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姐，還有個事兒，想請您幫個小忙。”林楓忽然開口。

娟姐剛把一份貨單拍給伙計，聞言扭過頭，斜了他一眼，“靚仔，你肚子里搞唔出什么好事啦”

嘴上這么說，但她的眼神里，卻明顯多了幾分認真。

林楓從兜里掏出一張折得方方正正的紙條，遞了過去。“我想托您找點東西。”

“什么稀罕玩意兒，還得托我？”娟姐接過紙條，隨口問道。

可當她展開紙條，看清上面用鋼筆寫得清清楚楚的一行行字時，眉毛瞬間就擰了起來。

“雅馬哈KX-W952雙卡錄音機、索尼MDR-V6監聽耳機、TASCAM開盤機？…………”

娟姐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來，越念越覺得不對勁，她猛地抬頭，“你小子，倒騰完衫褲，又想去倒騰洋電器？”

林楓笑了笑：“就是自己瞎琢磨，搞點小愛好。

我聽說娟姐您是羊城那邊過來的，門路廣，見識多。我們這小地方，想找這些進口貨，比登天還難。”

“你消息還挺靈通。”娟姐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她確實是羊城人，早年跟著家里人闖蕩，后來才來了石門自立門戶。在羊城那邊的關系網，才是她真正的底氣。

“這些可不是市面上能見著的大路貨，都是專業設備，得從特殊渠道進來，價錢黑著呢！”

她用指節敲了敲那張紙條。

“錢不是問題。”林楓說得斬釘截鐵，“只要能弄到貨，價錢您來開，我再單給您一筆辛苦費。”

娟姐盯著林楓看了半天，這小子就像個無底洞，你永遠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從兜里掏出什么來。

賣衣服賣成了連鎖店，現在又要玩這么高端的設備。

她忽然笑了，把紙條收進口袋，“行，看在咱們以后長期合作的份上，辛苦費就免了。

這事兒我幫你打聽打聽，我那邊有幾個專做這路生意的朋友。不過先說好，能不能成，什么時候到貨，我可不敢打包票。”

“有您這句話就行。”林楓的目的已經達到。

他知道，只要娟姐肯幫忙，這事兒就成了七八分。專業的事，還是得交給專業的人來辦。

與娟姐敲定協議，林楓和譚衛東從那間密不透風的內庫里走出來。

外面的世界瞬間鮮活起來，鼎沸的人聲、三輪車叮當作響的鈴聲、遠處油條攤滋啦的油炸聲混雜著煤煙味撲面而來。

讓譚衛東下意識地瞇了瞇眼，感覺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回到了人間。

他心里那股子亢奮勁兒還沒過，跟在林楓身后，腳步都有些發飄。

接下來，兩人又在南三條轉了幾個圈。

店里的品類還是不夠豐富，服裝是尖貨，但鞋子和皮帶、墨鏡這些配飾卻成了短板。

林楓想把這塊也補上，真正做到讓顧客進店就能一站式購齊。

可惜，連著逛了幾家石門有名的大批發商，鞋子區卻沒什么能入眼的東西。

男士皮鞋大多笨重老氣，女士高跟鞋的款式也談不上新潮。

在一個掛著“紅星鞋業”招牌的檔口前，老板唾沫橫飛地推薦著一款厚底松糕鞋。

“老板，看看這款，南方最新過來的！保證好賣！”

林楓拿起來掂了掂，鞋底硬得像塊磚頭，膠水味刺鼻。

他搖了搖頭，放了回去，只挑了幾款基礎的運動鞋和帆布鞋，權當是補充品類，聊勝于無。

“楓哥，這些貨，瞅著沒啥勁兒啊。”譚衛東撇撇嘴，有些失望。

見識過娟姐內庫里的寶貝，再看這些大路貨，總覺得差了點意思。

“所以才要我們來。”林楓不以為意，心里卻已經有了計較。石門的貨源，快要摸到天花板了。

從鞋店出來，拐進另一條人流嘈雜的巷子時，林楓的腳步忽然緩了半拍。

他像是被什么東西吸引，在一個賣烤紅薯的攤子前停下，側過身，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街對面一家商店的玻璃櫥窗。

櫥窗的倒影里，有幾個穿著不合身大衣的男人，正裝作看熱鬧的樣子，眼神卻鬼鬼祟祟地往他這邊瞟。

那幾個影子，從他們離開娟姐倉庫后不久，就不遠不近地綴上了，總在人群的邊緣晃蕩。

“大譚，想不想看點新鮮玩意兒？”林楓的聲音很平靜。

“啥？”譚衛東還在為找不到好鞋子而郁悶。

“看那家書店。”

兩人快步混入人流，閃身進了一家掛著“燕趙書社”牌子的鋪子。

書店里人不多，一股舊紙張和油墨混合的味道。林楓沒往文學區走，徑直去了期刊角。

他隨手抽下幾本封面花花綠綠的香江娛樂雜志，《龍虎豹》、《電影雙周刊》……然后拿著雜志，溜達到柜臺邊。

“老板，這幾本雜志，最近賣得咋樣？”林楓把雜志往柜臺上一放，跟老板閑聊起來。

“就那樣唄，都是些小年輕買。”老板頭都沒抬。

林楓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老板說著話，一邊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著門外。

那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果然也跟到了書店門口。

他們不敢進來，就伸著脖子朝里張望，看到林楓在柜臺邊停下。

幾人交頭接耳，其中一個還真從兜里掏出個小本子，用鉛筆頭在上面歪歪扭扭地記著什么。

他們在記書店的名字。

他們想知道，自己進的每一件“貨”，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媽的。”譚衛東順著林楓的視線看過去，也發現了端倪，牙縫里迸出兩個字，臉瞬間就黑了。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壓低聲音道：“是應縣那幫孫子！”

“這幫狗娘養的，玩陰的！”譚衛東火氣“噌”地就上來了，把袖子一擼，捏緊了拳頭，骨節捏得嘎嘣作響。

“楓子，你等著，我這就出去把他們腿給打折了！”

“回來。”林楓頭都沒回，一把拉住了他。

“倒也不算太蠢。”林楓看著門外那幾個笨拙的跟蹤者，反而笑了笑。

“知道打不過，就想照著學啊。可惜，連抄作業都不會抄。”

既然人家這么想學，這么想看。

林楓眼底閃過一絲玩味的冷光。

“走，帶他們去看點好東西。”他拎起剛買的幾本雜志，招呼著還在氣頭上的譚衛東去結賬。

譚衛東一頭霧水，被林楓拽著往外走，還憤憤不平地小聲嘀咕：“啊？去哪？就這么便宜了這幫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