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他先洗漱。
杜叢打來電話,告訴她有些人接種疫苗的反應(yīng)的確會比較大,讓她安心。
外面忽然下起了雨,雨點打在玻璃上,隱隱勾起南枝心緒上的不寧。
南枝最愛的某個人死去的那一夜也下著雨。
自此以后,每到雨夜,她都會抽出一段時間來想念她。
只是時間真的太久了,對方的臉南枝都已經(jīng)忘得差不多了。
“枝姐。”南枝聽到他在呼喚,回頭看向他,還是那張驚為天人的臉,帶著溫暖的笑意,“看手機。”
南枝點開手機,他給她發(fā)了照片,“修文設(shè)計的情侶頭像,你挑一個。”
演戲而已,得全面到這個份上嗎?
南枝點開兩張頭像。
一張是他的臉部油彩畫,一張是她的。
那當(dāng)然是要挑漂亮的了。
“我換好了。”南枝說道。
他確認(rèn)了一眼手機頁面,莞爾,“好”。
過了一會兒,南枝刷新手機,他果然也更換完畢。
屋中響起《哥德堡變奏曲》。
快速洗完出來,他正枕著腦袋,盯著天花板,在樂聲中瞪著大眼睛。
雨還在下。
南枝從抽屜里取出紅繩,當(dāng)她的身影蓋過他的臉時,他恍然回神,抽出左手,遞給她。
“晚安,枝姐。”
“晚安,小許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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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她忽然被一股力道拽醒。
猛地一睜眼,一回神,他果然已經(jīng)坐起。
又夢游了——
最近這半年,他夢游的次數(shù)明顯變得少了。
她本來還為此欣慰。
可是今夜已經(jīng)是這個月的第二次了。
是什么原因造成他的情況又開始惡化了?
是不是許家人把他逼的太緊了?
南枝穿上拖鞋,腳步輕輕地湊到他近旁。
他的腳在地上找了一會兒,看上去像是在穿拖鞋。但實際上,最后他的腳上空空如也。
他朝著大門走去,一個右拐,進了衣帽間。
南枝好像知道他今夜要做什么了?
連續(xù)六年,每當(dāng)臨近生日,他就會像今天這樣發(fā)病。
在玻璃衣櫥里掛著一件粉色洋裙,聽說光是裙上的釘珠,就花了匠人六百多個小時才完成。
這件裙子屬于他的媽媽。
是他所擁有的為數(shù)不多的她的遺物。
他搖搖晃晃地走到玻璃門前,做了個開門的動作,可實際上他的手并沒有拉到櫥門。
可是夢境里,他大約已經(jīng)摸到了吧?
他憑空做了個取下衣架的動作,將“裙子”緊緊地抱在了懷里。
然后緩緩的,靠著玻璃門,緩緩跌坐在地上,眼淚漸漸涌出。
他的懷里明明空空如也,卻緊緊的交叉著雙臂,痛心地哭著。
天吶——
南枝亦感到一陣心痛。
盡管陸叢交代過她,若他還在夢游的狀態(tài)下,盡量還是不要碰觸他為好,得讓他自己醒來。
可是這天晚上,她看他哭得實在太用力了,那是一種要把五臟六腑都掏出來化成淚水的用力。
她于心不忍。
所以靜靜地坐到了他身邊。
在他哭到脫力時,把他的頭攬了過來,靠在了自己肩上。
不知是因為哭累了,還是因為碰觸分散了一點注意力,終于,哭聲漸止。
他就這樣沉沉地睡了過去。
南枝回頭看著他,猶豫要不要把他抱回床上,可是看著他睡得這樣安穩(wěn),又于心不忍。
這時要是把他吵醒,他會不會再也睡不著了?——
就是這一時的心軟,直接拉快了時間的進度條。
當(dāng)南枝再次醒來,已是翌日白天。
伸手觸及的是一片柔軟溫?zé)岬募∧w。
她慌張地張開眼睛,自己正半倚在他的懷里。
二人正一塊躺在更衣室的木地板上。
“對不起!”她立馬坐正。
起得太急,腦袋有點昏沉。
他明顯先于她醒來,臉上雖掛滿疲倦,眼中卻全是笑意。
還好神情中并沒有介意。
為什么不叫醒我呢?——
她腹誹。
他緩緩坐起,一手搭在蜷曲的膝頭。
“所以說,我昨晚又夢游了?”
南枝點點頭。
他轉(zhuǎn)頭,看向櫥窗里的那條粉色洋裙,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寂寥。
“枝姐,我好想她。”
南枝張了張口中,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到最后,也只是徒勞地咽了一下唾沫。
他撐著衣櫥的玻璃門,搖搖晃晃地站起。
然后活動了幾下僵硬的關(guān)節(jié)。
南枝動手將腕間的紅繩解除。
他也解了下來,遞給了她。
“幾點了?”他問到。
不巧,南枝的手機也沒帶在身邊。
局促地走回小床邊。
一看手機,已經(jīng)10點多了。
“10:11了。”
他還留在更衣室里,悶悶地“哦”了一聲。
還好今天是周末。
再加上他和朋友約好的時間還早,所以他們還有時間準(zhǔn)備。
等他倆穿戴好下樓時,何晉和柴綾綾已經(jīng)到了。
很少看到何晉穿休閑服,今日他的頭發(fā)也沒有再背起,南枝想起他也不過24歲,還比病秧子小一些,純純的年輕人。
柴大小姐一看到南枝,便撲了上來,一把薅住南枝的胳膊:“大嫂早啊,難得看你穿私服,不過你怎么連私服也都是全黑的?”
轉(zhuǎn)頭橫了一眼病秧子:“你倒是開屏。”
病秧子壓根沒搭理她,沖何晉抬了一下下巴,“吃了沒有?”
何晉點頭。
“過來啊,”病秧子看向南枝,“吃飯了。”
南枝沖挽著自己的柴大小姐笑了笑。
柴綾綾這才放開她。
出發(fā)去半山別墅前,柴大小姐拿出兩個戒盒,一打開,是兩枚純金硬質(zhì)尾戒,刻的是狼首的圖騰。
“修文大早上給我的。”柴綾綾把其中一枚遞給病秧子,又揚了揚自己的小手指:“我們都有,這是你們倆的。”
說完,將另一枚取了出來,遞給南枝。
“我也有?”南枝有些驚訝。
病秧子吞完口里的咖啡,“這是修文自己打的,你知道的,你在他眼中可是很重要的。”
病秧子的兄弟中,最神秘的便是老五陶修藝。
很少露面,少數(shù)幾次露面,給人留下來的印象也是沉默寡言、平凡無常。
但是病秧子所有查人、查物、查事的活兒,都是他在暗中干的。
他有個弟弟子,陶修文,是阿斯伯格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