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贈禮風雅,蘇家四藝
- 那劍那年
- 扶弈君
- 6931字
- 2025-06-20 22:27:56
宴會廳內,燈火輝煌,穹頂懸掛的琉璃燈如繁星垂落,光華流轉,映得整座廳堂金碧輝煌。香爐中燃著蘇家珍藏的沉香,香氣裊裊,伴隨絲竹之聲在空中緩緩飄蕩。賓客云集,衣袂交錯,觥籌交錯之間,笑語不斷,仿若一場風平浪靜的盛筵。
然而這看似祥和的氣氛下,卻藏著難以察覺的漣漪——剛剛,那自東海劍盟遠道而來的請帖尚未冷卻,又緊隨一道金光燦燦的圣旨從天而降,如兩道驟起的風暴,在無形中攪動了整座宴席的風云。
有人低聲交談,眉宇深鎖,更多人則不動聲色,神色平靜中眼底暗藏波瀾。青云舊事尚未風化,今夜卻又風起云涌——那是江湖與廟堂的雙重牽引,亦是對蘇家的試探與對林青舟的注目。
蘇輕言素手端杯,唇角含笑,目光卻始終掃過廳內各方神情。風翎則神情冷靜,沉如深潭,唯有指尖輕叩酒杯,似在默數時間脈動。
氣氛如水面結冰,雖未破裂,卻已寒意滲骨。
就在這風云暗涌之際,蘇震霆緩緩從主座起身,動作不疾不徐,卻自帶威勢,頃刻間吸引了全場的目光。燈火映在他鐵打般的面容上,令那雙眼眸愈發深沉有力,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看向林青舟,眼神中不再是江湖豪客間的打量,而是一位長輩對后輩的鄭重托付。他沉聲開口,語氣雖低,卻在萬籟俱寂中回蕩清晰:
“青舟,江湖路遠,風雨莫測。你肩上的擔子,比在座諸位都重。”他頓了頓,言語轉沉,卻透出一絲不容置疑的溫情,“今夜,蘇家以一片心意相贈。愿你護身護命,安然走過未來的風浪。”
隨著話音落下,他掌中亮出一枚白玉佩——通體溫潤潔白,形制古樸大氣,正中嵌著一顆盈盈翠綠的翡翠,仿佛一汪被封存千年的清泉,靜靜地流淌著某種沉靜而靈動的力量。玉佩之上,隱隱可見古老紋路,與蘇家族徽遙遙呼應;佩后所綴一條銀絲繩,宛若月光凝線,輕盈而不失堅韌,傳說可辟邪護體,鎮厄除災,是蘇家歷代護命之物,非至親信重不得相授。
“此玉,乃我蘇家先祖所留。”蘇震霆雙手托起玉佩,語氣平緩卻擲地有聲,“今日贈你,不止為護你周全,更表蘇家對你的認可與信任。”
他走下階前,親自將玉佩遞到林青舟掌中,動作沉穩而鄭重,那一刻,無異于一個莊嚴的承諾。
“青舟,”蘇震霆語氣放柔,語中多了幾分親近,“莫忘你此行,并非孤身。蘇家在此,永遠是你背后的靠山。”
林青舟站起身來,神色微怔,卻未失禮。他雙手接過玉佩,只覺玉溫勝火,暖意直透掌心,連帶著心頭都泛起一股說不清的情緒——溫暖、感激,卻又摻雜著一份從未有過的沉重。他緩緩頷首,聲音低卻堅定:“多謝……蘇伯父。”
那一聲“蘇伯父”,落在廳中卻如清鐘入林,聽者皆默然。
眾賓客望著這一幕,或唏噓、或若有所思。那枚玉佩,既是一份護身符,更是一紙無言的盟約。從此刻起,林青舟與蘇家之間的關系,已非表面結交,而是江湖中足以震動四方的牽連。
話音未落,只見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自人群中邁步而出。那人身著暗紋長袍,銀槍未佩,卻自帶三分英氣七分瀟灑,正是蘇家槍神——蘇清河。
他手中輕托一塊巴掌大小的護身符,符身以黑曜石為底,正中鑲嵌一枚赤紅瑪瑙,宛如燃燒的焰心,光彩流轉間隱有溫熱之意。瑪瑙周圍刻有古老符咒,線條遒勁,鋒芒畢現,似能破邪鎮煞,燃盡暗處魍魎。
“青舟老弟啊,”蘇清河一邊走近,一邊眉梢輕挑,笑得意氣風發,“你身邊這位是我那暴脾氣妹妹,背后又有我家老爺子壓陣,連祖傳玉佩都送出去了。我這做兄長的若是兩手空空,那臉往哪擱?”
