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只，體型都近一米長，甲殼呈灰白色，通體覆著細碎的突棘，看上去像生了一圈倒鉤的鎧甲。

它們幾乎同時張口，發出一陣極短的“咔咔”聲，像在交流。

林妄低頭看著那對死死咬住他護甲的鉗口，眼底沒什么表情。

他緩緩吐了口氣，抬起另一只手，將沖擊錐的震蕩檔切到最大。

“看清了。”

他聲音淡得像一塊冷石：“一群螞蟻。”

“……比你見過的螞蟻要大。”

嚴準的語氣一如既往平靜。

他目光只掃了兩秒，就將它們全數定位：“體長一米二到一米五，脊甲硬度超過C級外殼。”

“咬合力……”

他說到一半，林妄腳下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操。”

他低低罵了聲，面無表情：“超過標準數值兩倍。”

他的左小腿護甲在那對鉗口里“喀啦”一聲，硬生生裂開一條口子。

可他連退都沒退一步。

只是緩慢地，抬起右手，將充能到極限的沖擊錐抵在螞蟻頸節與頭甲的連接處。

“閉嘴。”

他說。

“嘭！！”

震蕩沖擊迸開，整顆頭顱像被鈍斧劈碎，直接炸成一團灰白的碎殼和暗紅的肉泥。

林妄的護甲終于從鉗口里脫開。

他緩緩把腳往后撤了一寸。

剛想調轉視野，破幻之眼就捕捉到更多的能量線，像是潮水般，從溝壑更深處卷上來。

“……它們有巢。”

他慢慢偏頭，聲音低沉：“數量比剛才的蠕蟲多十倍。”

“看到了。”

嚴準依舊冷淡。

但他那雙灰白的瞳仁里，第一次出現一絲極輕的波動。

更多的螞蟻從沙里鉆出。

它們的步態極快，每一只都像一臺精準的絞肉機。

其中一只爬上溝壑塌陷邊，緊接著第二只、第三只跟上。

層層疊疊，幾乎把他們四周填滿。

林妄靜靜盯著那一圈緩緩逼近的蟲墻，眼底徹底沒了笑意。

“嚴準。”

“嗯。”

“你覺得……打得完嗎？”

“打完能打。”

嚴準淡淡：“但要花多少時間，不好說。”

林妄沒再問。

他抬起頭，破幻之眼里的能量線一層層疊加。

視覺已經開始閃痛，但他還是盯著。

那些螞蟻的步態極統一，每一只都沿著固定的軌跡，緩慢收攏包圍圈。

就像在逼獵物主動往更深的地方逃。

“真麻煩。”

林妄聲音極輕。

“左側。”

嚴準平靜地提醒。

幾只螞蟻趁他們說話的空檔，從塌陷的沙層下面猛地撲上來。

它們抬起前肢，像一排白色的鋸齒。

林妄動作極快。

他沖擊錐掄出一道半弧，直接把最先一只的頭顱劈碎。

血肉噴上他小臂，帶著腐蝕性的微熱。

嚴準幾乎同時出手。

他掌心五縷銀線驟然交錯，先后切斷了兩只螞蟻的腿節。

“右側三只。”

“清理。”

林妄話音極短。

砰——

又一只螞蟻的胸殼被震碎，崩濺出一團白紅相間的碎塊。

它的后足還在地上抽搐，卻已經失去了攻擊力。

然而，更多的腳步聲在溝壑深處響起來。

林妄第一次覺得，有點頭疼。

這不是一波沖擊，是真正的群體出巢。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半裂的護甲，懶得再用手去拍掉沾上的碎肉。

“走。”

他把沖擊錐收回掌心，眼神低得像是要直接把地面看穿：“再不走，就得陪它們把老巢清個底朝天。”

嚴準沒吭聲，只把銀線一縷縷收束到掌心。

甚至沒問“走去哪兒”。

溝壑深處，風從最狹窄的裂縫里鉆上來。

帶著一股徹底腐敗的腥甜。

林妄抬腳往下一踩。

沙層塌了一塊，他就勢沿著崖壁滑下去半米。

緊跟著，更多的灰白螞蟻從上層塌陷邊緣爬出來，蜂擁向他們原本站立的地方。

嚴準緊跟著滑下去。

他抬手，掌心銀線微微浮起，隨時準備再出手。

“下去。”

林妄低聲：“先躲掉。”

他沒回頭。

下一秒，腳下一片沙層徹底松垮，帶著人一齊往更深的溝壑崩落。

兩人的身影被沙塵徹底吞沒。

身后，那些一米多長的螞蟻像一堵蠕動的墻，緩緩逼近崖邊，試探著要不要繼續追入深層。

林妄沒看它們一眼。

他只是抬起手，用力按住眉骨。

破幻之眼的圖像在他大腦里閃爍著，刺痛感像一根冷針扎在神經上。

但他還是死死盯著下面，試圖捕捉任何能量波動。

“嚴準。”

“在。”

“走底層。”

“明白。”

他們像兩塊落進沙漏的鐵片，被崩塌的灰白砂石帶著，一寸一寸沒入溝壑最深處。

短短幾秒，所有光亮都被徹底掩埋，耳邊只剩下沙石摩擦護甲的沉悶聲。

林妄閉著眼，破幻之眼的輪廓也一陣陣黯下去，痛感在顳骨深處緩緩擴散。

可他沒有收起視野。

直到墜落的速度終于放緩，他才緩慢睜開眼。

“……停了。”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動什么還潛伏著的東西。

灰白的孢子沙層滑過，像一層沒有溫度的水。

終于，兩人的靴底在一處比上層更密實的土質上穩住。

沙塵還在一寸寸往下掉，把他們肩膀和頭盔都覆了薄薄一層。

嚴準先抬起頭，灰白的瞳仁里只映著沙塵和深不見底的崖壁。

“落地。”

他說。

“……等等。”

林妄沒動，他只是緩慢地，抬手擦了下護目鏡，破幻之眼重新聚焦。

他盯著上方的塌口，看了一會兒。

溝壑上層，影影綽綽還能看見那堵蠕動的蟲墻。

十幾只灰白的螞蟻，正排成弧形，像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追下來。

風很細，很冷。

吹得溝壑里不剩一點生氣。

林妄不說話，只盯著那一圈蟲影。

三秒過去。

四秒。

終于，有一只螞蟻緩慢抬起前肢，在塌口邊緣試探了下。

但它沒有跳。

反而僵在原地一息，接著慢慢往后退了一寸。

緊跟著，第二只、第三只也跟著一起，先后退回沙子里。

它們沒有發出咔咔的信號，也沒有再集體撲上來。

只是齊刷刷伏低身子，一只接一只，重新鉆回孢子沙層，消失得無影無蹤。

片刻后，溝壑最上層徹底靜了。

只剩下那些被打爛的殘殼，和灰白的空沙面。

“退了。”

林妄終于開口，聲音有點啞。

他緩緩抬手，掰了掰頸椎，指節發出短促的脆響。

“它們不追。”

“這地方的沙質太松。”

“它們下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