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毒流與耳墜爆發的暗沉血光無聲湮滅的剎那,整個空間穩定艙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凝滯。
時間并未停止,但能量的碰撞、靈魂的震顫、意識的交鋒,卻仿佛被拉長、放大到了極致。
趙玉衡僵立在破碎的空間囚籠中央,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釘貫穿。那雙剛剛點亮一絲痛苦清明的眼瞳,此刻正經歷著無法想象的劇變!墨綠毒霧與漆黑深淵并未褪去,反而如同被投入石塊的深潭,瘋狂地攪動、沸騰!但在那沸騰的毀滅核心,那一點微弱卻頑強的“趙玉衡”之光,非但沒有被撲滅,反而在某種源自外部的、決絕的沖擊下,猛地向內塌縮!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撕裂感,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大腦!趙玉衡的意識,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硬生生地從那具被腐毒侵蝕、被雙重力量禁錮的軀殼中,剝離、拖拽出來!
視野瞬間被無盡的黑暗和混亂的流光碎片淹沒!天旋地轉!身體感、方向感、時間感…一切屬于現實的感知被徹底剝奪!他感覺自己像一粒塵埃,被狂暴的颶風裹挾著,拋向未知的深淵!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下墜感驟然停止。
趙玉衡發現自己“站”在了一片荒蕪死寂的大地上。
腳下,并非泥土或巖石,而是無邊無際、綿延至視野盡頭的…沙礫。但這沙礫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病態的灰敗色澤,如同被焚燒殆盡又澆上強酸后的余燼。天空是鉛灰色的、凝固的穹頂,沒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壓抑的、令人窒息的光暈,如同垂死巨獸渾濁的眼球。
風?沒有風??諝庹吵沓林兀瑤е鴿饬业摹⒘钊俗鲊I的腥甜氣息——那是高度濃縮的腐毒本源的味道,深入骨髓,浸透靈魂。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滾燙的毒液。
這里是…哪里?
意識模糊而混亂,如同蒙著厚重灰塵的玻璃。趙玉衡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沒有凝結的黑色結晶,沒有翻騰的毒霧,只有一道半透明的、輪廓模糊的人形光影,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不定。這光影的“心臟”位置,一點微弱卻異常堅韌的銀白色光焰在靜靜燃燒——那是屬于“趙玉衡”的、最后的核心意識。而在光影的深處,無數道墨綠灰黑的、如同活體血管般的詭異紋路,正如同貪婪的毒蛇,從四面八方纏繞、侵蝕著這核心光焰,試圖將其徹底污染、吞噬。
這里…是他的靈魂深處?這片灰敗的沙?!撬桓厩治g的意識空間?!
“嗬…嗬…”
一陣低沉、粘稠、如同無數毒蟲在濕泥中爬行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這聲音并非通過耳朵傳入,而是直接震蕩著他的意識核心!
趙玉衡猛地抬頭!
只見前方灰敗的沙丘之上,一團龐大、蠕動、無法用具體形態描述的墨綠灰黑“存在”,正緩緩升起!它像是由億萬只糾纏在一起的毒蟲構成,又像是不斷翻滾沸騰的劇毒沼澤,更像是一團凝聚了世間所有腐朽與湮滅意志的終極黑暗!無數扭曲的、痛苦掙扎的面孔在那粘稠的黑暗表面浮現、哀嚎、又瞬間被吞噬!它沒有具體的五官,但趙玉衡卻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冰冷、貪婪、充滿毀滅欲的意志,如同無形的探針,牢牢鎖定了自己意識核心的那點銀白光焰!
腐毒本源!或者說…是那侵蝕了他靈魂、最終反客為主的“毒”之意志的具象化!
“掙扎…無謂…”一個混合了無數痛苦哀嚎和冰冷嘲弄的聲音,直接在趙玉衡的意識中炸響,“融入…永恒…湮滅…才是…歸宿…”
隨著這意識層面的咆哮,整個灰敗沙海劇烈震動起來!趙玉衡腳下的沙礫如同活物般蠕動、塌陷,形成無數道流沙漩渦,試圖將他這脆弱的光影拖入深淵!天空那鉛灰色的穹頂驟然壓下,沉重的壓力幾乎要將他的意識碾碎!而那龐大的、蠕動的腐毒本源巨獸,則張開了一個由純粹黑暗和痛苦哀嚎組成的、足以吞噬靈魂的巨口,帶著湮滅一切的威勢,朝著他當頭噬下!