他晃了晃手中護身符,半真半戲地揚聲道:“來來,補上一件,聊表寸心。此符以蘇家火脈為意,赤焰瑪瑙鎮心神,外刻戰符能引護勇之氣。”他湊近了些,笑得意味深長,“你也知道,我這人不信啥文雅虛禮,就圖個‘實打實’。這護身符能催人膽氣、聚精凝神,用來壓壓驚、壯壯膽,尤其適合你這種——”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林青舟,眸中帶笑,“——外冷內熱、天生惹事體質的家伙。”
眾人聞言皆是一笑,氣氛頓時松快幾分。
蘇清河將護符遞上,語氣卻在最后一刻收了幾分玩笑,轉為少見的正色:“青舟,江湖之中,人心最難測。這世上,不是每場戰都靠得住劍,有時,也得靠一口不碎的膽。”
林青舟接過護符,指尖隱隱感到一股余溫,那股灼意透入掌心,仿佛護身符中仍殘留著蘇清河戰場廝殺時的血與火。他目光略頓,隨即抬眸望著蘇清河,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笑意,語氣平靜而堅定:“多謝清河兄,這份厚意,青舟銘記于心。”
蘇清河咧嘴一笑,眼中卻透出一抹難得的認真:“少來這套謝詞,回頭替我看緊那丫頭,別讓她胡來,才是最好的謝。”
這話一出口,蘇輕言便“哼”了一聲,纖眉微挑,清麗面容上浮現出一抹嬌嗔,偏頭輕斜地看了兄長一眼,嘴角噙著笑意,眼波卻在風翎那桌方向淡淡掃過。
“兄長倒是說得輕巧,誰胡來?我蘇輕言可一向安分守禮,從來不惹事。”她語氣帶著幾分調皮,卻又意有所指地補了一句,“倒是有些人,來路不明,姿態卻高得很——一開口就想入主,還敢跟我蘇家討人。”
話音輕軟,卻冷中帶刺,聽在知情人耳里,自然明白這番話的對象是誰。風翎身側的人微不可察地一僵,而那位“風中翎影”本人卻依舊神色從容,只微微抬眸,與蘇輕言眼神交錯一瞬,隨即淡然別開,仿佛毫不在意。
蘇清河忍俊不禁,搖了搖頭,朝林青舟低聲打趣:“你看看,這丫頭向來牙尖嘴利,誰惹了她都得抖三抖……你啊,自己慢慢體會吧。”
眾人聞言皆是一笑,廳內氣氛再度活絡幾分。就在這笑語間,蘇輕言卻自袖中取出一只修長素雅的銀質匣盒,雙手鄭重遞至林青舟面前。
“青舟哥哥。”她喚得格外自然柔軟,“這匣子里是幾枚袖箭,是我親手打磨改裝的,雖不華麗,卻藏了蘇家一點小心思。每一枚箭尾都有家族的銘文,破甲穿衣,取敵咽喉毫不費力。”她微頓片刻,眼眸澄澈卻帶著一絲狡黠,“你若以后遇上那些喜歡躲在暗處玩花樣的,記得別太客氣,先發制人才不會吃虧。”
林青舟接過匣子,輕輕一抬手,匣蓋開啟,銀光微動,寒芒閃現。那些袖箭排列整齊,箭頭微翹,寒意逼人,宛如她性子中那抹不容輕視的剛銳。
