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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一張小小的賀卡

  • 重回1998老街雜貨鋪
  • 零天丶冷秋
  • 2835字
  • 2025-07-16 19:00:00

月考的余波,在南江三中高三教學樓里持續(xù)發(fā)酵。

李墨的名字已經(jīng)成了二班討論的焦點。

李墨把剛發(fā)下來的月卡數(shù)學卷子鋪開,用紅筆在錯題旁邊標注。

他不在乎這些議論。

他只在乎卷子上那個鮮紅的“-13分”。

這十三分,丟在了哪里,為什么會丟,下次如何避免。

這才是他關心的。

下午的自習課,班長走到他桌前。

“李墨,陳老師讓你去趟辦公室?!?

辦公室里,陳班主任正在批改作業(yè),一摞摞的卷子堆得像小山。

她沒有讓李墨站著,而是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坐。”

李墨拉開椅子坐下。

“這次考得不錯?!标惏嘀魅畏畔录t筆,端起桌上那個泡著濃茶的大搪瓷杯。

“運氣好。”李墨回答得很謙虛。

“運氣?”陳班主任喝了口茶,鏡片后的視線帶著審度,“我看了你的卷子,尤其是理綜,解題步驟清晰,思路明確,沒有一道題是靠蒙的。這不是運氣,這是實力?!?

她把茶杯放下,身體微微前傾。

“李墨,老師想知道,你的目標是什么?”

“考個好大學。”

“多好算好?”陳班主任追問,“南江大學?還是省城的重點?”

李墨沉默了片刻。

“南江大學,主要是離家近?!?

他平靜地吐出這兩個字。

辦公室里陷入了安靜。

陳班主任看著他,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絲驚訝,但很快又被一種更復雜的情緒取代。

那是期待,也是壓力。

“好?!彼c了點頭,“有這個志氣,很好?!?

“但是光有志氣不夠。年級第七,離南江大學還差著一點距離。”

“我知道?!?

“老師希望你記住,你是只老鷹,就不要總跟一群麻雀混在一起。你的眼睛,要往更高的地方看?!?

李墨走出辦公室,心里很平靜。

老師的敲打和期許,他都懂。

四月,春風吹綠了老街的枝丫。

空氣里,李秀琴做的綠豆糕的清甜,取代了關東煮的暖香。

四月九號,是李墨的生日。

他自己都快忘了,但李秀琴記得比誰都清楚。

兒子這次月考的成績,是這個家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李秀琴早就盤算著,要給兒子好好過個生日。

“兒子,今晚別去書店看書了,早點回家?!崩钚闱僖贿吔o綠豆糕蓋上紗布,一邊叮囑,“我讓你爸去買了條大鯉魚,晚上給你做紅燒魚,再炒幾個你愛吃的菜。”

“媽,不用那么麻煩,就跟平時一樣就行?!?

“那怎么行!”李秀琴看了他一眼,“你今年十八了,是大人了!得好好過!”

李衛(wèi)國在一旁默默地擦拭著冰柜的玻璃門,嘴角也掛著笑。

傍晚,李墨還是先去了青葉書店。

他得把陳老師布置的那份競賽卷子做完。

閱讀角的燈光一如既往的溫暖。

王晴也在,她正在整理一個新到的書架,上面是王文林采納了李墨的建議,新進的一批設計和攝影類的畫冊。

她看到李墨,沖他笑了笑,又繼續(xù)忙自己的事。

李墨在老位置坐下,沉浸在復雜的物理世界里。

時間一點點過去,店里的讀者來了又走。

當他解出最后一道題,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時,才發(fā)現(xiàn)書店里只剩下他和柜臺后的王晴了。

墻上的掛鐘,時針已經(jīng)指向了九點。

他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李墨?!?

王晴從柜臺后走了出來,叫住了他。

她手里拿著一個很小的,用牛皮紙包裝好的扁平小盒子。

“生日快樂?!?

