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里，晴空、云層、極光、塵暴……每一種天氣底下，都能捕捉到一層規律性很強的微小閃爍，像有人在上面掀起極快的電門。

每次“閃爍”出現的窗口，和時間軸中的每一條記錄對得上。

“這不是自然現象。”教主說，“是他們在更高層開了一個采集窗口，把地表的進化能量吸走。戰爭、神明入侵、污染爆發、基因突變，都是提升產出的手段。”

他點開第三頁。是一個文檔夾，命名：“H-ARCH”。

打開，里面是圖紙、公式、工程注釋，以及大量從聯邦、各軍區、進化教內部挖出來的通訊匯總。

有議會最高機密的轉錄，有祭司長與某個“外部顧問”的會談，有軍區試驗場的采購單。

“這串賬目里，被抹掉的供應商其實只有一個。”教主用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名為赫梯結構顧問。"

"它供應了三種東西：鏡場模塊、抑制陣列、序列適配器。三種東西加起來……剛好能把采摘陣列在地表的拋影穩定到我們以為是高科技設備的程度。”

“他們是誰？”林妄問。

教主垂眼：“你可以把他們當成一種高維文明。他們的城市不在我們的空間里，但他們的手可以伸進來拿東西。拿什么？進化能量。更直白一點，拿我們打生打死生成的那口熱。”

他點開第四頁，屏幕上是數十個被標紅的地點。

每個地點都標注了三組數字：戰場持續時間、總死亡數、進化能量凈增長。

還有“回收效率”。

有的地方回收效率很高，有的很低。

高的地方，有一個共同點：混合體、高階神明、污染者同場對打。

“神明入侵，不是偶然。”教主聲音壓低，“外來神明本身也是被拴來的。有人在更高的樓層，牽著兩頭野獸，讓它們在我們屋里對咬。”

他又切換。第五頁是一段音頻。

里面是一個陌生的中性聲音，像在讀報告：“第七次采樣完成……低維輻射上升7.3……凈采集百分之四十七……混合體樣本保留，建議加大激發頻段……”

林妄看過去。

音頻后面的遙測注釋寫著：“來源未知，信號回溯失敗，屬于高層內通訊的泄漏片段。

注：該片段來自某位議會成員的私密備份。”

他把視線掠過一行行字，指尖發緊。

屏幕的最后兩頁，是最狠的。

第六頁，標題：“Y-倫理裁判記錄”。

內容是“赫梯結構顧問”與議會高層簽署的一份“互惠協議”。

簡略條款大意：對方提供抑制技術、鏡場模塊、污染控制算法，聯邦在一定時期內提供“進化能量環境”，包括“控制規模的戰場”、“穩定的神明樣本”、“愿意進行融合試驗的人類”。

尾注寫得很小：協議簽署者之一，混合體，編號“議席C”。

第七頁，是數百段視頻縮略圖，每一段都是人類、污染者、混合體、神明樣本被推進一個看不清的光阱里，幾秒后“干凈”地吐出來的畫面：

人沒了，只剩下骨頭，或者連骨頭也沒有。

每一段的尾注都寫著“回收完成”。

“這就是你說的幕后黑手。”林妄的聲音很低，不是問句了，是確認。

“嗯。”教主收起屏幕，把裝置的亮度調暗，“他們在更高維度，這里打他們不到。他們也不需要下來。只要我們這邊不停地產生值錢的能量，他們就能通過采集窗口吸走。”

“聯邦高層的異變，進化教的擴張……”林妄看著屏幕，“都是被設計的一環？”

“聯邦那邊，混合體執政官是早期交換出來的人事。”教主說，“他們保證計劃的效率。進化教……有一部分人被我們控制，也有一部分被他們滲透，去激發更多的人類樣本。"

"你以為我愿意擴張？我是在搶救那些會被拿去喂的人，拖時間。”

“你這一套說辭，交給誰聽都像陰謀論。”林妄抬眼，“但這玩意不是故事。”

他伸手在屏幕上劃了一下，停在一個坐標點上——正是他們從研究所撤離后躲藏的城郊區域。

后面寫著：“預定采樣點，凍結。

原因：原生神明蘇醒概率增大。”

“原生神明不受他們控制。”教主說，“它們的手伸不進那一層。你父母當年選研究所位置，就是為了把人類研究和原生神明綁在一起，讓他們不敢放肆。你的父母在用地球自己的東西頂住一扇門。”

他抬起眼，終于將視線從裝置上挪開，認真打量林妄：“你現在是唯一具備三種條件的人：人類的意志、原生神明的許可，以及能與外來神明對話的橋接能力。”

“你找我來，就是要我去當鐵柵欄？”林妄道。

“不是柵欄。”教主搖頭，“是刀。你能切斷他們的采集窗口。”

“怎么切？”林妄問，“用拳頭砸天？”

教主摁下裝置的側鍵，彈出一組三維結構。

像一面被折成多層的“網”，每一層都有一個“反相”的符號，節點上寫著一排排數據：對相位、延遲、回放、頻帶、閾值。

“反相陣。”教主道，“原理不復雜：他們打開窗口的時候，你在同頻段反向送一個空包過去。對方系統會認為這里沒有東西可采，自動關窗。”

“成本？”林妄盯著那行閾值。

“需要一個穩定的本地信號源，在窗口打開時刻把反相包送上去。”教主看著他，“你就是那個源。”

“這玩意能覆蓋整片大陸？”林妄問。

“不能。”教主很坦白，“它只能覆蓋你所在的城市團以及幾百公里的半徑。要想擴大，你得串聯更多源。比如像你這樣的人，再比如……原生神明授權的節點。

空氣像是被人一把攥住，猛地繃緊。

還沒等教主詳細解釋，林妄就感覺到一陣發自骨髓的、徹底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寒意，從腳底一直沖到后腦。

教堂的墻壁開始起褶皺，不是塌陷，而是像布料被人拎起來揉成一團；彩色玻璃在原地扭成不規則的弧面，月光被切成一片片碎影，在空氣里打轉。

長椅發出低沉的吱呀聲，仿佛下一秒就會被碾成齏粉。

林妄下意識地往后一退，手已經碰到了腰側短刃的刀柄，整個人的神經像被拔成了箭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