他心中微動,收好匣子,輕聲應道:“多謝,輕言。”
蘇輕言輕輕點頭,未再多言,只是悄然回身落座,裙角一擺,動作灑脫。可那抹淡然之中,卻藏著女子獨有的細膩與柔情——送箭送匣,送的是護身,也是守護。
宴會繼續,而這份一人一禮的溫情,已在無形中,將林青舟推到了某個新的位置,也將他與蘇家的牽絆,悄然拉得更近了一寸。
大廳中賓客禮畢,紛紛起身,攜著各自的珍貴禮物,緩步上前,向林青舟獻上最誠摯的祝福。
一張古琴被緩緩呈出,琴身漆黑如墨,琴弦如銀絲般纖細,卻暗藏鋒芒,寓意清心寡欲,守護心神的寧靜;
一盒名墨隨即展現,墨香彌漫,寓意文韜武略,提醒林青舟須以智慧統御江湖風波;
還有一卷潑墨山水畫卷徐徐鋪開,遠山蒼翠、流水潺潺,寄托著送禮之人對林青舟能洞察風云、行穩致遠的殷切期望。
朝廷中幾位身穿蟒袍的官員也步出禮臺,為首的秦衍樓鄭重遞上一方朱紅色印章,印面刻有“承鋒守心”,象征朝廷對林青舟的關注與厚望。
印章如火般鮮亮,令廳中氣氛一凜,林青舟接過那沉甸甸的朱印,心頭一陣沉重,仿佛肩上背負的不只是印信,更有朝野暗流與江湖風波交織的重壓。
宴會雖熱鬧非凡,燈火輝煌,歡聲笑語不絕于耳,但這份表面的歡慶背后,卻暗潮洶涌。有人低聲議論著東海劍盟的風波,有人眼神閃爍,暗中窺探林青舟的動靜,試圖洞悉那突如其來的圣旨之謎。
蘇輕言與風翎站于一旁,目光短暫交匯,彼此眼中皆藏復雜,既有警覺,也有難以言明的默契。
此刻,宴會廳中觥籌交錯、笑語盈盈,熱鬧尚未散去,卻也隱隱透出一絲奇妙的靜默——仿佛方才那輪接連不斷的贈禮與言辭,將全場情緒推至巔峰后,又留下了一點綿長的回響。
林青舟懷中揣著眾人贈予的玉佩、護符與文墨寶物,望著桌前如山般堆起的“心意”,一時竟也有些哭笑不得。蘇清河隔著一桌,朝他眨了眨眼,小聲調侃:“老弟你這是——一夜成‘財神’,誰還敢說你沒后臺?”
蘇輕言輕哼一聲,斜眼掃過風翎那邊,不緊不慢地端起茶盞,道:“這些可都是大家自愿的,可沒人逼他們,嗯哼。”
風翎眸光不動,只微微側首,似未聽見,神情淡然,依舊如雪山孤影。可誰都看得出,她手中那盞茶,早已涼了一半,卻始終未曾換過。
就在這看似輕松又暗藏漣漪的片刻,蘇家女管事儀態端莊地走上前來,微笑著對眾人一禮,語音柔和而清亮:“諸位貴客,贈禮已畢,接下來便是我蘇家準備的‘文雅四藝’助興。諸位請安心觀賞,若需要有好茶好點心,便盡管吩咐。”
語畢,廳中燈光略暗,琉璃燈影溫柔如水,賓客紛紛安坐,目光自熱鬧轉向期待。
蘇家人一出手,便是氣度不凡。沒有長篇大論的鋪陳,沒有華而不實的張揚,只一段從喧囂轉入寧靜的節奏轉換,便已讓這宴會從江湖英雄的喧嘩,轉入文雅底蘊的沉香之境。
