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雙高跟鞋，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整個教室，鴉雀無聲。

陳班主任沒有急著念成績，她把那沓承載著無數人命運的A4紙，在講臺上輕輕磕了磕，讓紙張的邊緣對齊。

“這次一模，是我們南江市第一次全市聯考，成績的含金量，不用我多說。”

“有人，會被打回原形。”

“也有人，會一飛沖天。”

她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

“這次，我們從后往前念。”

這個決定像是一道催命符，讓坐在教室后半區的同學，臉色瞬間白了好幾分。

一個個名字被念出來，伴隨著全市的排名，那個冰冷的數字，像一把尺子，精準地量出了每個人的位置。

“……李虎，總分421，班級第四十名，年級三百一十名，全市排名……五千六百二十三。”

一個平時愛在班里起哄的男生，在聽到那個“五千”開頭的數字時，整個人都萎了下去。

氣氛越來越壓抑。

隨著排名的上升，被念到名字的同學，表情也從絕望，變成了不甘、懊惱，或是勉強松一口氣。

“張偉，總分470，班級第二十八名，年級一百八十五名，全市排名三千二百名。”

上次月考被第一個點名的張偉，這次雖然依舊不理想，但聽到不是倒數，緊繃的肩膀微微松弛了一些。

陳班主任的語速始終不緊不慢。

她念到前十名的時候，速度放得更慢了。

“……年級第十名，趙琳，總分645，全市排名……”

教室里安靜得可怕。

當陳班主任念到李墨的名字時，所有人的神經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想知道，這個上次月考的黑馬，在全市的大舞臺上究竟是個什么水平。

“李墨。”

陳班主任停頓了一下，她推了推眼鏡，看了一眼成績單，又抬起頭，視線在教室里掃了一圈，最后落回到那張紙上。

“語文126，數學146，英語125，理綜278。”

這幾個數字一出來，班里就響起了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這次理綜的難度人盡皆知，278分，這已經不是凡人了。

而數學146，只扣了4分，更是讓人難以置信。

“總分675。”

陳班主任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班級……第一。”

“年級第五。”

班級里一片嘩然。

然而，陳班主任接下來的話，才是一顆真正的重磅炸彈。

她抬起頭，這一次，她的視線精準地鎖定了李墨，聲音里帶著一種欣賞的情緒。

“全市排名……第五十二名。”

轟——

如果說年級第五是讓人震驚，那全市第五十二名，就足以讓整個二班的人大腦宕機。

南江市每年有近一萬名高三考生。

第五十二名，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一只腳，已經踏進了那些名校的大門。

她繼續念了下去。

“王晴，總分695分，年級第一，全市……第三。”

這個成績，并沒有引起騷動。

因為王晴是公認的學神，她考出什么樣的成績，大家最多是驚嘆，而不會懷疑。

陳班主任發下卷子。

李墨接過那幾張密密麻麻寫滿了他筆跡的試卷，神情平靜。

他拿出紅筆，開始仔細地看自己的錯題。

語文，閱讀理解的一個細節題，扣了三分。

英語，完形填空錯了一個。

數學，最后一題的步驟因為寫得太簡略，被扣了一分過程分。

理綜，物理那道壓軸題的最后一問，他的解法雖然正確，但不是最簡潔的，也被扣了過程分。

總共，扣了二十分。

這二十分，就是他和王晴的差距，也是他和全市最頂尖那幾個人的差距。

他把每一處扣分的地方，都用紅筆圈了出來，在旁邊寫下分析和注解。

仿佛這全市第五十二名的成績，對他而言，不是榮耀，而是一份標明了所有弱點的作戰地圖。

這種超乎尋常的冷靜，讓那些原本還在嘰嘰喳喳議論的人，都慢慢地閉上了嘴。

放學鈴聲響起。

李墨收拾好書包，正準備離開，陳班主任在門口叫住了他。

“李墨，你跟我來一下辦公室。”

辦公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陳班主任給他倒了杯水。

“全市五十二名，這個成績，超出了我的預期。”她開門見山。

“運氣好。”李墨還是那句話。

“還在跟我說運氣？”陳班主任搖了搖頭，“我看了你所有的卷子，尤其是數學和理綜，解題思路非常清晰。”

“這不是運氣，李墨。”

她看著他，“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真正的目標，是哪所大學了嗎？”

李墨沉默了片刻。

“南江大學。”

“還是南江大學？”陳班主任的眉頭皺了起來，“以你這次的成績，如果能保持住，甚至再往上沖一沖，一些頂級名校不是沒有希望。”

“老師，”李墨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她，“我選南江大學，不是因為它離家近，而是因為，我喜歡這座城市。”

“我希望我學到的東西，未來能用在這片我熟悉的土地上。”

陳班主任愣住了。

她教了二十多年的書，見過太多太多以考上名校，離開家鄉為榮的學生。

這是她第一次，從一個最有希望沖出去的學生嘴里，聽到這樣一番話。

她看著眼前這個少年，他的眼神清澈而堅定，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偽和矯飾。

過了很久，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好。”

她點了點頭，眼神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認可。

“有這個想法，很好。”

“但是，老師要提醒你，就算目標是南江大學，你也不能有絲毫的松懈。”

“一模的成績，只能代表過去。”

“接下來的二模，三模才是真正的刺刀見紅。”

“我知道。”李墨平靜地回答。

走出辦公室，夕陽正從走廊的盡頭傾瀉而下。

王晴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他。

“陳老師找你？”

“嗯，聊了聊目標。”

兩人并肩走在光影里，誰都沒有再說話。

前方的路，注定不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