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說著慌,帝豐臉上卻沒半點慌亂之色。
帝恒道:“那你還不趕快跑路?本皇可以送皇叔一點跑路費。”
帝豐沒跑,他一揮手,一個黑甲士兵連忙端來一張椅子。
帝恒見狀,對百展道:“進去給本皇搬張椅子出來。”
百展回答:“國主,屬下不敢進去。”
帝恒沒好氣道:“狗東西,讓你看都不敢看,活該你單身一輩子。”
百展沒應聲,悶頭裝死。
于是帝恒罵罵咧咧的就在高高的門檻上坐下,與帝豐平等對視。
帝豐道:“皇侄這個局不錯,也沒信錯人,四十萬大軍,竟然能避開蠻國視線,悄無聲息回到北境,著實是厲害。”
帝恒笑笑:“一石三鳥罷了,不值一提。”
帝豐想了想,點頭。
保存精銳戰力、襲殺蠻軍,讓蠻國內亂完全爆發、攜大勝之姿揮軍清君側。
確實是一石三鳥。
“費心了。”
“那確實費心了,本皇在明你在暗,不把皇叔的底牌都挖出來,即便殺了皇叔,本皇也沒辦法完全安心。”
說著,帝恒笑了笑:“現在這樣多好,擺明架勢,你我雙方清清楚楚,一場正大光明的博弈,誰勝誰負都是轟轟烈烈,堂堂正正。”
帝豐皮笑肉不笑:“確實是一場傾盡一國的豪賭,不過,你確定已經把本皇所有的底牌都挖出來了?”
帝恒反問:“難道不是?”
“呵……本皇倒是想問問皇侄,楚牧對你忠誠?沈從戎呢?海東青和季文臣呢?他們對你忠心耿耿?”
帝恒不答。
實際上他心里早有答案。
這些人,忠誠的是天龍,是天龍的百姓,是這片土地,而不是他這個國主。
畢竟不是古朝。
社稷為重,萬民次之,君為輕。
哪還有什么愚忠啊。
“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們會率軍劍指皇城,但不是救你,也不是純粹的殺我,而是想要天龍的和平與穩定。”
“說不定,在清君側的時候,本皇走投無路之下,拉著皇侄陪葬,這國主之位……沈從戎怎么樣?戰功威望都足夠,而且與帝家皇族有一定的親戚關系。”
“或者,楚牧如何?能征善戰,謀略過人,萬民敬仰。”
帝豐笑問:“皇侄,你慌不慌?”
帝恒點頭:“慌。”
“那你還不趕緊交出天命皇氣,本皇許你在這摘星殿里享樂一生。”
“再說吧。”
帝恒打了個哈欠:“沈從戎也好,楚牧也好,好歹還是天龍人,天龍是天龍人的天龍。”
“皇叔舍得殺本皇么?就算真舍得,咱們誰也不便宜誰,下去了繼續斗,想想也挺好。”
站起身,帝恒伸了個懶腰:“皇叔沒其他事的話,今天就聊到這兒吧,本皇累了,要去休息。”
“皇侄急什么?死后自會長眠。”
“那是死后的事情,總不能活生生困死,對了皇叔,你那有什么特殊的秘方嗎?補腎啊、提陽啊之類的……誒誒,皇叔別走啊,有好東西就分享分享,別這么小氣……”
……
“北境主帥有令!北境將士歸來!”
“楚帥發出召集令,北境各軍退伍將士速歸!”
“楚帥令……”
振聾發聵的聲音,傳遍了北州。
“二娃子,北境主帥發召集令了,讓你回北境,你去不?”
“俺心里只有楚帥,那個什么代理主帥,俺懶得理。”
“瓜娃子,是楚帥回來了。”
“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上次就騙我……”
“呸!老子當這么多年傳令兵,傳的事誰的命令老子不清楚?這次真的是楚帥發的召集令。”
“還是不信你……”
“嘿,你個鱉孫!”
咻……
陡然間,異響傳出。
一道紅芒沖天之上,偌大的北州之地,任何人一抬頭,就能清楚看見。
同時,電視網絡媒體等傳播渠道,都同步直播了這紅芒升空的畫面。
在一片漆黑之中,紅芒綻放,化為一個璀璨耀眼的令字。
“楚帥……”
“召集令是真的!”
無數退伍的北境精銳,激動得熱淚盈眶。
他們從離開北境的那一刻,就在等待著今天。
終于等到了!
“楚帥回來了!”
“北境在等著我!”
“哥們你去哪?你這一單要超時了!”
“我回北境了!”
“司機大哥你偏離導航了……這不是我回家的路……大哥你冷靜點,我害怕……”
“啊?哦,對不起啊,這是我回北境的路……”
“大牛!我的五十個生蠔烤好了嗎?大牛!大牛你干啥去?”
“楚帥招我回北境!”
“跑反了!北境在那邊!你頭蠢牛!”
這一.夜,有青壯拜別白發雙親,背負行囊,毅然決然離開家鄉,趕赴北境。
有戰士吻別自己的妻子,將年幼的兒女緊緊擁抱,隨后頭也不回大步而去,奔向那讓他熱血沸騰,靈魂眷戀的地方。
有人脫下工服,有人脫下西裝,有人摘掉了安全帽,有人扔掉鍵盤。
偌大北州。
黑夜籠罩不了的點點燈光下,一道道身影宛若螞蟻,從四面八方匯聚到各個交通要道,浩浩蕩蕩,朝著北境匯聚而去。
“尊敬的旅客朋友們,未來三天各車次暫停發車,請購買車票的旅客朋友們及時更換車次……鐵路線臨時增加開往往城班次,送咱們的英雄回歸北境,請旅客朋友們諒解……”
“全城公交系統所有工作人員,請盡快回到自己的崗位,二十四小時無縫銜接,送英雄回北境!”
“各城交巡人員注意,凡運送北境將士車輛,全程綠燈通行,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攔!”
“塔臺通知……北州全境空運管制,各航班避開往城方向航線……”
“滋滋……親愛的司機朋友們,護衛天龍北境的英雄們即將踏上回歸北境的路途,有些英雄住得比較偏遠,交通不便,司機朋友們如果遇上,希望大家能順風載上一程……”
這世上,總歸有很多讓人熱血沸騰的事情,比生死更重要。
也正是這一晚,不少北州的百姓家中,默默掛上了白布。
來自北境的撫恤金,還有屬于他們的軍裝,親手交到了親屬的手中。
蓄滿淚水的眼睛,看看軍裝,再看看那一個個奔向北境的年輕身影,終究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這該死的戰爭,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