首先登場的,便是四藝之首的琴藝。
一道纖秀的倩影緩緩步上主臺,衣袂如煙,步伐如月中波影。正是蘇家旁系的才女之一——蘇若盈。她一襲淡紫紗裙,腰間系著素白絳帶,鬢邊別著一枚紫玉蘭花釵,氣質溫婉卻不失清冷,宛如寒霜初融、春水初開。
她懷中所抱之琴,名為“墨韻”,乃以東海寒木千年枯心所制,琴身色澤幽沉,泛著溫潤柔光,未彈先驚心。琴弦輕撥處,已隱有金石之音,如泣如訴。
蘇若盈略一福身,指尖落弦。
一縷清音輕盈而起,仿佛風掠林梢,拂過層巒疊翠;再一撥,音勢如潮,轉為山雨欲來,磅礴低鳴。她十指翻飛,音律如瀑,忽輕忽重,時緩時疾,漸漸織出一幅江湖沉浮圖卷:
有關塞之雪,鐵馬金戈;
有少年踏劍而行,衣袂翻飛;
亦有紅塵深巷,一燈一影的別離悵惘;
更有風雪之夜,兩人并肩而行,笑對千軍萬馬的灑脫情懷。
琴音所及,廳內賓客紛紛屏息凝神,不敢出聲。
谷塵真拈茶而坐,茶香裊裊中,他眼中氤氳出幾分淡淡的感慨,似將琴音引作心流;
林若水神情微動,眼神望向虛空,仿佛一曲撥起她塵封多年的過往;
風翎則神色微凝,指尖在膝頭輕敲,竟不自覺隨節奏律動,眼神一瞬浮出似笑非笑的回憶。
哪怕是素來不愛“琴道”的蘇清河,也難得閉上了嘴,只嘖了一聲:“琴若盈心,倒是比她爹沉得住氣多了。”一旁的蘇震霆抿笑不語,似對侄女的表現頗為滿意。
一曲終了,余音猶在梁柱之間回蕩,如風過水面,久久不散。
廳中沉默片刻,繼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贊嘆不絕,竟有幾位老江湖當場起身拱手稱贊。
蘇若盈面色淡然,眉眼中卻隱有自信之色,輕輕一福,宛若春風拂面,隨即蓮步款款,靜靜退下。
緊隨琴音之后,書藝登場。
這一回主筆者的身影一現,便令廳中眾人驚訝不已——赫然是蘇家主事長老蘇震鶴親自執筆登場。
蘇震鶴年逾花甲,銀須如雪,面如古松,神態卻精神矍鑠、沉穩威嚴。他身著一襲玄色云紋長袍,腰束玉帶,手執一桿朱砂狼毫,步伐不急不緩地走至案前,眼神平和中自帶凌厲鋒芒。
書案早已備好,鋪展的是萬年老宣,潔白如霜,邊緣隱有淺金暗紋,鎮紙則為寒鐵鑄鳳,氣勢不凡,隱隱間有鳳鳴之音。案幾不飾浮華,卻一望便知年代久遠,仿佛歲月與風雷都沉淀其上。
蘇震鶴立于紙前,略一凝神,眼神頓時鋒銳如劍。他沉聲低念:“筆落江山碎,墨染風云動。”
話音未盡,朱砂筆已揮落。
首筆如驚雷破空,筆鋒鏗鏘有力,帶起紙面輕顫。行書若電走蛇游,草書則如風卷殘云,線條狂放間自有鐵畫銀鉤之勁。他運筆不拘格法,卻自成一派,章法布局縱橫間,竟似有刀兵之聲、金戈交錯之勢!
