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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帝恚那句冰冷的命令,如同無形的鎖鏈,將陳?牢牢鎖在了這金碧輝煌的牢籠里。哪里也不許去——這五個字斷絕了她所有渺茫的幻想,無論是回到那個冰冷的陳府,還是逃離這令人窒息的王府。

她被“安置”在王府主院一個僻靜的東廂房里。房間不大,但陳設雅致,一應俱全,比她在陳府那個透風漏雨的偏院好了不知多少倍。兩名侍女——鵝蛋臉的叫碧荷,圓臉的叫青萍——被指派來負責她的起居。她們依舊保持著王府下人特有的訓練有素和刻板疏離,恭敬有余,親近不足。每日按時送來三餐、湯藥(那安神定驚的湯劑她依舊在喝,手腕的淤青也在清涼藥膏的作用下漸漸淡化,只留下一圈淡淡的黃痕),更換被褥,卻從不與她多說一句閑話,眼神里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自由是奢侈的。她的活動范圍僅限于這個小院。院門口日夜都有沉默的侍衛(wèi)值守,如同一尊尊沒有感情的雕像。每當她想靠近院門,侍衛(wèi)冰冷的目光便會掃過來,無聲地提醒著她“哪里也不許去”的禁令。

陳?感覺自己像一只被精心豢養(yǎng)的金絲雀,住著華美的籠子,吃著精致的粟米,卻失去了飛翔的權利,也看不透主人的心思。帝恚自那日清晨后,便如同消失了一般。她被困在這方寸之地,外界的信息被徹底隔絕,唯一能感知到的,是王府那無處不在的、令人壓抑的肅穆氣氛,以及偶爾從遠處傳來的、模糊的甲胄鏗鏘聲或低沉的命令。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和無所事事中緩慢流逝。她開始觀察這個小小的院落。墻角頑強生長的一株老梅,枝干虬結,尚未到花期,卻透著一股倔強;屋檐下偶爾停駐的雀鳥,嘰喳幾聲又倏忽飛走,留下片刻的生機;還有碧荷、青萍那永遠一絲不茍的舉止……這些都成了她枯燥囚徒生活中微小的觀察點。

然而,平靜的表面下,暗流從未停止涌動。

這天午后,陳?正坐在窗邊,對著院中那株老梅發(fā)呆,手腕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圈淡淡的痕跡。碧荷和青萍剛剛收拾了午膳的碗碟退下,房間里只剩下她一人。

突然,院門外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交談聲,是玄影那冷肅的嗓音和另一個陌生的、略顯急促的聲音。陳?的心立刻提了起來,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查實了,湖邊茶肆的伙計說,當時確實看到陳府二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春杏,在人群里擠得特別靠前,就在陳姑娘落水的位置附近……神色有些慌張。”陌生聲音快速稟報。

玄影的聲音帶著慣有的冷硬:“春杏?確定是她?陳蔓的貼身丫鬟?”

“是,屬下反復確認過畫像和描述,不會錯。而且……屬下還查到,就在落水前兩日,陳府二小姐陳蔓曾私下見過吏部侍郎家的三公子,那位公子……似乎對陳姑娘有過幾句輕浮的言語,被陳姑娘冷言拒了。陳蔓當時就在場,臉色很不好看。”

陳蔓!春杏!

陳?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真的是她!那個驕縱跋扈、視她如眼中釘?shù)牡战悖H僅因為一個侍郎公子幾句輕浮的話被她拒絕,陳蔓就懷恨在心,竟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置她于死地!那冰冷的湖水、窒息的絕望感瞬間又涌了上來,讓她渾身發(fā)冷,指尖都在顫抖。原來所謂的“姐妹”,所謂的“家人”,竟可以狠毒至此!

“動機倒是充足。”玄影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單憑一個丫鬟出現(xiàn)在附近和幾句口角,還不夠。王爺要的是鐵證,足以釘死陳蔓、堵住陳家和悠悠眾口的鐵證。繼續(xù)查!查那個春杏當日的詳細行蹤,查她與哪些人接觸過,查湖邊是否還有其他人證,尤其是看到推搡動作的!另外,陳明遠和他那個夫人張氏,最近有什么動靜?”

