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拉克的“王廳”，尖叫溪洞穴深處，

潮濕、悶熱，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令人作嘔的氣味——那是腐爛的肉屑、爬行動物糞便、霉菌以及某種劣質香料混合在一起的怪味，試圖掩蓋卻徒勞無功。

這里與其說是一個王廳，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雜亂無章的地下巢穴。

光線昏暗，僅靠墻壁上零星插著的幾支火把和幾個散發著慘綠色幽光的熒光苔蘚球提供照明，將扭曲跳動的影子投在凹凸不平、布滿爪痕的巖壁上。

洞穴中央，一個用粗糙巖石和木材堆砌而成的、勉強能稱之為“王座”的高臺上，鋪著幾張磨損嚴重的獸皮。

扎拉克，狗頭人部落的首領，就歪斜地坐在上面。

它頭上戴著一頂歪歪扭扭、用不知名金屬片和寶石粗糙鑲嵌而成的“王冠”，一雙琥珀色的豎瞳在昏暗光線下閃爍著貪婪而暴戾的光芒。

它的爪子有節奏地敲擊著王座扶手——那其實是一根巨大的、被啃噬過的骨頭——發出令人不安的“咔噠”聲。

它的腳下，散落著一些啃得干干凈凈的骨頭，以及幾片色彩黯淡、似乎魔力早已流失殆盡的魔法寶石碎片，像垃圾一樣被隨意丟棄。

一個身材瘦小、鱗片顏色灰暗、佝僂著背的狗頭人，正幾乎是五體投地地趴在王座下方的泥地里，身體因為恐懼和某種興奮而微微顫抖。

它是格納，負責管理洞穴蜥蜴飼養坑的小頭目，以其諂媚和告密而聞名。

“偉…偉大的扎拉克！洞窟的統治者！尖牙與利爪的擁有者！”

格納的聲音尖細而諂媚，帶著夸張的顫音，它甚至不敢抬頭，

“您最最卑微的仆人，格納，有…有極其重要的消息要向您稟報！”

扎拉克敲擊骨頭的爪子停了一下，琥珀色的豎瞳向下瞥了一眼，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毫不掩飾的煩躁。

“說。如果你的消息浪費了我的時間，格納，我不介意用你的肉去喂我的蜥蜴。它們最近胃口不太好，需要點…新鮮刺激的。”

格納嚇得一哆嗦，連忙抬起頭，臉上擠出一種扭曲的、試圖表示忠誠的笑容，露出了參差不齊的黃牙。

“不…不敢浪費您的時間！偉大的首領！是…是關于那些流言！那些對您不敬的流言！我…我發現了！我發現是誰在背后偷偷散播了！”

“哦？”

扎拉克似乎提起了一點興趣，身體微微前傾，投下的陰影幾乎將格納完全籠罩，

“誰？哪個活膩了的蠢貨，敢在我的洞穴里嚼舌頭？”

它的聲音里透出冰冷的殺意。

格納像是受到了鼓勵，聲音變得更加急促，帶著告密者特有的興奮。

“是卡茲克！是那個新來的、看起來挺機靈的卡茲克！我親眼看見，親耳聽到！它在后面的水源地那邊，跟幾個負責挖掘的家伙偷偷說話！”

“它說什么…說什么今年的暖冬讓狩獵變難了，但…但偉大的扎拉克卻還要征收更多的食物…說…說這都是為了滿足您對閃亮石頭的喜好，根本不管大家的死活…還說什么…或許換個更聰明的首領，日子會好過點…”

“什么？！”

扎拉克猛地從王座上站了起來，發出一聲低沉而暴怒的咆哮，如同受傷的野獸。

它的眼睛瞬間充滿了血絲，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卡茲克？！那個我看起來還算順眼、覺得它有點小聰明、甚至讓它去負責檢查礦脈的卡茲克？！它竟敢——它竟敢在背后反對我？！還妄想篡位？！”

暴怒的首領一腳踢開腳邊的一根骨頭，那骨頭飛出去，撞在巖壁上，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格納嚇得幾乎要把自己埋進泥地里。

“我給了它一點信任！我讓它靠近我的寶…我的工作！它居然敢這樣回報我？！”