絕望!冰冷!窒息!
趙玉衡的意識光影劇烈搖曳,核心的銀白光焰被壓迫得只剩下豆大的一點!那源自腐毒本源的毀滅意志是如此龐大、如此純粹,仿佛是整個宇宙的終結!與之相比,他那點微弱的自我意識,渺小得如同塵埃!
放棄吧…融入它…成為湮滅的一部分…痛苦…就結束了…
一個充滿誘惑的低語在他意識深處響起。
不…不能…
另一個微弱卻執拗的聲音在吶喊。那聲音很模糊,很遙遠,卻帶著一種…刻骨銘心的熟悉感。
就在意識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瞬間!
嗡!
一點微弱卻異常純凈的、帶著溫暖與守護意志的乳白色光暈,如同穿透厚重烏云的晨曦,極其突兀地出現在這片灰敗沙海的上空!光暈之中,隱隱浮現出一個模糊的、長發飄揚的少女輪廓——牧奴嬌!
“玉衡…守住…心…”一個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消散的意念波動,如同風中殘存的低語,穿透了層層毀滅意志的阻隔,輕輕拂過趙玉衡即將熄滅的意識核心。
這縷微光,如同投入滾燙油鍋的冰水!
“吼——?。?!”腐毒本源巨獸發出震怒的咆哮!灰敗沙海掀起滔天巨浪!它似乎對這縷純凈的光極其忌憚和憎惡!吞噬趙玉衡的巨口猛地轉向,噴出一股粘稠如墨、混雜著無數扭曲哀嚎面孔的絕望洪流,狠狠撞向那點乳白光暈!
嗤嗤嗤——!
純凈光暈與絕望洪流激烈碰撞、湮滅!牧奴嬌的虛影劇烈波動,瞬間變得稀薄欲散!
但就在這碰撞的間隙!
嗡!
又一點光芒亮起!這一次,是深邃的、包容一切的混沌灰光!灰光之中,一個恬靜溫婉、雙眸緊閉的少女身影若隱若現——丁雨眠!
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靜靜地懸浮在那里。但一股更加深邃、更加浩瀚、仿佛能撫平一切靈魂躁動與痛苦的寧靜意志,如同無聲的潮汐,悄然彌漫開來!這寧靜意志掃過之處,灰敗沙海的震動似乎都平緩了一瞬,趙玉衡意識核心那點銀白光焰受到的壓迫感也驟然減輕!
“同類…共鳴…危險…”腐毒本源巨獸的意志波動中第一次帶上了一絲凝重和…無法理解的困惑。它龐大的軀體蠕動,分出無數道墨綠灰黑的觸須,如同劇毒的藤蔓,纏繞向那混沌灰光中的身影,試圖將其同化、吞噬!
丁雨眠的虛影在劇毒觸須的纏繞下,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波動、黯淡,卻始終沒有消散,那寧靜的意志如同最堅韌的磐石,頑強地抵抗著侵蝕。
兩縷來自外界的意志投影,如同黑暗中的燈塔,雖然微弱,卻為趙玉衡爭取到了致命的喘息之機!
“牧…奴嬌…丁…雨眠…”
意識核心那點豆大的銀白光焰,在呼喚出這兩個名字的瞬間,如同被注入了強心劑,猛地跳動了一下!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被遺忘的情感洪流——守護的信念、被理解的渴望、不愿辜負的執念——如同沉寂的火山,轟然爆發!
“呃啊——?。?!”
趙玉衡的意識光影猛地挺直!核心的銀白光焰驟然暴漲!不再是微弱的燭火,而是化作一道不屈的、燃燒著熾烈意志的靈魂烈焰!
“這是我的…身體!”
“這是我的…靈魂!”
“你…滾出去——?。?!”
源自“趙玉衡”本源的靈魂咆哮,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與憤怒,如同無形的精神風暴,狠狠撞向那吞噬而來的腐毒本源巨獸!
轟——?。?!
意識空間內,如同引爆了一顆精神核彈!
灰敗沙海被無形的力量掀起滔天巨浪!鉛灰色的天穹被撕開一道道精神亂流形成的裂痕!牧奴嬌的乳白光暈和丁雨眠的混沌灰光在這純粹的靈魂意志爆發下,如同被狂風吹拂的燭火,瞬間變得黯淡欲熄!
