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空間,四目相對。
青衣獨立,依舊是那一張如玉般的面龐,與夢中一般無二。
同樣,與之相對的,是一位清幽俊秀的年輕道士。墨黑長發以烏木簪松松綰起,幾縷青絲垂落肩側,額前數許碎發飄蕩,清鐫冷淵。
一條青色綢緞,繞過雙眸,系于腦后。
寒宿不動聲色,溪前月下悟道,道心得以再次洗練,讓他漸漸放下心中的恐懼,敢于直面此女。
他沒有催動一身玄氣,任由涼風吹拂衣袍墨發。他知道,面對這樣的存在,一切抗爭都是徒勞,紫府真人尚且退避三舍,他縱使奮力出手,又能掀起多大風浪?
如今他能做的,只有靜觀其變。
就這樣,兩者對峙了片刻后,那楊柳樹下的青衣女子,忽然笑了笑,而后其身影迅速支離破碎,消散開來。
隨之一同消失的,還有油紙傘上,那種令他悸動的氣息。寒宿能感覺到,她是真正的離開了。
“這把油紙傘……”
寒宿抬手,看向手中已經變成凡俗之物的淺青油紙傘,猶豫不決。
片刻后,寒宿終究還是按耐住了將此物扔掉的沖動,而是取來一條綢緞,將其系掛在腰間,如同懸劍腰間一般。
此后半夜,簡單布下道場,年輕道士開始爭分奪秒地恢復玄氣,同時溫養雙眸和靈臺。
翌日。
天色剛剛泛起魚肚白,寒宿便收起了行功,內視過去,可以看到命宮之內玄氣盈滿,甚至神宮之內也是充斥了不少玄氣。
胎息修士因為沒有氣貫三宮,百川入竅的緣故,不能形成周天,玄氣如同消耗品,用完了便只能緩慢食氣恢復。
而一旦到達筑基,玄氣運轉自成周天之后,便可以一邊消耗一邊回復,甚至于自行運轉道法修行,吃飯走路睡覺皆是修行。
來到溪邊簡單洗漱一番后,寒宿催動道印,畫了個神行符,便向著緣生村疾馳而去。
日落時分,一路奔行而來的寒宿終是看到了緣生村的牌匾,按落神行之術,他駐足在村落之前。
只是一會,寒宿便已經察覺出了不同尋常之處。
村內寂靜無比,沒有任何一人來往,甚至于安靜到了一個死寂的程度,在夕陽的浸染之下,蒙上了一層詭異的氣氛。
一入村落,一股熾熱的氣息鋪面而來。
寒宿心下頓時凜然,如今時辰已是夕陽落日時分,這股熱浪未免太過異常。
自然而然地,寒宿左手手腕之上黃庭道印開始泛出一縷縷微弱至極的光芒。
眼眸受損,寒宿便以靈識覆蓋方圓,一寸一寸探查異常。與此同時,他右手悄然捏印,四指緩緩依次叩落,每叩落一指,便有一道云氣在袖袍之中旋轉一圈。
終于,靈識探查最終指向了一座坍塌不少磚石的房屋之內,所有熱源最終指向這一處房屋。
寒宿不動聲色,靈識緩緩滲透過墻壁。
于是,一張臉龐霎時印入腦海。
滿臉焦胡,雙目圓瞪,臉皮潰爛的不成樣子,血肉模糊仿佛被生生剝去了皮膚一般,猙獰恐怖。
只是一瞬間,寒宿便毫不猶豫地將手中醞釀了多時的四轉云氣天刀按落。
刷啦!
無數把紛繁雜亂的白霧般云氣天刀斬落,絞殺,一瞬間,前方連同房屋在內,一瞬間被絞滅成齏粉。
嗖!
寒宿面色不喜反驚,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一般飛退開來,與此同時,他手中疾速書寫一道云箓。
“敕,鎮!”
只聽一道敕聲響起,其手中一道云箓飛出,化作一道龐大厚重云璽,往身前鎮落。
轟隆!
“吼!”
寒宿停下身形,靈識飛速掃過,這才看清了云璽之下鎮壓的,是一具如同被剝掉了人皮的血尸,正是旱尸。
只是這只旱尸,不知為何,防御力竟是出乎意料地恐怖,先前一記四轉云氣天刀,也只是在其身上留下諸多口子,并沒有將其連同房屋一同斬滅。
另一邊,旱尸身體彎曲,費力扛鼎云璽,隨著一聲怒吼傳開,雙手逐漸變得橙紅,熾熱的氣息鋪展開來,云璽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其焚化。
只是,寒宿焉能再給他機會出手?
只見寒宿左手拈住黃庭道印,右手指著云璽,口中念道,“水無常勢,云無常形,聽吾敕令,速化真形,云璽化龍,縛!”
霎時,云璽之中一只猙獰龍首探出,赫然是一條云龍!
云龍栩栩如生,每一片鱗片似乎都清晰可見,甚至有了一絲絲龍威雛形,龍首垂落,身軀蜿蜒而下,瞬間將旱尸纏繞起來。
“絞。”
又是一道敕令落下。
只見云龍身軀瞬間收緊,而后愈來愈緊,旱尸不斷嚎叫掙扎,熾熱的氣息已經點燃了一朵朵明黃色火焰,妄圖焚燒龍軀,可在云龍的纏繞絞殺之下,終究不過是徒勞。
旱尸體表逐漸有一道道裂紋叢生,直至蔓延全身,最終在龍軀徹底收緊的那一刻,被碾成了肉醬。
一境圓滿旱尸,滅!
寒宿站在遠處,緩緩收了三宮玄氣,擦了擦額角汗珠。
別看他誅殺此獠簡單,可就是這么短短一段時間,連續四道敕令,竟令他命宮之內玄氣耗去一半之多。
尤其是最后那兩道云璽化龍敕令,消耗尤大,幾乎占了此戰消耗的七成之多。
云璽化龍敕令,此令脫始于《云紋真箓》,乃是一道云箓,只是被寒宿結合《氣符書》手段施展開來,便如同道法一般,信手拈來,是如今寒宿身上除了五轉云氣天刀之外威能最大的攻伐手段。
只是相較于五轉云氣天刀的純粹攻伐,云璽化龍還同時具有封鎮,防護之效,更為全面,缺點就是消耗太大,一戰之中一般都是座位壓箱底之術來使用。
不過再怎么樣說,寒宿終究還是做到了揮手滅殺旱尸,同為一境圓滿,能夠在這么短時間內輕松將其滅殺,同樣極為不易。
他搖了搖頭,再次走進村落,搜尋了一會,仍舊沒有其余發現,整個村落的人仿佛人間蒸發一般,消失不見。
忙活了一會,他也有些累了,便尋了一處曠地坐下,準備修整一二,再布置道場過夜,明日再去隔壁鎮落探個究竟。
沒了旱尸的影響,天地間的氣息逐漸清涼下來,幾陣涼風吹過,就已經恢復了往日清涼氣息。
便在這時,一道細微的聲響自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傳來,一個與地形完美契合的蓋子輕輕掀開,男子鬼頭鬼腦地探出頭來,往外張望了一眼。
這絲微弱動靜,瞬間引起了寒宿的察覺。
靈識瞬間籠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