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嘉寧興致勃勃，想再追問白幼晴讓她細說的時候，時風走直她身后輕輕道：“殿下，鳳儀宮剛剛傳話，皇后娘娘請您去宮中說說話。”

“皇后娘娘找你作甚？”白幼晴好奇道。

“興許是我五妹妹親事的事兒吧。”嘉寧站起身來，拍了拍指尖殘留的魚食碎屑，“成，今日先放過你，改日再向你討教。”

“欸，你先別急，我來找你主要的事兒還沒說呢。”白幼晴嗔她一眼，連忙拉她的衣袖，湊近她耳畔輕聲道。

“妙音閣晉了新人新曲兒，過兩日一起去聽聽唄。”

“好啊你，回頭我便向三弟告狀去。”嘉寧挑眉佯瞪她一眼，“先行一步，讓時花送你出宮。”

白幼晴看著她遠去的身影，含著笑意揚聲提醒了一句，“你記著啊，到時我遣人進宮喊你。”

鳳儀宮住著的這位皇后娘娘并非是嘉寧的生母，她性子端莊，最重規矩體統，雖說不大看得上嘉寧平日里的做派，卻也不曾為難過她，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給皇后娘娘請安。”嘉寧依禮虛虛福身。

“坐吧。”皇后聲音平緩，也不與她閑話，單刀直入道：“本宮今日召你，是為著你皇弟皇妹們的親事。”

“兒臣偶有聽聞，說是五妹妹和吏部尚書家的公子訂了親事。”

“不止是你五妹妹，”皇后放下手中茶盞，瓷器與金絲楠木茶幾相碰，發出一聲脆響，“還有你二弟三弟的親事。”

“這是好事啊，不知他們定的是哪家女郎？”

皇后并未接她的話茬，聲音里帶著威儀，“嘉寧，你是大公主，年紀也早過了該定親的年紀了，你一日不把親事定下，下面的皇弟皇妹們又如何能越序在你前頭？”

“你早日將親事定下，你二弟和三弟不也是能光明正大的相看女郎了？”

怪不得這么急切，原來是嫌自己擋了她的二皇子和五公主的姻緣了。

嘉寧心中嗤笑，面上卻帶著一絲驚訝和天真，“皇后娘娘這么說，倒是讓兒臣有些惶恐不安了。”

“分明是父皇說舍不得兒臣，想讓兒臣多留在宮里幾年，這才一直沒議親，再說這終身大事也不是路邊的石頭，隨意撿起來就能定了的。”

“弟弟妹妹若有了心上人，去稟了父皇就是，想必父皇也不會扣著非要兒臣成了親才肯讓他們成親吧。”

皇后直視著她，“序齒尊卑長幼有序，此乃祖宗規制人倫綱常。你五妹妹的親事雖口頭定下，但正式下聘納吉終是要待你這個長姐的終身有了著落方能順理成章，不致引人非議。你三弟、四弟身為皇子，更要以身作則，等你定親之后再納正妃側室，才顯得周全。”

嘉寧心中冷笑更深，什么祖宗規制人倫綱常，不過是皇后拿著冠冕堂皇的由頭來壓她罷了。

她剛想反駁，卻又聽皇后道：“本宮不是催你立即成親的意思，你的婚事自是要千挑萬選的，但終是早日定下妥當。”

“本宮記得嚴國公府那小子在禁軍當差，過幾日你不是要去青山寺祭拜你母妃嗎，便讓他隨侍左右，你相看相看。”

眼見話都被皇后堵完了，嘉寧也無話可說，只得應下。

“兒臣知道了，謝娘娘關心，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兒臣就先告退了。”

嘉寧起身行個半禮，轉身出了鳳儀宮。

宋帝傍晚時分來看嘉寧，便見她手中的書翻的嘩嘩作響，眉宇間透著一股煩躁。

“朕的嬌嬌女，又是誰惹你不快了呀？”宋帝臉上堆滿縱容的笑意，“給朕說說，朕給你出氣。”

嘉寧也不隱瞞，將皇后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父皇不是說過要多留成珺兩年的嗎？成珺還想一直在父皇身邊留到二十五再說呢。”她撒嬌道：“哪里這么快就要出宮了。”

宋帝臉上的笑意淡了些，握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嘉寧嬌俏的臉上，沉默了好一會兒。

“時間真是不饒人啊，成珺今年已經十九了，朕也老了。”

宋帝頭幾年子嗣艱難，直到而立才得了嘉寧這么一個公主，千嬌百寵著，后面即便子嗣多了也最疼她，又憐她小小年紀母妃就走了，可以說是要什么給什么。

如今竟頭一次破天荒般駁了她。

他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些沙啞，“成珺，皇后她說的，也并非全無道理。”

嘉寧愕然抬頭，“父皇？”

同時心中涌上一陣恐慌，父皇這是何意？也想將她嫁出去了嗎？此前她可從未考慮過嫁人這個選項，只想著一切都有父皇在呢，難道現在父皇不想她留在宮中留在他身邊了嗎？

宋帝拍拍她的手背，沒有看她，視線放空在堆滿奏折的御案上，語氣變得慎重起來。

“你是朕的掌上明珠，這大宋朝朕在時自然無人敢動你分毫，可女兒家終究要有個歸宿，皇后催你是為了規矩體統，但父皇想著，趁父皇如今還大權在握身體康健，親自給你挑個最穩妥的。”

嘉寧心下一緊，隱隱覺得不安，反手握住宋帝的手，竟突然覺得比往年消瘦了不少。

“父皇這是什么意思，竟說些不吉利的話，父皇一定會平安長壽大權在握直到我和父皇一同老去！”

“傻丫頭，父皇馬上就五十了，漸漸竟覺得有些事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你的親事朕是時候要考量起來了，給咱們成珺挑一個能庇護你一輩子的好郎君。”

宋帝看著嘉寧哭喪著一張小臉，心頭失笑，“不必多想，只是閑談罷了，再說朕又不是立即要你成親。”

“就算是成了親……”宋帝語氣忽然一轉，透出一股無底線寵溺，“你依舊是朕的女兒，天下最尊貴的公主，想進宮看朕隨時進宮。”

他語氣更輕，帶著些戲謔輕輕捏了捏嘉寧的鼻尖，“只要不鬧出大動靜讓你那位駙馬臉上太難看，我嬌女私下養幾個面首又如何？”

“父皇！”嘉寧嗔瞪了宋帝一眼，“您還替兒臣考慮得挺周全！”

“皇后說的那嚴家小子朕也知道，確實不錯，但嬌女若不喜歡，朕再給你挑幾個人選，回頭讓李德貴把名單畫像遞給你，你瞧瞧可有和眼緣的。”

“你五妹十五就定親了，朕多留你這幾年已是足夠，若有相中的可以先將親事定下，婚事再拖一拖也無妨嘛。”

宋帝撫慰地拍了拍嘉寧的手，“成珺真是長大了，朕得尋一個能接替朕寵著你庇護你的郎君。”

嘉寧依偎進宋帝的臂彎，將臉埋在他繡著金龍的常服里，悶悶地應了一聲：“兒臣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