而那龐大的腐毒本源巨獸,正面承受了這源自“主人”意志的決死沖擊!它那由痛苦哀嚎和湮滅意志組成的龐大軀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無數扭曲的面孔發出更加凄厲的慘叫!粘稠的黑暗表面被硬生生撕裂開一道道巨大的、流淌著墨綠毒液的傷口!一股源自位階壓制的、源自被奴役者反噬的劇痛與暴怒,讓它發出了更加瘋狂的咆哮!
“螻蟻…反抗…毀滅!??!”
它放棄了繼續吞噬牧奴嬌和丁雨眠的意志投影,將全部的毀滅意志再次鎖定趙玉衡!更加龐大、更加粘稠的黑暗洪流,混雜著無數倍放大的痛苦哀嚎和靈魂詛咒,如同滅世的洪水,朝著那燃燒著銀白烈焰的渺小身影,傾瀉而下!這一次,它要將這最后一點反抗的火種,連同那兩縷討厭的光,徹底碾碎、湮滅!
意識空間的決戰,瞬間進入白熱化!趙玉衡燃燒的靈魂烈焰與腐毒本源的滅世洪流,如同兩顆逆向而行的彗星,帶著毀滅彼此的決心,轟然對撞!
而在外界,空間穩定艙的殘骸中。
冷青和圣裁院代行者臉色同時劇變!
被雙重囚籠禁錮的趙玉衡,身體在牧奴嬌和丁雨眠意志投影出現的瞬間,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能量沖擊!那并非物理層面的力量,而是純粹的靈魂風暴!
嗡——?。。?
以他為中心,一股無形的、卻足以扭曲現實的精神力場猛地擴散開來!
噗!噗!噗!
圍繞在丁雨眠身邊的三名醫療法師如遭重擊,防護面罩下的臉瞬間慘白,齊齊噴出一口鮮血!生命維持魔導器和靈魂錨定水晶魔導器發出刺耳的過載警報,符文瘋狂閃爍,籠罩丁雨眠的翠綠色光暈和錨定靈魂本源的淡金光點劇烈搖曳,如同暴風雨中的孤舟!
“呃!”冷青悶哼一聲,手中的銀色審判印章光芒狂閃,維持的空間囚籠在內部爆發的靈魂風暴沖擊下,裂紋瞬間蔓延!圣裁院代行者托著漆黑棱晶的手掌也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顫抖,“歸寂”力場劇烈波動,棱晶中心的暗紅光芒急促閃爍,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審判長!目標‘毒牙’精神力場失控爆發!強度…強度超越儀器探測上限!‘月光’生命維持系統和靈魂錨定系統遭受嚴重干擾!瀕臨崩潰!”醫療法師嘶聲匯報,聲音充滿了恐懼。
“壓制!不惜一切代價壓制!”冷青嘴角溢出一絲血跡,眼中厲芒爆閃,審判印章的光芒被她催動到極致!
“靈魂…共鳴…反噬…危險…必須…中斷!”代行者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他托著棱晶的手掌猛地一握,一股更加冰冷、更加霸道的寂滅意志注入力場,試圖強行鎮壓趙玉衡體內爆發的靈魂風暴!
但就在這時!
嗡——!
一直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牧奴嬌,身體猛地一顫!她緊閉的眼角,毫無征兆地滑落兩行晶瑩的淚珠。心口位置,一點微弱卻純凈的乳白色光暈,如同呼應般亮起,雖然一閃即逝,卻真實存在!
而生命維持魔導器下,丁雨眠那枚布滿裂紋的古樸耳墜,在趙玉衡靈魂風暴爆發的核心沖擊下,最后一點黯淡的微光…徹底熄滅了。
靈魂錨定水晶魔導器中,那縷在艾圖圖呼喚下曾短暫閃耀的淡金色靈魂本源光點,如同燃盡的燭芯,在劇烈搖曳了幾下后,化作無數細碎的光塵,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儀器屏幕上,代表靈魂強度的曲線,徹底歸零,拉成了一條冰冷的直線。
刺耳的警報聲變成了絕望的、單調的長鳴。
“目標‘月光’…靈魂本源…徹底寂滅…”醫療法師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一絲麻木的絕望,在死寂的艙室內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