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壇上方，空氣被某種看不見的力“撐”開，一個東西硬生生擠了出來。

它不是霧，也不是光，而是一團密度極高、顏色暗得發沉的物質，外層泛著像液體金屬一樣的流光，滴落下去時沒有聲音，卻讓地板板面瞬間塌陷出一個細小的坑。

每一滴落下去的金屬光，都像帶走了一小塊空間，讓人分不清是地面凹了下去，還是那一片區域直接消失了。

東西的形狀在幾息間固定下來，大體是人形，卻比正常人高出半個身位，四肢比例微長，肩寬得像是能把門框卡爆。

它的頭部沒有五官，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半透明的鏡面，鏡面下方緩慢流動著某種暗色的紋理，就像在看一片被翻動的深海海床。

那股壓迫感從它出現的第一瞬間就籠罩全場。

不僅僅是呼吸變得困難，而是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頭都在尖叫……

這是更高的捕食者，是天生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存在。

林妄甚至能聽到耳膜深處傳來像是骨骼磨砂的刺音，讓人有種牙齒要被磨碎的錯覺。

它低下頭，那面鏡面緩緩對準林妄。

沒有語言，沒有任何表情，然而林妄卻清清楚楚聽到了聲音，不經耳膜，不經過空氣，直接在腦子里炸開的聲音：

“……完美的樣本。”

他的瞳孔猛地收緊。

那聲音沒有起伏，像是在陳述一件已經確認的事實。

教主的光膜猛然一震，手心亮度暴漲，硬生生往林妄面前跨了一步，把自己擋在他和那個投影之間。

“收集者。”教主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急意，“這里不屬于你。”

鏡面緩緩轉向教主，里面那片暗色紋理像海浪一樣翻卷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平靜。

聲音再一次傳來：“你……不完整。”

教主的光膜邊緣立刻泛出一圈凌厲的紋路，像是某種武器的鋒口在空氣里劃過。

“滾回去。”教主低沉地吐出兩個字，整個人的能量波動猛地拉到極限，壓得整個教堂木梁發出低沉的呻吟聲。

收集者沒有動。

它的鏡面忽然閃了一下，仿佛捕捉到了某個頻段的信號。下一秒，林妄腦海里“轟”的一聲，像被人用鐵錘在精神深處敲了一下。

他的呼吸猛地一滯，眼前的景象開始被無數條光帶割裂開來，所有顏色都被抽成了冷白和死黑兩種。

在這種顏色里，收集者一步步走近，他每邁出一步，林妄都能感到身體的某個部位在“失真”不是麻木，而是徹底從這個世界的坐標里抹掉。

教主驟然出手，他的光膜像被火點著，一節節收束成密集的線圈，順著地面鋪過去，往收集者腳踝一勒，試圖把那雙落地就讓木板塌下半寸的腳定住。

線圈貼上去的瞬間，像撞進一面看不見的硬玻璃，火花一層一層往外翻，最后像被人捻滅的煙頭，迅速黯下去。

“別站著。”教主低聲，整個人已經躍起，肩膀一沉，光膜從他背后掄成半個圓環，帶著切割帶砸向收集者的頸部。

這個角度是人形結構的物理弱點，換作普通高階神明早就被切成兩截。

圓環扎進對方頸側一寸的地方，像是遇到了瀝青，切進去一點，就陷住了。

緊接著那寸切面開始往回合，硬生生把光膜擠出去了。

收集者抬了抬手指，動作很慢，像在演示。

教主背后的光膜一下子被定在半空，所有能量像被按了暫停鍵。

他試圖抽回，卻像背著一堵墻，紋絲不動。教主臉色一沉，光膜從他每根指節里往外冒，指關節噼里啪啦作響，就像有人在里面敲小鐵錘。

林妄知道再拖就要出人命。

他猛吸一口氣，腳尖一挑，地板縫里夾著的釘子被他撥起半枚。

他手腕一抖，短刃貼著釘子背面輕輕一磕，釘子在空氣里化成一道直線，準確打在收集者掌背兩根裸露的金屬狀關節之間。

釘子一落，空氣“嗡”地松了一下。

教主背后的光膜回了一寸，他趁機猛地撤手，肩頭一拽，抱著林妄往側后滑出三步，避開那片被壓癟的地板。

“它的投影頻帶在上移。”教主的聲音很快，“我打不到它的主體，只能拖。”

收集者的鏡面正對兩人。

鏡面里閃了閃，像是掠過一行小字，但肉眼看不清。

下一秒，它換了種方式出手。

不是光束，也不是高壓，而是用空手抓了個東西。

那東西從空氣里被硬生生“拽”出來，落在他掌心里，是一截扁平的環狀結構，像是把某段空間切下來折成了一個環。

環口對著兩人，空氣邊緣立刻起了毛刺，周圍的塵埃像被吸走。

“退開。”教主低喝，光膜往前一橫，像是給兩人擋了一面盾。

環狀結構輕輕一轉，光膜盾面迅速出現一圈一圈白斑，像被酸溶解。

教主腳跟往后一滑，硬扛著沒讓它直接貼到人身上。

林妄看準空當，貼著地板滾出盾后，短刃從下往上撩，直奔收集者肋側那道剛才觀察到的接縫。

刀鋒貼上去的一瞬，整把刀像刺進冰冷的鐵塊里。

對方并沒有躲，甚至連角度都沒改，只讓那面鏡子稍微偏了半寸。

這個偏角讓林妄的刀鋒劃過的不是接縫，而是接縫旁邊那一寸看似軟的地方。

刀進去三分，突然像被一只手從內部捏住，鋒刃寸寸停滯，刀背震得發燙。

“你的結構里有錯。”收集者的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像在讀報告，“但可修正。”

它空著的那只手抬起來，食指在空氣里點了一下。

林妄胸前一涼，衣料從心口到腹下被整齊劃出一道淺印，皮膚冒出一排細密的紅點，像是被刀尖輕輕劃過。

他的肩胛骨猛地收緊，腳下一錯步，硬扯著短刃退出去，背脊貼到一根歪掉的木柱上。

教主不再正面對抗。

他改用點殺，光膜往墻上一貼，卷起破碎的彩窗，玻璃碎片被他裹著，邊緣被能量燒得發白。

整片玻璃雨在半空被扭成一束，像一把臨時拼出來的刺矛，從側面直插收集者膝后。

他避開了對方定義的正面區域，打的全是關節和杠桿位置。

刺矛扎進對方膝彎的瞬間，那一片空間像被擠皺了，玻璃碎片紛紛熄火，落地變成灰。

“它在用固定模板修正環境。”教主咬牙，額角冒汗，“我的能量一貼近模板，就被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