扎拉克的聲音在洞穴里回蕩，震得頂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我要撕碎了它！把它喂給最餓的洞穴蜥蜴！它的骨頭我要磨成粉灑進糞坑！”

它巨大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喘著粗氣，環顧四周，似乎想立刻找到泄憤的對象。

“它現在在哪？！那個叛徒在哪？！”

格納被這雷霆之怒嚇得魂飛魄散，結結巴巴地回答。

“它…它好像…好像說是去東邊的通道巡邏了…說…說是看看有沒有獵魔人或者地精活動的跡象…剛…剛離開不久…”

“巡邏？哼！算它暫時的好運！”

扎拉克低吼著，爪子狠狠抓撓著王座的扶手，留下幾道深深的刻痕，

“等它回來…等它踏進這個大廳的那一刻，就是它的死期！”

它重新坐回王座，但怒火顯然并未平息，琥珀色的瞳孔掃過依舊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格納。

格納趴在那里，不敢動彈，也不敢離開。

它那猥瑣的臉上閃過一絲期待，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它提供了如此“重要”的情報，總該…總該有點獎賞吧？也許是一塊還能閃爍微光的小寶石？或者一小塊鮮肉？

扎拉克注意到了它的停留，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你還趴在這里干什么？像塊發霉的苔蘚！沒事了就滾出去！看著你就煩！還是說…你也想提前嘗嘗成為蜥蜴晚餐的滋味？”

格納的身體僵住了，期待的表情凝固在臉上，轉而變成了一種尷尬和難以置信。

它冒著風險來告密，結果就換來一句“滾”？

它心里瞬間涌起一股強烈的不滿和怨憤，但絲毫不敢表露出來，只是連忙磕巴著說。

“沒…沒…沒事了！偉大的扎拉克！我…我這就滾…這就滾…”

它一邊說著，一邊手腳并用地想要后退著爬開，內心早已開始瘋狂咒罵。

該死的貪婪蜥蜴！活該被背叛！連一塊像樣的石頭都舍不得！

就在它快要退到陰影里時，扎拉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開口叫住了它。

“等等。”

格納的心猛地一跳，瞬間又燃起一絲希望。

難道首領回心轉意了？

只見扎拉克在王座旁邊那堆“垃圾”里隨意地扒拉了兩下，然后用爪子捏起了兩顆完全黯淡無光、鴿子蛋大小的石頭，嫌棄地瞥了一眼，隨手就朝著格納扔了過去。

那兩顆石頭啪嗒兩聲，掉在格納面前的泥水里，連一點微光都沒有泛起，顯然是能量早已耗盡、徹底廢掉的魔法寶石，甚至連裝飾品都算不上。

“喏，”

扎拉克的聲音里充滿了施舍和不屑，

“你提供了點…嗯…消息。這是賞你的。拿去吧。”

它揮了揮爪子，像是在驅趕蒼蠅，

“現在，可以滾了。”

格納看著泥水里那兩顆連最低級狗頭人苦工都看不上的廢石，整個人都呆住了。

羞辱！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它心中的不滿和怨恨如同沸騰的泥沼，瘋狂滋長。

它甚至能聽到身后陰影里隱約傳來的、其他守衛狗頭人壓抑的嗤笑聲。

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深深地低下頭，掩蓋住眼中幾乎要溢出的憤怒和惡毒，彎腰撿起那兩顆冰冷骯臟的廢石，指甲幾乎要摳進石頭里。

然后，它不再多說一個字，轉身快步消失在了昏暗的通道陰影之中。

看著格納消失的背影，扎拉克嗤笑一聲，聲音里充滿了鄙夷。

“哼，不知所謂的廢物。給你點垃圾就算看得起你了，還想要獎賞？你算什么東西，也配？”

它重新將注意力轉回之前的事情上，語氣瞬間變得冰冷而殘酷，爪子在王座扶手上收緊。

“卡茲克…卡茲克…等你回來…我要親手剝下你的鱗片，聽著你的慘叫，讓你知道背叛我扎拉克的下場！”

它的低語在惡臭的“王廳”中回蕩，充滿了殘忍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