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寧，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

妙音閣的二樓雅間內，熏爐逸出淡淡清雅檀香，坐著白幼晴和嘉寧兩人。

嘉寧沒什么精神地用手托著腮，白幼晴戳了戳她，又伸手往樓下的臺子上指，“你看，今日彈琴的是個生面孔，瞧著是你喜歡的類型。”

嘉寧往下面匆匆瞥了一眼，那男子面龐白皙溫潤如玉，確實是她喜歡的類型，若是放在從前說不準她會有幾分興致。

可眼下她卻興趣爾爾，搖了搖頭。

“怎么了？”白幼晴察覺出她的不對勁，湊近了些追問道。

嘉寧深深嘆了口氣，眉頭微蹙，傾訴道：“前些日子皇后催我親事，就連我父皇也有此意，我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后來便偷偷去問了金鑾殿的內侍。”

白幼晴歪頭仔細聽著，“如何呢？”

“那內侍只說父皇近來夜里總是休息不好，睡得不大安穩，有些咳嗽，沒提有什么具體的病癥。”

“那不是挺好的嗎？”白幼晴試圖安慰，語氣輕松了些。

“那內侍吞吞吐吐的定是向我隱瞞了什么，”嘉寧煩躁地把玩著酒杯，聲音低了下去，“我這幾日心里總有些不踏實，總覺著從前還十分強健的父皇一下子就虛弱下去了。”

嘉寧的視線落在樓下撫琴的樂師身上，目光像是沒有焦點，空洞洞的。

“從前父皇巴不得把我留在身邊再久一點，那日卻突然提起我的親事，我心中總有一些不妙的預感。”

她嘆聲氣，仰頭喝下一杯酒。

“你也提點著我三弟，我二弟是個心狠的，萬一有一天……”

二皇子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又是長子，素日清高極了，向來是看不上嘉寧的。而三皇子的母妃和嘉寧的母妃從前交好，兩人的關系也更為親厚些。

更何況又有了白幼晴這一層關系在，嘉寧幾乎和三皇子是一條線上的。

宋帝也是由著這個緣故對三皇子更加青睞，甚至一度越過了二皇子去。

“好了別再說了。”白幼晴臉色微變，連忙打斷她，“你不要想這么遠這么悲觀，眼下陛下身子還好著呢，催你也是因為你年紀著實有些大了。”

白幼晴試圖活躍氣氛，故意撅著嘴道：

“你看看蘭京城中的貴女，哪個不是十三四歲家里就開始相看了？欸，御史家的夫人跟你同歲，今年人家第二個公子都出生了呢。”

成功被白幼晴這么一打岔，嘉寧也顧不上傷心了，狠狠地伸手戳向她的腦門，“你什么意思呀白幼晴？”

兩人頓時鬧作一團。

白幼晴揉了揉被戳的地方，笑嘻嘻問：“現下心情有好些了？別再想那些事兒了，出來就是要放松找樂子嘛。”

她再次指向樓下，眨眨眼，“我點了樓下那個，一會兒他上來咱見見。”

“別別別，你喜歡就好，悟然還在樓下等著上來呢，一會兒撞見了不大好。”

“喲，”白幼晴拖長了調子，促狹道：“看來這悟然還挺得你的心的，都考慮起來人家的感受了。”

“他著實能吃味，回回他幽幽看我那眼神我實在受不了。”嘉寧笑道。

白幼晴打趣的笑聲還未落下，雅間的門便被輕叩了兩下。

“公主，白小姐，悟然公子和清弦公子到了。”外面響起了妙音閣侍女的聲音。

“進來吧。”白幼晴揚聲道。

門扉輕啟，先入內的是抱琴而來的悟然，他今日特意穿了嘉寧喜歡的月白色紗衫，眼神第一時間黏在嘉寧身上。

他極其自然地在嘉寧身側落座，聲音清越：“殿下久等了。”

緊接著就是那個剛剛在臺下彈琴被白幼晴相中的樂師，他年歲更小些，眼神澄澈，還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和羞怯。

他低眉順眼，聲音溫軟，“清弦見過公主殿下，見過白小姐。”

白幼晴笑著招手，“倒是比我從樓下望去顯得更清秀些，來，坐我這邊。”

悟然傾身為嘉寧斟酒，眼波流轉間盡是柔情，“自上次見殿下，殿下似乎更美上幾分了。”

嘉寧接過酒杯，唇角微勾，任由那溫潤如玉的美男子輕靠過來。

清弦則略顯局促地未白幼晴布菜，她起了逗弄的心思，指尖輕輕點了點他的，“新來的？從前不曾見過你，琴彈的不錯，手也長得漂亮。”

他瞬間連耳根都紅透了，“是剛來妙音閣，多謝白小姐夸贊。”

雅間內氤氳開淡淡的暖香和酒意，就在氛圍略顯迷離之時，門再次被叩響，不同于剛才侍女的輕緩，這次竟透著些急迫。

“幼晴，是我。”

不難聽出，這聲音的主人正是嘉寧三弟，三皇子宋成鈺。

白幼晴的臉色倏然一僵，嘉寧無聲笑開了，臉上就差寫著幸災樂禍，她朝白幼晴挑了挑眉，用嘴型比劃：被抓包了吧。

不待里面的人出聲，門便從外推開了。

赫然站著劍眉星目面色微沉的宋成鈺。

而就在他身后半步，竟站著符城和姬睿之兩人！

嘉寧和符城對上目光，驚得險些連手中的杯子都差點摔了。

白幼晴眼神在符城和嘉寧中間來回掃動，又瞟了一眼嘉寧，眼神分明在說：這下你可不幸災樂禍了吧？

門內外視線交匯，雅間里的風光瞬間一覽無余。

嘉寧微倚在軟榻上，悟然一手捏著酒杯緊挨著她，姿態親昵，白幼晴也好不到哪去，清弦正紅著臉給她布菜，二人的姿勢也頗為親近。

宋成鈺的臉色更難看了些，“幼晴，你這是……”

“不是我！”白幼晴快速反應過來，她飛速推開面前的小幾，臉上堆起笑容，“都是嘉寧，嘉寧剛剛在樓上瞧見他的模樣，便讓他過來伺候。”

嘉寧瞠目結舌地看著白幼晴，真是好大一口鍋砸頭上。

“哎呀，但嘉寧身邊不是已經有悟然公子了嗎？我又想著來都來了，也不能見他這么尷尬是不，就讓他給我布個菜。”

白幼晴見他還是一副蹙著眉頭的樣子，又趕忙補充道：“我今日也是第一次來妙音閣，嘉寧拉著我說來散散心，你說對吧嘉寧？”

她轉頭看向嘉寧，眼神祈求。

嘉寧看著后面符城深邃的眸光，一顆牙都要咬碎了，硬是擠出一抹笑，“幼晴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