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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句冰冷的“怕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死寂的暖閣里激起無聲的回響,然后沉入更深的沉默。

陳?蜷縮在冰冷的地毯上,手腕的劇痛和心頭的驚悸讓她無法回答,也不敢回答。她只能將頭埋得更低,用沉默和微微顫抖的身體回應(yīng)著那居高臨下的審視。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壓得她喘不過氣。

帝恚靠在矮榻邊,胸膛依舊起伏不定,但喘息已平緩了許多。汗水浸透的鬢發(fā)貼在蒼白的額角,眉宇間是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揮之不去的痛楚殘留。那雙寒潭般的眸子鎖在陳?身上,深邃得仿佛要將她吸進去。他看著她手腕上那圈刺目的青紫淤痕——那是他失控暴戾的證明,在少女過分白皙纖細的腕骨上顯得格外猙獰。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捕捉的復(fù)雜情緒在他眼底深處掠過,快得如同錯覺,隨即又被深沉的冰冷覆蓋。

他沒有再說話。暖閣內(nèi)只剩下炭火細微的噼啪聲和三人壓抑的呼吸。

玄影最先打破沉默,他上前一步,聲音低沉恭敬,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催促:“主上,此地寒涼,您需立刻回內(nèi)室靜養(yǎng)。”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陳?,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帝恚閉了閉眼,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掩去了眸中翻涌的思緒。再睜開時,只剩下不容置疑的疲憊和命令:“……扶我起來。”

玄影立刻上前,動作熟練而小心地將帝恚攙扶起來。帝恚高大的身軀微微晃了一下,顯示出他此刻的虛弱,但他很快站穩(wěn),推開了玄影的手,挺直了背脊。那份刻入骨髓的驕傲和威嚴,即使在最狼狽的時刻,也不容折損。

他沒有再看陳?一眼,在玄影的護衛(wèi)下,步履雖緩卻依舊沉穩(wěn)地走向內(nèi)室深處那扇緊閉的房門。沉重的門扉在他身后合攏,徹底隔絕了陳?的視線,也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

陳?依舊癱坐在地毯上,渾身脫力。手腕的疼痛提醒著她剛才的驚心動魄,而帝恚最后那冰冷沉默的注視,更讓她心底發(fā)寒。他是什么意思?那句“怕了?”是警告?是嘲諷?還是……別的什么?

她不知道。巨大的疲憊和劫后余生的茫然席卷了她。在暖閣殘留的、混合著藥味和他身上冷冽氣息的空氣里,在暖爐微弱的熱度中,她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支撐不住,意識漸漸模糊,竟在冰冷的地毯上昏睡了過去。陳?是被透過窗欞的、明亮而冰冷的晨光喚醒的。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并非躺在冰冷的地毯上,而是身處一張極其柔軟寬大的床榻上。身上蓋著厚厚的、帶著陽光味道的錦被。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濃烈的藥味,而是一種清雅淡遠的松柏冷香。

她猛地坐起身,環(huán)顧四周。這是一個比之前暖閣更顯精致華貴的房間,陳設(shè)大氣而內(nèi)斂,每一件器物都透露出低調(diào)的奢華與力量感。顯然,這是王府主院的內(nèi)室。

誰把她弄進來的?玄影?還是……侍女?

這個認知讓她瞬間緊張起來。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那圈青紫的淤痕依舊清晰可見,微微一動便傳來悶痛。她身上還穿著那件寬大的月白色絲緞寢衣,只是外面裹了一件同樣質(zhì)地的、厚實的雪青色外袍。

就在這時,房門被無聲地推開。兩名穿著淡青色比甲、梳著雙丫髻的侍女端著托盤走了進來。她們年紀不大,面容清秀,動作輕盈利落,帶著一種王府特有的訓(xùn)練有素的刻板。

“姑娘醒了?”其中一個鵝蛋臉的侍女開口,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什么情緒。她將托盤放在床邊的矮幾上,上面是熱氣騰騰的清粥小菜和一碗黑褐色的湯藥。“請姑娘梳洗用藥。”

另一個圓臉侍女則捧著一疊嶄新的衣物走上前。那衣物并非她昨日所見的寢衣,而是料子同樣上乘、但款式更正式的淺碧色交領(lǐng)襦裙,配著同色系的褙子,還有一套干凈的里衣。

“這是王爺吩咐為姑娘準備的。”圓臉侍女將衣物放在床尾,聲音同樣平淡。

陳?有些發(fā)懵。帝恚吩咐的?他……沒有殺她?反而讓她睡在他的內(nèi)室,還給她準備了衣物和……藥?

“這藥……”陳?看著那碗散發(fā)著苦澀氣息的湯藥,有些遲疑。

“這是活血化瘀、安神定驚的湯劑。”鵝蛋臉侍女解釋道,語氣依舊公事公辦,“姑娘手腕的傷,需按時揉藥。”她說著,又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白玉盒,放在藥碗旁邊,里面是散發(fā)著清涼氣息的青色藥膏。他連這個都注意到了?陳?心頭涌起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滋味,混雜著驚異、一絲微弱的暖意,以及更深的惶恐。這反常的“關(guān)照”,讓她更加不安。這更像是……一種補償?一種在確認她還有用處的……安撫?

