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石門在刺耳的摩擦聲中緩緩洞開,積年的塵埃如同灰色的雪崩,簌簌落下。
門內,荒草蔓生,蛛網密結,厚厚的塵土覆蓋著一切,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朽敗氣息。
白榆抬手揮開撲面而來的灰霾,隨即定頓了片刻,朝著靠左一條道扎了進去。
谷道兩旁,數十間大小不一的鑄劍密室如同垃圾般隨意散落著。
其中大多數密室門戶大敞開,里面空空蕩蕩的,徒留一些傾倒的石墩、銹蝕鐵砧,以及一些碎石和不知名的金屬殘片,一種人去樓空的倉促與荒涼鋪陳開來。
“這般光景,怕是耗子進來也得含淚搬家!那執事老兒怎么敢張口五百貢獻點的?”
“哼,出去定得找這老小子好好嘮嘮!”
白榆扯了扯嘴角,頗為不滿,隨即朝著谷道的更深處步去。
在穿過一片肆意生長的荊棘叢后,白榆眼前豁然開朗。
于他腳踩著的矮崖下,一片被原始密林環抱的巨大圓形盆地映入眼簾。
在盆地正央的地面上,數圈蜿蜒火痕一層又一層的嵌套起來,像是一片圓形的蜂巢切面。
于其圈層相交的重要節點上,分別陳列著二十座造型古樸、巨石般大小的大型密室。
這些密室排列整齊,如同蜂巢一般,拱衛著中央的陣眼。
此地,便是昔日百煉谷真正的核心區域——天工火陣。
曾經,唯有宗門內煉器造詣頂尖的大師,方有資格引動此地爐火。
只不過如今人去樓空,自然是沒什么限制了。
白榆身形輕巧地滑落谷底,仔細審視著這座沉寂的巨大火陣。
于片刻后,他步至中央陣眼處,隨即口中開始低誦,同時單掌凝聚靈力,猛地朝著下方撰滿符字的陣眼石臺按去。
嗡!
低沉的震鳴突然自地底深處傳來,整座天工火陣猛地亮起!
地面上那些原本黯淡的火痕紋路,瞬間如熔巖般開始流淌!
一時間,磅礴的熾熱于地表開始奔涌、匯聚。
轟!轟!轟!
突然,一朵朵熾烈狂暴的肆焰如火山噴發般,接連不斷地從二十座巨型密室的頂端沖天而起!
烈焰熊熊,將谷地上空映照得一片通紅!
然而,這般壯觀的景象只持續了短短數息。
噗…噗…噗……
這些洶涌肆焰在發出幾聲不甘的微弱爆鳴后,便開始接連黯淡、縮小,直至最終徹底熄滅。
不時,整座方才還沸騰喧囂的天工火陣上,便僅剩下靠上最邊緣的那座密室頂端還有火焰在穩定而洶涌地燃燒著。
見此,白榆眼中掠過一絲慶幸:“萬幸,尚存一爐可用。”
他緩步走向那座還在燃燒的密室,旋即定眼打量起來。
這座密室通體由一種暗沉的玄鐵鑄成,門扉厚重,在歷經歲月侵蝕后,表面上雖覆蓋著一層黑亮的氧化層,但卻依舊能感受到其不凡的堅固。
密室門前,斜插著一塊半人高的石碑,石碑表面布滿苔蘚,但刻痕依舊清晰可辨,其上刻著三個龍飛鳳舞、帶著幾分不羈狷狂的大字——
李逍遙。
“李逍遙……”白榆的手指輕輕拂過石碑上冰冷的刻痕,眼前浮現出一個放浪形骸、笑容恣意的青年身影。
這位曾經的百煉谷谷主,是他前世于這衍劍宗內,唯一有著過命交情的摯友。
并且他前世縱橫四方的本命法劍‘星隕’,也是出自此人之手。
只是不知這位老友如今可還安好?是否依舊沉迷鑄劍,不可自拔?
一絲淡淡的悵惘掠過,白榆收斂起心神,隨即用力推開了那扇沉重的玄鐵門。
嘎吱——
隨著門軸發出艱澀的呻吟,一股極其濃郁的陳腐土氣撲面而來。
室內空間極大,格局也十分規整。
一座半人高、直徑丈余的圓形鑄劍臺立在室央,臺面銘刻著復雜的聚火法陣,中心位置凹陷下去,此刻正有微弱的赤紅光暈在流轉預熱。
室周墻壁上鑲嵌著厚重的金屬支架,上面擺放著大小不一的鐵砧、鍛錘等……
雖然都蒙著厚厚的灰塵,但看得出品質極佳,保存完好,并未被搬空。
“好,足夠了。”
白榆眼中露出滿意之色。
隨著他手上的儲物靈鐲光華連閃,緊接著一塊塊閃爍著不同金屬光澤的精煉礦石和特殊合金錠于‘哐當’聲中接連落地,不時,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搓了搓手,眼神銳利如鋒。
“動手!”
……
幾乎就在白榆將要甩開膀子,大干一場的同時。
衍劍宗內,
日常用于會議的凌云殿外。
氣氛古怪而微妙。
作為分宗宗主的馮炎,這位平日里不茍言笑的元嬰后期強者,此刻臉上卻堆滿了笑容,他小心翼翼地推開殿門,隨即身一躬,比劃出一個‘請’的手勢。
旋即,于其身后的兩撥人便先一步進入了殿內。
靠左一撥有三人,皆身著繡著金邊鶴的玄色華服,其中領頭的中年男子氣息沉凝,行走間帶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于其身后,靠左站著一個長臉青年,其目光不斷掃過殿內陳設,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居高臨下的漠然。
在其右側,則是一個冷面少年,其一言不發,只是靜立。
另一撥也是三人,一老一少一女童。
老者須發皆白,身著洗得發白的樸素道袍,手持一柄拂塵,面容古井無波,眼神深邃如潭。
若是白榆在此,定能認出這個老頭便是此前在柜臺的坑他的那個執事老兒!
只不過此刻拾掇的干凈了不少。
在老者身后跟著一位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女,明眸皓齒,氣質空靈,身著一襲月白長裙,宛如空谷幽蘭,動人不已。
少女身旁還有個約莫七八歲、扎著羊角辮、正專心啃著一塊糖糕的女童,頗為靈動可愛。
待兩撥人都入殿落座后,馮炎這才緩緩步入殿內,他微微佝僂著腰,臉上笑容不減:“二位長老莫急!我已叫人備好清茶,還望稍事歇息……”。
“不用了,小炎子,我還有急事。”老者用指甲扣著牙縫,嘟囔起來:“那事先交代過你……”
“收起紫金燭水的事,你辦的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