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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被撞破與“比喻不錯”

暮色四合,夕陽最后的余燼在教室窗欞上戀戀不舍地涂抹著橘紅與金紫。歐陽靈兒那句帶著笑意的“明天見”和她輕快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留下許慎一個人,像被遺棄在琥珀色時光里的標本。那顆她留下的薄荷糖,在課桌上反射著最后一點暖光,如同遺落的星辰。

教室里徹底安靜下來。只有窗外晚歸的鳥雀偶爾掠過,留下一串短促的啁啾,以及風穿過桂花樹叢時持續不斷的、溫柔的沙沙聲。那沙沙聲像無數細小的海浪,拍打著許慎躁動的心岸。

他重新翻開那本《莎士比亞十四行詩》,指尖帶著一種近乎焦渴的迫切,翻到第116首。信紙被抽出來,帶著身體的微溫。那句剛剛寫下的、還散發著紫墨水濕潤光澤的句子,在漸漸昏暗的光線下,依舊清晰得刺眼:

“……美得像一把名貴小提琴的琴身弧線。流暢,完美,充滿了聲音。

“充滿了聲音”……他盯著這四個字,眉頭緊鎖。這到底是什么鬼?他當時怎么會寫下這么莫名其妙的東西?難道是因為看著她奔跑時,自己心跳的聲音太大,產生了幻覺?或者,是因為那幻聽般的“玫瑰綻放”的聲音?他煩躁地用鋼筆尾端戳了戳太陽穴,感覺臉頰又開始發燙。太矯情了!太可笑了!任何一個正常人看到這種話,都會覺得他是個腦子不正常的怪胎!

劃掉!必須劃掉!

他擰開鋼筆,筆尖懸在那句“充滿了聲音”上方,紫墨水凝聚成一顆飽滿欲滴的墨珠,在昏暗光線下折射出幽暗的光澤。他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落下那毀滅性的一筆——

“啪嗒。”

一聲極其輕微的、像是書本掉落的聲音從教室門口傳來。

許慎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他猛地抬頭,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幾乎停止了跳動。

門口,去而復返的歐陽靈兒正站在那里。她似乎也很意外,手里拿著一個忘記帶走的藍色文件夾,目光卻直直地、帶著一絲來不及掩飾的驚愕,落在他攤開的信紙上——準確地說,是落在他懸在信紙上方、墨珠欲滴的筆尖,以及那行清晰得無法忽視的字句上!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夕陽最后的光線勾勒出她纖細的剪影。她臉上因運動而泛起的紅暈尚未完全褪去,此刻卻混雜上了一層難以置信的震驚。那雙總是彎彎的眼睛此刻睜得很大,瞳孔里清晰地倒映著許慎瞬間慘白的臉和他手中那張寫滿了紫墨水的信紙。

空氣凝固了。窗外的鳥鳴消失了,連風聲也仿佛屏住了呼吸。教室里只剩下許慎自己那瘋狂擂鼓般的心跳聲,震耳欲聾,撞擊著他的耳膜和胸腔,仿佛隨時要破膛而出。

完了!全完了!

這個念頭像冰錐一樣刺穿了他的大腦。巨大的羞恥感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瞬間將他淹沒。他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衣服,暴露在最刺眼的光線下,所有隱秘的、笨拙的、羞于見人的心思,都被她那雙睜大的眼睛一覽無余!尤其是那句“小提琴的弧線”和那個該死的“充滿了聲音”!

他幾乎是本能地、帶著一種絕望的沖動,猛地將信紙揉成一團,死死攥在手心!堅硬的紙團硌著他的掌心,帶著紫墨水未干的微涼和濕意。他想把它藏起來,塞進口袋,扔出窗外,或者干脆塞進嘴里吞下去!只要能抹掉她剛才看到的畫面!

“我……我……”他試圖開口,喉嚨卻像被砂紙堵住,只能發出干澀的、破碎的氣音。額頭上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歐陽靈兒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面驚住了。她站在原地,拿著文件夾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節微微泛白。她的目光從許慎慘白的臉,移到他那只死死攥著紙團、指節用力到發白的手上,然后又移回他那雙充滿了驚恐、羞恥和無措的眼睛里。

那幾秒鐘的沉默,對許慎而言漫長得像一個世紀。每一秒都是凌遲。他甚至能想象出她眼中的鄙夷和嘲弄——看啊,這個偷偷寫情書的怪胎,還用這么可笑的比喻!

然而,預想中的鄙夷或嘲弄并沒有出現。

歐陽靈兒臉上的驚愕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雜的表情——驚訝、困惑,似乎還有一絲……難以解讀的探究?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許慎那只緊握成拳的手,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里面那張揉皺的、寫滿了羞恥秘密的紙團。

然后,在許慎幾乎要被這巨大的壓力和羞恥壓垮的臨界點,她終于動了。

她并沒有像許慎恐懼的那樣,發出任何嘲笑或者質問。她只是微微歪了歪頭,那雙恢復了平靜、卻又比平時更深邃幾分的眼睛,帶著一種奇特的專注,重新看向許慎。

她的嘴唇輕輕動了一下。

聲音很輕,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種近乎學術探討般的、淡淡的語調,在這寂靜得可怕的教室里,卻清晰地砸在了許慎的耳膜上:

“比喻……不錯。”

許慎徹底僵住了。他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什……什么?

比…喻…不…錯?

她說什么?她評價的是那個“小提琴的弧線”?還是那個“充滿了聲音”?她是在……夸他?還是在用一種極其高級的方式諷刺他?

他完全無法解讀她此刻的表情和語氣。她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朦朧,只有那雙眼睛,清晰地映著窗外最后一點天光,帶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沉靜而微妙的光芒。

歐陽靈兒說完這四個字,沒有再看許慎瞬間石化、眼神空洞的樣子。她仿佛只是隨口點評了一句課堂作業,便自然地移開目光,走向自己的座位,拿起桌上一個遺落的發圈。動作流暢,沒有絲毫停滯。

“我回來拿發圈。”她輕聲解釋了一句,語氣平常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然后,她拿著發圈和文件夾,再次轉身,步履輕盈地走向教室門口。走到門口時,她的腳步似乎頓了一下,仿佛想回頭,但最終沒有。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漸深的暮色里。

直到她的腳步聲徹底遠去,消失在樓梯口,許慎還僵在原地,如同一座被雷劈中的石雕。

他那只緊攥著信紙的手,因為用力過度,已經開始微微顫抖。掌心被揉皺的紙張和未干的墨水弄得一片狼藉,濕冷黏膩。

“比喻……不錯。”

那四個字,像魔咒一樣,在他空白的腦海里反復回蕩。沒有嘲弄,沒有鄙夷,平靜得可怕。這比任何一種直接的反應都更讓他心神劇震,不知所措。

她到底看到了多少?她看懂了嗎?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窗外的桂花香,在夜色初臨的微涼空氣中,變得愈發沉郁、幽深。那香氣絲絲縷縷地鉆進來,纏繞著許慎僵硬的身體,纏繞著他手中那個承載著巨大秘密和羞恥的紙團,也纏繞著那句如同謎語般的“比喻不錯”。

許慎緩緩地、極其艱難地低下頭,攤開那只緊握的手掌。被揉成一團的信紙靜靜地躺在掌心,像一顆被強行扭曲的、紫色的心臟。墨水的痕跡透過紙張暈染開來,在他汗濕的掌紋里,留下了一片模糊的、神秘的紫色星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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