侍女們不再多言,安靜地侍立一旁,等待她起身。她們的目光看似低垂,但陳?能感覺到那若有若無的打量,帶著好奇、探究,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視——一個身份不明、被王爺親自帶回府、還睡在主院的女人。

這種無形的壓力讓陳?如坐針氈。她忍著腕痛,匆匆起身,在侍女的服侍下簡單梳洗,換上那身淺碧色的新衣。衣服的尺寸意外地合身,料子柔軟舒適,卻讓她感覺渾身不自在,如同披上了一件不屬于自己的華麗枷鎖。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新衣襯得她氣色似乎好了一些,但眼底的驚惶和疲憊卻無法掩飾。手腕上那道淤青在淺碧色的衣袖下半遮半掩,依舊刺眼。她拿起那盒藥膏,清涼的觸感緩解了疼痛,卻無法撫平心頭的波瀾。

她沒有碰那碗湯藥,只是機械地喝了幾口清粥,食不知味。

“王爺……他……”陳?終究忍不住,試探著開口,聲音干澀。

“王爺已起身,在書房。”鵝蛋臉侍女回答得滴水不漏,顯然受過嚴格訓(xùn)導(dǎo)。

話音剛落,仿佛印證她的話,外間傳來沉穩(wěn)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陳?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站起身,手指緊張地揪住了衣角。

玄影的身影先出現(xiàn)在門口,他依舊是一身玄色勁裝,面容冷肅,目光如電般掃過房間,最后落在陳?身上,在她手腕處停頓了一瞬,眼神復(fù)雜。隨即,一道更為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框內(nèi),擋住了門口傾瀉而入的大半晨光。

帝恚。

他換上了一身墨色繡金云紋的常服,墨發(fā)用玉冠束起,一絲不茍。除了臉色依舊帶著一絲病后的蒼白,眉宇間殘留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倦意,他看起來已與昨日那個在痛苦中掙扎嘶吼的男人判若兩人。那份刻骨的冷峻和凜然的威嚴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古井,平靜無波,仿佛昨夜的一切驚濤駭浪都未曾發(fā)生。

他邁步走了進來,步履沉穩(wěn),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室內(nèi)的空氣仿佛瞬間凝結(jié)。兩名侍女立刻躬身退到角落,大氣不敢出。玄影如同影子般跟在他身側(cè)一步之后。

帝恚的目光直接落在陳?身上,從她梳洗后略顯清麗但依舊蒼白的小臉,到她身上那套淺碧色的新衣,最后,停在了她下意識想藏到身后的手腕上。

那目光平靜得可怕,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讓陳?感覺自己無所遁形。她緊張得手心冒汗,垂下眼睫,不敢與他對視。

“睡得好么?”帝恚開口,聲音低沉平緩,聽不出喜怒,如同在問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

陳?一怔,完全沒料到他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她昨夜在地毯上昏睡,又驚又懼,怎么可能睡得好?她只能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蚋:“……謝王爺關(guān)心。”

帝恚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答。他緩步走近,高大的身影在陳?面前投下濃重的陰影,帶著強烈的壓迫感。陳?本能地想后退,卻強忍著釘在原地。

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遙站定。目光再次落在她試圖遮掩的手腕上。

“手。”他言簡意賅地命令道,語氣不容置疑。

陳?渾身一僵,心臟狂跳。他要做什么?她不敢違抗,顫抖著,極其緩慢地伸出了那只受傷的手。寬大的淺碧色衣袖滑落,露出纖細腕骨上那圈依舊青紫刺目的指痕。

帝恚垂眸看著那道淤痕,濃密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的情緒。他伸出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帶著一絲涼意,極其輕微地觸碰了一下那淤痕的邊緣。

那冰涼的觸感讓陳?如同觸電般猛地一顫,下意識地想縮回手,卻被一股無形的氣勢釘住。

帝恚的手指并未停留,只是輕輕拂過,隨即收回。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只是確認了一件物品的損傷程度。

“藥用了?”他問,目光抬起,重新對上她驚恐不安的眼眸。

“用……用了。”陳?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帝恚點了點頭,似乎只是確認一個事實。他不再看她手腕的傷,目光轉(zhuǎn)向她蒼白的小臉,那眼神深邃而復(fù)雜,像是在審視一件物品的價值,又像是在權(quán)衡著什么。

“陳?。”他清晰地叫出她的名字,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決定性的力量。

“是……”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待著最終的宣判。是送她回那個冰冷的陳府?還是……更可怕的處理?

帝恚的眼神銳利如刀,仿佛看穿了她所有的恐懼和猜測。你落水一事,”他緩緩開口,語氣冰冷而篤定,“并非意外。”

陳?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驚愕!他……他查到了?這么快?

帝恚沒有解釋消息來源,只是陳述著結(jié)果:“是有人蓄意推你入水。”他頓了頓,目光緊緊鎖住她瞬間變得慘白的臉,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鎖鏈纏繞上她的命運:

“在真相大白、背后之人揪出之前,為了你的性命,也為了本王的清譽……”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一絲冰冷的決斷:

“你,就留在這王府。哪里也不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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