那一幅《破浪圖志》,橫貫八尺紙面,描繪的是數百年前蘇家祖輩率兵征戰北境、擊退外敵、誓守中原之壯舉。筆下江山如畫,卻不柔弱;人物桀驁豪邁,血染黃沙。字字落筆似劍鋒破空,氣勢逼人,震撼全場。
濃墨重彩間,一股蒼茫豪情撲面而來,仿佛能聽見萬軍吶喊,戰馬嘶鳴。
臺下眾賓目不轉睛,連一些久居廟堂的文官都被震懾得神色肅然。
就連向來以灑脫著稱的陸不衡,也忍不住低聲感慨:“……此老不出山數十載,一出手,竟如破陣之將。蘇家這筆底蘊,真不是虛的。”
谷塵真也微微頷首,低聲道:“觀此書勢,若臨兵布陣,不僅是書藝,更是心法。此人心志未老。”
風翎未語,袖中玉指微動,似乎暗自衡量著蘇家的傳承之深。
蘇震鶴收筆,落款一氣呵成,朱印一蓋,整幅畫卷赫然一震,如有浩然正氣自紙上升騰。隨后他淡然頷首,拱手一禮,緩步退下。整個過程不多一言,卻如山岳般沉穩,震撼眾心。
而林青舟則望著那幅墨跡未干的《破浪圖志》,心中卻仿佛隱隱有戰鼓之聲激蕩,莫名涌上一股肅然與向往。
接踵而來的便是第三項,舞藝登場。
主臺之上,燈火驟然微斂,四方帷幕緩緩垂落,只留中央一方玉階如月臺,宛若臨霜之地,天光灑落,仿佛皓月初升。
只見一襲銀白身影,自帷幕后輕步而出——正是蘇輕言親自領舞。
她銀衣勝雪,衣袂柔薄如煙,曳地而行處似飄云。腰間銀鈴隨步微響,宛如冰河初解,聲聲清脆,動人心魄。鬢間綴有雪羽玉釵,微微一動,光華流轉,映得她如月下精靈,冷艷而不失靈動。
身后八名蘇家侍女緊隨而出,皆著水藍短裙束甲,身法矯健,步履沉穩,隱然皆是練家子。
這一舞,名曰——《皓月天影》。
表面上看是江湖舞樂,婉轉柔媚,實則卻是蘇家祖傳“月影劍陣”演化而來,融身法、步伐、氣息于舞姿之間。曲起之時,眾舞者袖袍齊揚,銀鈴齊鳴,伴隨玄音悠轉,四周地面隱隱亮起淡淡銀光,竟映出一幅光影交錯的陣圖,宛若劍意流轉,寒芒暗涌。
蘇輕言領舞處,身法更是翩若驚鴻,矯若游龍,一抬手便似劍挑星河,一轉身便似月掠云海。她與八人之間步伐合拍,陣法變幻之中,衣袂翻飛竟卷起微風,帶著幾分逼人的肅殺。
一時間,廳中眾人屏息凝神,早已忘了這是宴會之舞,只覺似在觀一場戰前演武,殺機藏于風骨,鋒芒隱于美姿。
谷塵真指尖輕扣桌沿,目光中含笑意,低聲道:“好一個‘月下藏鋒’,這蘇家小丫頭……不容小覷。”
陸不衡饒有興致地托腮觀舞,忍不住嘖道:“這要是半夜有人闖進蘇府,只怕銀鈴響一聲,命就沒了。”
就連一向冷峻的林若冰,也微挑眉梢,眼底浮出一抹訝異之意。
而林青舟坐在主座之上,看著那舞姿如影隨形,心中卻泛起奇異的共鳴。他目光深沉,暗自低語:“這舞陣……竟隱隱與我夢中那片劍影,有幾分相似。”
舞至末段,蘇輕言衣袂翻飛,月影如環,一聲輕喝化作銀鈴激響,眾人心神皆為之一震。
她身形一旋,銀袍如風中雪飄,倏然收勢,風定人立,風中回眸——
她那雙清亮的眼睛掃過滿座賓客,卻只定定落在林青舟身上。那一眼,似有笑意,又似帶鋒,眼角微挑,隱隱在說:
“我蘇輕言,豈輸旁人?”
