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重新登上改造車。

林妄指尖只在控制屏上隨意劃了幾下，確認能源反饋沒被那一下沖擊徹底震壞。

“……推進功率百分之六十八。”

嚴準看著屏幕，語氣淡淡，“外殼損耗不大。”

“能開就行。”

林妄隨口說了一句，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他的掌心還殘留著孢子蝎的氣味，淡腥發苦，黏得像抹不開的舊血。

“走。”

他語調輕得像在閑聊：“前面再沖一沖，說不定還有更有意思的東西。”

“明白。”

嚴準把駕駛臺的外部警示燈全關掉，抬手接入操作接口。

下一秒，改造車沉悶的震動聲再次響起，驅動關節“咔嚓”一聲合攏，像一頭復蘇的金屬獸。

它緩慢退后半米，調整方向，隨即猛地提速。

轟！

輪組碾碎沙層，車身化作一道模糊的深影，直接沖向更深的荒地。

它前方，是一片地圖上用醒目紅線圈出的禁區。

污染指數最高，孢子密度最高，幾乎沒有任何官方渠道會派人踏足。

然而就在改造車再度提速時，天空深處的某一片烏云里，忽然亮起一道極暗的藍光。

【衛星同步定位完成】

【識別編號：N7】

【通緝對象，捕捉級別A級】

數百米高空，一架聯邦無人偵察機靜靜懸停。

它通體暗灰，沒有任何標識，唯有機腹一枚深藍色的觀測眼，冷冷對準下方狂飆的車。

聯邦第七通訊中樞。

“……重復確認。”

一名穿著觀測服的女性觀察員抬頭，指尖在全息投影上快速滑動：“目標外觀與通緝影像完全匹配。”

“前端生物雷達顯示，有兩名生命體。”

她抿了抿唇，臉色透著一點僵冷：“一人正駕駛，一人坐副駕。”

“能看清人臉嗎？”

上級指揮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帶著一絲不耐煩。

“不行。”

觀察員冷冷道，“偽裝太完整，面部識別干擾值高達九十七。”

“……也是。”

耳機里那人輕輕嘖了聲，“這家伙在東域殺了三個情報員后就改了身份，沒想到還敢跑來這里。”

觀察員沒搭腔。

她只是抬手，將捕捉影像放大。

畫面里，改造車飛速碾過孢子層，灰白的塵浪把車體半埋。

但那張車頭弧形金屬口依舊在慢慢開合，像一頭在沙里覓食的獸。

“通知外域總署。”

上級指揮的聲音里帶了點涼意：“確認目標出現，優先級提升為S級。”

“理由？”

觀察員抬眼，語氣一如既往冷淡。

“這輛車。”

耳機那端輕輕敲了敲桌面：“它是進化教最新的改造型號，編號不在冊。

三小時前，屏障外第十二分區就報告過失竊情報。”

“也就是說……”

“是進化教的核心成員。”

“或至少，是他們最信任的內線。”

觀察員垂下眼，指尖在全息屏上點了點：“了解。”

“我馬上同步目標軌跡。”

她話音剛落，桌后的高層又冷冷開口：“把消息發送給前線第三小隊。”

“徐晚、鄭月和唐煜那組？”

“對。”

那聲音壓得極低：“他們雖然在執行另一任務，但……若能就地抓捕這個目標，風險更低。”

觀察員沉默了一瞬：“……可第三小隊剛才跌落信號盲區，已經失聯了。”

“失聯？”

指揮語調陡然冷了：“什么時候？”

“十七分鐘前。”

觀察員抬眼，眼底的光一陣暗：“坍塌溝壑深度過大，所有監控斷線。”

“嘶……”

耳機里那人短促吸了口氣：“算了。先別打草驚蛇。”

“既然三人失聯，這邊必須另派隊伍。”

“新的支援組？”

“對。”

“先救援第三小隊——再抓通緝目標。”

那聲音頓了下，緩緩壓低：“不惜代價。”

觀察員沒吭聲，只是低頭在屏幕上調取目標資料。

那張偽裝后的影像在投影上緩慢旋轉。

灰白的頭發，過分干凈的面容，看上去像一塊被打磨光滑的石頭。

“通知空域。”

上級指揮的聲音在頻道里透出一絲寒意：“S-04X探索型機械隊回撤。”

“立刻調撥突擊能力者第二組。”

“就說是執行聯合救援。”

觀察員眉心輕輕動了下：“……可那三人——”

“先寫救援報告。”

“再下達抓捕令。”

“明白。”

觀察員緩緩垂下眼，抬手把通訊信道切成最高加密。

【目標軌跡已同步。】

【突擊能力者第二組，預計三十分鐘后到達指定區域。】

【執行聯合救援與抓捕。】

頻道里安靜了一秒。

下一秒，所有高空無人偵察機的觀測眼，齊齊亮起深藍的光。

它們像一片無聲的注視，從百米天幕落在那輛改造車上。

林妄原本撐著下巴，懶懶半靠在主駕座椅里。

可就在那道深藍的聚焦光掃下來的剎那，他眼睫微微一動。

光線很弱，常人根本感受不到。

可他眼底那點黯淡的灰色，還是被徹底點亮了一瞬。

“……嘖。”

他沒回頭，聲音像隨口罵了一聲：“真快。”

“發現了？”

副駕的嚴準指尖沒停，控制屏上的能源輸出正飛快增長，車體各處的反饋燈依次亮起。

可他仍淡淡問了句。

“嗯。”

林妄把視線從擋風玻璃上移開，動作極輕地在空調通風口敲了下。

“六百米高空，觀測眼……”

他話音沒落，整輛車頂的掃描儀就“啪”地一聲被動感應捕捉到了光波頻率。

【聯邦無人偵察機】

【定位完成】

【指令：監視】

“看見了。”

嚴準淡聲，像只是確認一條最平常的事實。

“想做什么？”

“隨你。”

林妄偏頭，看著他，瞇了下眼：“別炸太響。”

嚴準微微點了點頭，手指從操作臺收回。

下一秒，他的右臂輕輕一抖。

腕骨處那一道極細的金屬嵌線緩緩松開，順著他掌心慢慢浮出。

它看起來不過一根纏著微光的線，細得近乎透明。

可在林妄眼里，那線一旦被他握住，就像一條直通脊髓的冷刃。

“目標六百米。”

嚴準沒什么表情，腳步極輕地推開車門，走到空地。

沙還在吹。

孢子層被車輪碾得一片慘白。

他抬頭，看了看頭頂那一點閃爍的藍光。

無人機沒有退。

它像一只慢慢靠近的眼，冷漠，精準，永遠只盯著獵物最脆弱的地方。

嚴準抬起手。

掌心那根極細的神經線忽然向上收束，像一根弓弦。

林妄也沒勸他。

他只是慢吞吞把一條腿搭到車門外沿，懶懶支著下巴：“三秒內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