她把小盒子遞到他面前,臉頰在溫暖的燈光下,有些微微發(fā)紅。

李墨愣住了。

他沒想到,她會知道,并且記得。

他接過那個小盒子,很輕。

“謝謝?!彼暮韲涤悬c干。

“快打開看看,喜不喜歡。”王晴的聲音很輕,帶著一點期待。

李墨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

里面不是什么貴重的禮物,而是一張硬質的卡片。

卡片是手工制作的。

正面用細密的鋼筆線條,畫著一幅小小的,卻又異常精致的素描。

畫的正是李家雜貨鋪的那個后院。

有那個散發(fā)著松木香的新書架,有那臺老式的幻燈機,有那幾張舊桌椅,甚至連角落里那個用輪胎做的花壇都畫了進去。

畫面的筆觸細膩又溫柔,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在素描的下方,有一行清秀的字跡,摘自一本李墨曾在書店翻閱過的,關于建筑學的書。

——家,是我們在世界上的角落。

李墨看著那張卡片,心臟像是被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攥住了。

他抬起頭,看向王晴。

她也正看著他,那雙清亮的眼睛里,有緊張,有期待。

“很喜歡?!崩钅穆曇粲行┥硢?,“非常喜歡。”這可能是他收到過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他把那張精致的卡片翻過來,背面還有一行更小的字。

——祝你,也祝我們,得償所愿。

這句祝福,比任何華麗的辭藻都更讓他動容。

“很喜歡?!崩钅穆曇粲行┥硢?,“非常喜歡?!?

這是他兩輩子加起來,收到過的,最懂他的禮物。

王晴像是松了一口氣,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快回家吧,阿姨肯定等急了。”

“好?!?

李墨小心翼翼地把卡片放回包裝盒,再鄭重地揣進外套的內側口袋,緊貼著胸口的位置。

告別了王晴,他走出書店。

四月的晚風,帶著一絲春夜的涼意,吹在臉上卻很舒服。

老街的夜晚很安靜,只有幾家晚歸的住戶窗戶里,透出零星的燈火。

李墨沒有騎車,他選擇慢慢地走回去。

他腦海里反復回響著那句“祝你,也祝我們,得償所愿”。

一個“也”字,一個“我們”,像是兩把小小的鉤子,把他和她緊緊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

他忽然明白,自己在這條老街上所做的一切,那些在外人看來有些不務正業(yè)的小打小鬧,都有了一個最堅定的支持者和理解者。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這種感覺,比月考拿了年級第七,還要讓他感到踏實和喜悅。

回到家,一股濃郁的飯菜香氣撲面而來。

李秀琴正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紅燒鯉魚從廚房里走出來,看到兒子,臉上的笑容立刻綻放開。

“回來啦!快去洗手,就等你了!”

桌子上,已經(jīng)擺滿了四五個菜,都是李墨平時愛吃的。

李衛(wèi)國從冰柜里拿出兩瓶啤酒,起開蓋子,給李墨面前的杯子里倒了小半杯,又給自己滿上。

“今天十八了,是大人了,陪爸喝點。”他言語不多,但眉眼間的笑意藏不住。

“好?!崩钅χ鴳隆?

一家人圍著桌子坐下,李秀琴不停地給兒子夾菜,嘴里念叨著:“多吃點,多吃點,看你最近學習累的,都瘦了?!?

“媽,我哪瘦了,重了好幾斤?!?

“那是壯實了!”李秀琴理直氣壯。

李衛(wèi)國端起酒杯,和李墨的杯子碰了一下,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兒子,生日快樂?!?

“謝謝爸?!?

李衛(wèi)國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臉上泛起紅光。

“你媽說,你這次考得很好,給咱家爭了光。爸沒啥文化,說不出什么大道理。就一句話,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家里支持你。”

李墨心里一熱,也把那小半杯啤酒喝了下去。

啤酒的苦澀和麥芽的香氣在舌尖散開,混著飯菜的溫熱,一同涌進心里。

“對了,你王晴妹妹,送你什么生日禮物了?”李秀琴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眼睛里卻閃著八卦的光。

李墨的臉頰有些發(fā)燙,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的口袋。

“就……一張賀卡?!?

“賀卡好,賀卡有心意?!崩钚闱傩Φ酶_心了,還悄悄給丈夫遞了個眼色。

這頓生日飯,吃得溫馨又滿足。

吃完飯,李墨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

他從口袋里,珍而重之地拿出那個小盒子,取出那張手工卡片。

他把它立在書桌的臺燈旁。

燈光下,那幅小小的素描,仿佛有了生命。

他能看到文化角落里,孩子們追逐打鬧的笑臉,能聽到老幻燈機“咔噠咔噠”的轉動聲,能聞到松木書架散發(fā)出的清香。

家的感覺,原來是這樣具體而微小。

他坐下來,視線從卡片上移開,落在了桌上另一邊。

他把卡片平整地壓在書桌的玻璃板下,正對著自己視線最常停留的地方。

窗外,夜色正濃。

而房間里的這盞燈,因為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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