“是!屬下明白!陳府那邊,陳明遠似乎對六小姐失蹤頗為惱火,認為有辱門風,正派人暗中查找。張氏……表面焦急,私下里似乎和陳蔓關起門來密談過幾次,具體內(nèi)容不詳,但府里下人間有傳言,說二小姐最近脾氣更大了……”

“盯緊陳府,特別是陳蔓和她那個丫鬟。有任何異動,立刻來報!”玄影冷聲下令。

“遵命!”

腳步聲迅速遠去。院門外恢復了寂靜。

陳?靠在窗邊,身體抑制不住地微微發(fā)抖。憤怒、后怕、心寒……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將她淹沒。玄影的調(diào)查印證了她最壞的猜想,也讓她對那個所謂的“家”徹底絕望。同時,她也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成了帝恚手中一枚重要的棋子——一枚用來釘死陳蔓、甚至可能牽扯出吏部侍郎家,打擊其背后勢力的棋子!帝恚留下她,名為“保護性命”、“維護清譽”,實則是為了掌握人證,操控這盤針對他政敵的棋局!

她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被利用的屈辱。但在這絕對的權勢面前,她的憤怒和委屈顯得如此渺小可笑。

就在這時,碧荷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打破了房間里的死寂。她手里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盅燉品。

“姑娘,”碧荷的聲音依舊平淡,“王爺在書房處理公務,吩咐將這盅川貝雪梨送過去。青萍有些不舒服,可否煩勞姑娘送一趟?”她的目光落在陳?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送燉品?去書房?見帝恚?

陳?的心猛地一跳。這是試探?還是……帝恚的意思?碧荷口中的“青萍不舒服”聽起來如此刻意。她看著那盅冒著熱氣的燉品,仿佛看到了一個燙手的山芋。她本能地想拒絕,但想到院門口的侍衛(wèi),想到帝恚那冰冷的命令,想到自己此刻的處境……

她沒有拒絕的資格。

“……好。”陳?壓下心頭的紛亂,低聲應下。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淺碧色的衣裙——這身象征著囚徒身份的華服。

碧荷將托盤遞給她,低聲叮囑了一句:“書房在主院正廳西側,門口有侍衛(wèi),姑娘直接進去即可。”說完便垂手退到一邊,不再看她。

陳?深吸一口氣,端著那沉甸甸的托盤,如同端著千斤重擔,一步步走出了東廂房的小院。這是她進入王府后,第一次踏出這個“囚籠”的范圍。

穿過曲折的回廊,雕梁畫棟,處處彰顯著王府的威嚴與底蘊。巡邏的侍衛(wèi)目不斜視,下人們步履匆匆,見到她這個陌生的面孔端著東西走向書房,眼中都掠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歸于平靜。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書房門口果然站著兩名玄甲侍衛(wèi),眼神銳利如鷹。看到陳?和她手中的托盤,其中一人微微頷首,并未阻攔,直接為她推開了沉重的雕花木門。

一股濃郁而冷冽的松墨香氣撲面而來,混合著陳年書卷的獨特氣味。書房極大,三面墻皆是頂天立地的紫檀木書架,上面整齊地碼放著浩瀚如海的書籍和卷宗。巨大的紫檀木書案臨窗而設,上面堆滿了文書、奏折和地圖。陽光透過精致的窗欞灑入,在光潔如鏡的地板上投下道道光柱,也照亮了書案后那個挺拔冷峻的身影。

帝恚正埋首于一份攤開的卷宗之中。他穿著墨色常服,玉冠束發(fā),側臉線條在光影中顯得愈發(fā)冷硬深刻。修長的手指握著一支紫毫筆,偶爾在卷宗上落下遒勁有力的批注,動作沉穩(wěn)而專注。室內(nèi)很靜,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他沉穩(wěn)的呼吸聲。

陳?站在門口,端著托盤,一時間有些無措。眼前的帝恚,與那夜在寒毒中痛苦嘶吼的男人、與清晨宣布她命運時冰冷威嚴的男人,又有些不同。此刻的他,更像一座沉默而專注的山岳,散發(fā)著掌控一切的強大氣場和令人不敢打擾的壓迫感。

她躊躇著,不知是該出聲提醒,還是默默將燉品放在一旁的矮幾上。

就在這時,帝恚似乎察覺到了門口的動靜。他并未抬頭,只是筆尖微微一頓,低沉平緩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中響起,帶著一種洞悉的了然:

“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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