林青舟對上那目光,輕輕一笑,眸中浮起淡淡暖意,未語,卻已明了。
隨即,廳內掌聲如雷,歡呼震動帷幕。蘇輕言微一頷首,氣息未亂,儀態從容,帶著那份灑脫與傲氣,款款退下。
這一場《皓月天影》,舞出了蘇家百年傳承,也舞出了蘇輕言的鋒芒與心意。
最后登場的,是蘇家的少年棋藝天才——蘇問硯。年僅十六,卻已在江湖棋壇嶄露鋒芒,聲名鵲起,被譽為中原棋壇的未來之星。
他的對手,是陸不衡門下最年輕的弟子,同樣年紀相仿,初生牛犢不怕虎,氣勢洶洶,帶著幾分不服輸的銳氣。
兩人于棋盤前對坐,黑白子如戰旗林立,落子之間殺機四伏,氣氛頓時凝重起來。現場一片寂靜,仿佛所有聲音都被這場無聲的較量吞噬,只剩黑白棋子的輕響在廳中清脆回蕩。
棋局展開,如同千軍萬馬激戰疆場,步步緊逼,招招險象環生。蘇問硯神情專注,眼神如炬,每一子落下都帶著無盡的算計與殺機,仿佛是在布下一張無形的陷阱網。對手童子則沉穩異常,步步為營,毫不示弱,手腕靈活,時而反擊,棋盤上暗潮涌動,局勢膠著難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數十回合下來,雙方均未露破綻,氣氛愈加緊繃,圍觀賓客屏住呼吸,目不轉睛。有人輕聲低語:“這棋局,恐怕早已不單是棋藝的較量,更像是江湖智慧與心機的對決。”
就在所有人以為將再陷入漫長拉鋸之際,蘇問硯忽然神色一變,眼底閃過一道銳光。他鎮定自若,落下一子,恰如其分地展開了“金蟬脫殼”之計——棋局陡然反轉,形勢瞬間逆襲,令對手措手不及,陷入被動。
全場頓時爆發出一陣驚嘆聲,掌聲如潮水般涌起,氣氛被瞬間點燃至巔峰。
谷塵真面含微笑,輕輕頷首,眼中滿是贊許之意,低聲道:“蘇家后生,果真非池中物,未來可期。”
圍觀之人紛紛竊竊私語,驚嘆這場巔峰對決的精彩紛呈,更對蘇家深厚的文武底蘊肅然起敬。
至此,蘇家四藝完美落幕,廳中賓客意猶未盡,心神俱醉。有人回頭多看了幾眼那蘇家眾人,高聲贊道:“文武并重,世家風范,不愧是中原名門,真乃江湖一方豪杰。”
林青舟靜坐于席,目光緩緩環視著這廳中一幕幕文雅與鋒芒交織的精彩表演。琴聲余韻未散,墨跡尚新,舞步輕盈如風,棋局激烈如戰。那一刻,他心頭忽然豁然開朗——所謂家族,遠非僅有兵鋒利器,更有著深厚的文化根脈和堅韌不拔的意志傳承。
蘇家的贈禮,不止是那枚沉甸甸的玉佩、那把護身符,更是這場以“藝”言志、以心傳情的宴會。這種看似風雅的四藝之中,藏著他們對江湖的理解與堅持,也昭示著林青舟所肩負的責任和地位——自己,已無法再退回那曾經單純的起點。
正當林青舟心緒紛飛時,燈影微晃處,一道身影悄然回歸。蘇輕言表演畢,嫻熟地整理好銀白衣袂,輕輕撫平發絲,神色從舞臺上的銳氣微微轉為柔和。她步履輕盈地回到林青舟身旁,輕聲道:“青舟哥哥,表演結束了,別太累著。”
她的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和堅定,似乎在用那溫暖的目光為他撐起一方寧靜的港灣。
與此同時,不遠處,風翎身著淡紫紗衣,靜靜立于燈影下,眼神卻漸漸深沉,思緒翻涌如暗潮涌動。她似乎在權衡著什么,目光越過眾人,落在那心事沉重的林青舟身上,唇角微微緊抿,顯出難以言說的復雜情感。
宴會的喧鬧與溫馨交織著,也將江湖風云的暗流深藏其中,等待著時機悄然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