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

嚴準腳步無聲地逼近，掌心那層銀色光紋驟然收斂成一線。

他手臂一甩，銀色的線斜斜切在孢子蝎最脆弱的一節關節。

嘶！！！

它猛地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半截尾鉤被切開一道深口，孢囊里的腐蝕液濺了一地。

林妄手指用力一絞，直接把那截受損的尾鉤扯斷，隨手丟在一邊。

“嘖。”

他看著手心沾著的黏液，眉目輕飄飄挑了下：“臟死了。”

下一秒，孢子蝎像被徹底激怒，八條腿一齊撐地，兩只巨螯猛地一張，帶著風聲朝嚴準碾去！

嚴準沒有閃。

他只是微微偏頭，目光冷淡：“先打斷它的步態。”

林妄腳下一踏，身影像一抹影子掠到另一側，手掌在它背上“咚”地一拍。

整具軀體頓時偏了三寸。

嚴準趁那空隙，抬手按住巨螯根部的甲殼。

銀色神經線猛地炸開，像一圈柔軟又鋒利的細刃，硬生生切進甲殼縫里。

“咔。”

一聲清脆的斷裂聲。

孢子蝎猛地全身一僵。

那只揚起的巨螯根部，先是緩慢裂開一道細縫，然后在一陣低低的“啃咬聲”中，沿著節關節徹底斷裂。

腐蝕液“啪”地噴在嚴準的手臂上，迅速冒出一股白煙。

他看也不看，手臂一抖，銀色線條收回掌心。

“下一只。”

林妄站在它側后，聲音帶著懶散的輕蔑。

他看著那只殘廢的螯耷拉下來，眼底像笑了一下：“一只都守不住，真是廢物。”

孢子蝎低低發出一聲近乎尖嘯的嘶吼。

它剩下那只巨螯猛地拍地，幾乎在同一時刻，八條節足全部發力，想把整個身體擰向林妄。

可它的甲殼已經在高強度沖擊下出現了多處裂痕。

每一次移動，關節里都響起“嘎吱嘎吱”的古怪摩擦聲。

“它要逃。”

嚴準聲音仍舊平淡，“你要攔嗎？”

林妄瞇了瞇眼。

風沙一陣陣掃過，孢子蝎那只斷掉的螯在沙里拖出一道深痕，孢囊里還在不停淌出半凝固的黏液。

“把另一只留下。”

他語氣慢悠悠，像在挑一塊樣品：“螯和神經干，回去可以切片。”

“好。”

嚴準沒有多余廢話。

他腳下一踩，身影驟然消失在沙塵里。

下一秒，孢子蝎剛要抬起僅剩的那只螯，一道銀色的神經線就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從它螯背扎進關節縫隙。

“……再斷一次。”

嚴準很輕地說。

咔嚓！！

第二只巨螯從根部被整齊地剝離，落在沙地上時發出一聲沉悶的“砰”。

孢子蝎發出一聲刺耳的破碎尖鳴，殘軀猛地一抖，像完全瘋了一樣。

它再不管什么攻擊，也不管什么尊嚴，八條節足齊齊扒地，朝遠處最深的荒地一頭扎進去。

“它在逃。”

嚴準沒去追，銀線一點點收回掌心。

“追嗎？”

“不用。”

林妄走到那兩只巨螯邊，抬腳把一只翻過來，低頭看著。

沙暴里，腐蝕液在他靴面迅速滾落，沒能浸透那層特殊涂層。

他抬起手，手心那枚抑制器仍在慢慢冒著灰白的霧。

“夠用了。”

林妄蹲下去，指尖在斷口處輕輕敲了下，聲音很淡：“這螯的骨節密度……比進化教提供的樣本都高。”

“你想帶回去？”

嚴準站在不遠處，目光沉靜。

“廢話。”

林妄伸手在斷口處挑開幾根韌帶，露出里面那層淡藍色的神經纖維：“這東西的神經黏液……如果冷凍保存，后期應該能用來提純抗腐蝕配方。”

“需要標本袋嗎？”

“給我。”

林妄頭也不抬，聲音懶散。

嚴準抬手，腰側的儲藏模塊“嘀”地彈開，一枚黑色的折疊儲藏袋緩緩升起。

他握住袋口，走到林妄旁邊。

“我抬，你裝。”

“行。”

林妄伸手，五指扣進那只螯的關節縫。

他緩緩一提，深灰色的沙從斷口里簌簌落下，帶著點腥甜的氣味。

嚴準把袋口對準，配合著他緩慢地把整只螯推進去。

“……這種結構。”

林妄低聲，指尖在螯殼最內側滑過，嗓音輕到幾乎像自語：“如果能再找幾只同類型的……對比出來的變異模式會很完整。”

嚴準淡淡掃他一眼：“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林妄沒抬頭，仍舊看著那片甲殼底下的紋路。

他甚至伸手捏了捏一根半透明的神經纖維，像在確認手感。

“我知道。”

他喉嚨里溢出一聲極輕的笑：“我在想怎么用它做對比切片。”

風沙刮在臉上，冰涼。

嚴準平靜地拉起袋口，封住那一只巨螯，聲音沒什么起伏：“這已經是第七次了。”

“什么？”

“第七次你在現場，收集完標本以后，不自覺把研究步驟當成首要任務。”

嚴準的眼底，灰白的瞳仁一陣暗：“你什么時候開始，覺得比活著更重要的，是實驗？”

林妄安靜了一秒，沒回答。

他慢慢站直，肩膀上還沾著一塊沒拍掉的孢子碎片。

那東西沿著他衣領滑落，被他不耐煩地抖掉。

“……我沒覺得重要。”

他看著封起來的標本袋，語氣輕得像在和人閑談：“我只是覺得，有些東西……如果不研究，就會爛在這里，可惜了。”

“嗯。”

嚴準也沒爭辯，他一向不爭辯。

他只是把那只裝好巨螯的袋子收進儲藏模塊，順手拍掉上面的沙。

林妄隨手抹了下額頭的冷汗，笑了一聲：“反正都要死，多少留點數據也不虧。”

風在他們之間吹過，把孢子蝎留下的血痕一寸一寸吹干。

林妄低頭看自己手指。

那根捏過神經纖維的指尖上，殘留著一點點半透明的膜。

他忽然覺得，有點熟悉。

像曾經在某個實驗臺上，試驗體被解剖后，也有過同樣的質感。

“……收拾干凈。”

他慢慢把手收回，聲音很低：“走吧。”

“改造車還能開嗎？”

林妄抬眼，看著那輛在風沙里依舊運轉的車。

車頭金屬口微微開闔，像一頭耐心等待餌料的獸。

“還能。”

嚴準淡淡答，“外殼凹陷，但驅動無損。”

“好。”

林妄轉身，抬腳往駕駛艙走。

他走了兩步，又停住。

低頭看了眼自己掌心。

那片血肉已經被風吹干，可他仍能記得方才握住螯的時候，骨節斷裂的清晰觸感。

像是……

比打贏它更有成就感。

他呼了口氣，嘴角輕輕挑了下：“……真無聊啊。”

說完，他收起手，像什么都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