的叛徒……在交易……”

“那叛徒給了他一枚玉簡……上面刻著……刻著一道陣紋……”

“是……是護山大陣的……一個……一個缺口！”

他的呼吸，陡然變得急促起來！

“師父！”

楚墨心中一緊，掙扎著想要起身。

“別怕……”

顧長風深吸一口氣，強行將那翻涌的情緒壓了下去。

“為師沒事……只是……只是想起來了……”

“百年前……青玄宗內亂，并非偶然……”

“是血煞教……早就布下的局！”

“他們……似乎在找一樣東西……一樣對他們至關重要的東西……”

他的話，斷斷續續，卻如同驚雷，在楚墨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血煞教！

叛徒！

護山大陣的缺口！

一條條線索，在楚墨的腦海中飛速串聯！

他想起了葬仙淵那個黑影刺客最后那句怨毒的嘶吼。

“此事……老魔他老人家……絕不會善罷甘休！”

原來，這一切的背后，都指向了同一個敵人！

血煞教！

……

青玄殿。

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的鐵水。

玄陽真人端坐于主位之上，手中那盞他最愛的“云頂靈茶”，早已失了溫度。

下方，楚墨將葬仙淵內發生的一切，以及剛剛從師父顧長風那里聽到的只言片語，一五一十，盡數道出。

沒有絲毫隱瞞。

包括他身懷混沌靈根的秘密。

當“混沌靈根”四個字從楚墨口中說出時，殿內幾位長老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但很快，那份震驚，便被更深沉的憂慮所取代。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個道理，他們比誰都懂。

“混沌兇獸……”

“血煞老魔……”

“混沌靈根……”

“宗門叛徒……”

玄陽真人緩緩閉上眼睛，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扶手。

大殿之內，只剩下他那“噠、噠、噠”的敲擊聲，仿佛一柄柄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許久。

他睜開了眼。

那雙深邃的眸子中，沒有恐懼，沒有貪婪，只有一片洞徹了迷霧的冰冷與決然。

“我明白了。”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大殿的每一個角落。

“一切，都串起來了。”

他看向楚墨，沉聲道：

“楚墨，你可知，血煞老魔為何對你的靈根，如此執著？”

楚墨搖了搖頭。

玄陽真人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負手而立。

“尋常魔修，若得混沌靈根，最多是將其煉化，化為自身魔元，修為大漲。”

“但血煞老魔不同。”

“此魔，乃是南域千年不出的梟雄，其野心，遠不止稱霸南域這么簡單！”

“他所圖，是那虛無縹緲，卻又真實存在的……化神之境！”

化神！

這兩個字，讓在座的長老們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

元嬰之上，方為化神！

整個南域，已經有三千年，沒有出過化神期的大能了！

“可是宗主，化神之路，早已斷絕，這與混沌靈根又有何干？”一名長老不解地問道。

“路，是死的。”

“但人，是活的。”

玄陽真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徹骨的寒意。

“血煞老魔，想走一條……前無古人，也后無來者的邪路！”

“他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放出那頭混沌兇獸，讓它為禍人間！”

“那頭兇獸，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引子，一個……‘藥引’！”

“他要借兇獸破封而出的那一瞬間，所泄露出的最精純的混沌濁氣，在極短的時間內，污染整個南域的所有主靈脈！”

“屆時，整個南域，將化作一片魔土！”

“所有修士，要么被魔氣侵蝕，淪為他的魔奴，要么，就只能在靈氣枯竭中，修為倒退，坐以待斃！”

“而他……”

玄陽真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楚墨的身上，眼神無比復雜。

“他會以這片魔土為‘丹爐’！”

“以被污染的億萬生靈為‘藥材’！”

“再以你……”

“以你這萬古唯一的混沌靈根為‘爐鼎核心’！”

“煉制一顆……獨一無二的……”

“‘混沌魔丹’！”

“丹成之日，便是他破境化神之時！”

“屆時，他將成為這片新魔域唯一的主宰！顛覆整個修真界的秩序！”

轟！！！

玄陽真人的話，如同億萬道天雷，在每個人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以天地為丹爐！

以生靈為藥材！

以混沌靈根為爐鼎！

這是何等瘋狂！何等歹毒！何等驚世駭俗的計劃！

如果說，之前的血煞教，只是正道的一塊心腹大患。

那么現在，在眾人眼中，它已經化作了懸在整個南域所有生靈頭頂的……末日天災！

楚墨的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終于明白。

自己身上背負的，不僅僅是一個秘密，一個機緣。

更是一場……足以顛覆整個世界的……浩劫的關鍵！

……

養傷的日子，是枯燥的。

但楚墨的心，卻一刻也無法平靜。

玄陽真人的那番話，如同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成了棋子。

一枚關系到整個棋局勝負的……核心棋子。

這種無力感，讓他感到窒息。

他迫切地想要變強！

想要擁有……能夠執掌自己命運，甚至改變棋局的力量！

這一日，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青玄宗的禁地——藏經閣。

與其說是禁地，不如說，這里早已被遺忘。

里面收藏的，大多是些殘篇斷簡，或是早已不適合這個時代修行的古法。

他走上布滿灰塵的樓梯，來到了藏經閣的最深處。

這里，連一絲光線都沒有。

黑暗與死寂，是永恒的主題。

楚墨盤膝坐下，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用眼睛去看，而是催動了丹田內，那縷微弱復蘇的混沌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