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

林妄聲音徹底壓低，像一根剛繃緊的弦。

“還有一個。”

嚴準沒動，目光在那群怪物背后掃過。

“看右側(cè)。”

林妄微微偏了下視野。

通道的另一側(cè)，有一人正單膝跪在一塊斷裂的支撐梁旁，半邊肩膀護甲完全凹陷，鮮血和孢子灰黏在一起。

可他還是抬起一只手，掌心緩慢撐著地，像在調(diào)整什么極細微的力道。

他頭盔的光帶在破幻視野里忽明忽暗，下一刻，竟生生把一只逼近的感染體震退了一步。

“唐煜。”

他低低地說。

聲音幾乎完全失了慣常的譏諷，只剩一絲不帶溫度的平靜。

他手指緩緩收回來，死死扣在沖擊錐的柄上。

破幻之眼的視野在他眼底一陣陣閃痛，可他沒合上。

那三道身影，就那么在孢子霧里被逼退了一步又一步。

“……是他們。”林妄低聲自語。

嚴準也看清了。

他的指尖在腰側(cè)輕輕一敲，銀線一點點浮起，似乎隨時準備切出去。

短短幾秒，兩人都沒說話。

他們就蹲在斷甲后，隔著幾十米孢子沙，看那群怪物和那三個人影僵持。

風把血腥味吹進溝壑最深處。

孢子沙悄悄一寸寸落到他們肩頭。

時間回到三人剛跌落溝壑的時候……

那一刻，鄭月只覺得耳膜在一陣失重里被沙石硬生生碾成一片嗡鳴。

空氣混著孢子灰從破開的護目鏡縫里撲上來，帶著腥冷的味道。

她幾乎是本能地抬手，掌心寒霜在指尖一寸寸涌出，結(jié)成一層淺薄的冰。

可剛抬起頭，一道暗影就猛地從沙底竄出來。

“小心！”

她聲音干啞，幾乎是尖的。

下一秒，那東西猛地張開咀嚼器，沖她面門撲來。

唐煜的身影在她余光里一閃。

“退后！”

他低喝一聲，右臂猛地抬起，掌心閃過一層極短的暗紅色沖擊波。

“嘭！”

那只畸變螞蟻被生生震退，短短兩米的距離，沙面被它四條節(jié)足劃出一道深槽。

可它根本沒被打散，反而像激怒一樣，整個胸甲豎了起來，露出一排密布孢囊。

腐蝕性的孢子氣體瞬間往三人臉上撲來。

“閉循環(huán)！”

徐晚咬破唇角，抬手猛地在護臂上一拍。

呼吸閥應(yīng)聲封死，她的視野驟然一陣暈黑。

就在那幾秒，至少三只螞蟻一齊從沙層里沖上來，帶著一股密集的震動。

她腦子里一片空白，耳膜里只有血的潮音。

可手指還是穩(wěn)穩(wěn)按在另一只護臂上。

“唐煜！”

“明白！”

唐煜低聲吼了一句。

他腳下沙層已經(jīng)塌了一半，整個人往后一沉。

下一秒，他索性抬起左手，掌心那層血紅的力場在孢子灰里驀地膨脹開。

“退！”

轟！

一聲悶響，最前面那兩只螞蟻硬生生被拍進沙層里，甲殼裂出蛛網(wǎng)狀的細紋。

可它們也只是被暫時打斷動作。

后面更多的影子已經(jīng)從崖壁縫隙里撲出來，十幾雙泛著灰白光的復(fù)眼死死鎖著他們。

“再這樣不走，我們就被耗死在這里。”

鄭月聲音極低，抬手抹掉面罩上那層灰白。

她的掌心有一層冰霜，剛凝出一點點，立刻又被孢子灰黏得不成形。

“底下！”

徐晚忽然抬起頭，手指一寸寸往下指，“那層沙面最薄……”

唐煜低頭。

他一眼就看見腳下有一處顏色深得發(fā)黑的地面，像是被什么燒蝕過，甚至能看見砂層底下有更深的空隙。

“直接打下去。”

他聲音冷得像塊鐵，“再不下去就全死在這里。”

鄭月沒吭聲。

她只是抬起右手，指尖一點點聚起深藍的冰光。

“我先來。”

“徐晚，盯住上面。”

“……好。”

徐晚的聲音沙啞得只剩下尾音。

她抬起頭，手指一點點攥緊，另一只手在護腕的感應(yīng)帶上刷過。

“因果鎖定。”

她低低吐出四個字。

下一瞬，她的眼底浮起一層極淺的金色，像是要把所有殘余力氣都燒干。

四周沙層里的能量線驟然清晰。

十幾條灰白的螞蟻，正試探著向他們緩緩收攏。

每一步，都帶著細微的沙鳴聲。

“快。”

她咬破下唇，聲音顫得幾乎散掉，“它們快上來了……”

鄭月沒再回頭。

她掌心冰霜一點點凝結(jié)，終于成型。

“凍結(jié)。”

她聲音低得像要碎掉，“給我開！”

轟！

冰霜在她腳下猛地炸開，沿著黑色的沙層一寸寸蔓延。

下一秒，腳底終于傳來一聲極輕的脆響。

像是鎖扣被從底下掀開。

唐煜立刻抬腳。

“下去！”

他幾乎是抓著她的護甲，一把把人拖著往下一沉。

“退！”

徐晚最后看了一眼那些螞蟻的影子。

它們正齊刷刷抬起頭，胸口孢囊微微鼓起，像下一秒就要噴出腐蝕性毒霧。

她沒再猶豫，整個人跟著唐煜、鄭月一起，踏進那片深黑的沙層。

嘭！

整個溝壑像被鈍器敲了一下，三人腳下的沙面應(yīng)聲塌陷。

下一刻，他們整個人像被拖進無底的洞里。

冰冷的孢子風呼嘯著卷進破開的縫隙。

耳膜像要被吸進真空。

唐煜只來得及抬手，牢牢扣住鄭月的護甲肩帶，另一只手死死撐住她腰側(cè)的金屬板。

“閉氣！”

他低吼一聲，聲音已經(jīng)被沙塵卷得支離破碎。

徐晚的手撐在一塊崩下的碎甲上，指尖抖到近乎握不住。

風一陣陣往下拽，她整個人被掀起又砸下。

視野里只剩下一片灰白的翻涌。

“別松！”

鄭月的聲音在她耳機里忽遠忽近，帶著金屬破碎感。

“別！”

轟！

最后一層孢子沙徹底碎了。

三人終于一齊跌到最底部。

落地的一瞬間，唐煜只覺得小臂一陣劇痛。

護甲撞在硬質(zhì)地面，發(fā)出一聲悶響。

可他沒來得及緩一口氣，就猛地抬頭。

上方塌陷的裂口里，十幾只螞蟻正懸在崖壁邊緣，低低咔咔作響。

它們像在觀察，又像在判斷要不要追下去。

“……不下來了。”

鄭月臉色蒼白，胸口一寸寸起伏，“這里太深，孢子層塌了，底下沒有它們的孢囊網(wǎng)絡(luò)……”

“還得確認。”

唐煜抬手，護腕上的能量波動探測緩緩亮起。

極弱。

極安靜。

一行字在屏幕上閃了三次，最終穩(wěn)定下來。

【生命體波動：0】

他低低吐出一口氣，終于松開握住鄭月的手。

“暫時安全。”

“……徐晚？”

“我在。”

徐晚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她半跪在一塊金屬殘骸旁，面罩碎了一角，嘴角沾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