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西南邊陲,“萬骨窟”的邀請
- 活葬碑
- 糖山很甜
- 9232字
- 2025-06-20 08:45:31
冰冷刺骨的水流如同無數鋼針,狠狠扎進皮膚,刺穿骨髓。許潭感覺自己像塊被扔進滾筒洗衣機的破布,在狂暴的暗流和嶙峋的巖石間瘋狂撞擊、翻滾。每一次撞擊都帶來骨頭欲裂的劇痛,每一次嗆水都讓肺葉火辣辣地灼燒。耳邊是震耳欲聾的水流轟鳴,眼前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只有手里緊緊攥著的兩樣東西,成了連接現實與虛無的唯一錨點——一塊是鴿子蛋大小、冰冷堅硬、散發著微弱幽藍光芒的礦石(林海從碑心摳出的核心);另一塊,是蘇晚晴在昏迷前塞給他的、同樣冰冷的金屬小匣子(第二塊碑的核心部件?)。
混亂中,他感覺自己的另一條胳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鉗住!是林海!即使在如此狂暴的水流中,林海依舊保持著驚人的冷靜和力量,他一只手死死抓住許潭的胳膊,另一只手則牢牢箍住了失去意識的蘇晚晴的腰,將她緊緊護在身側,用自己的身體抵擋著大部分來自巖石的撞擊。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卻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前方終于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水流的速度也驟然加快!
轟!!!
三人如同被巨獸吐出,猛地被拋出了狹窄的水道出口,狠狠砸進一個相對開闊、水流湍急的地下河道里!冰冷的河水瞬間淹沒了口鼻!
許潭和林海掙扎著浮出水面,劇烈地咳嗽著,吐出嗆進肺里的水。林海第一時間托起昏迷的蘇晚晴,讓她口鼻露出水面。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沖鋒衣肩胛位置被撕裂了一大片,露出下面被水泡得發白的傷口,深可見骨,周圍的皮肉翻卷,觸目驚心。
“晚晴!蘇晚晴!”許潭抹了把臉上的水,焦急地喊著。
蘇晚晴毫無反應,只有微弱的鼻息證明她還活著。
“失血過多!傷口感染風險極高!必須立刻上岸處理!”林海的聲音帶著水汽,但依舊沉穩,他快速評估著蘇晚晴的狀況,目光掃視著四周。湍急的地下河兩側是濕滑高聳的巖壁,前方不遠處,河道似乎轉向,隱約有自然光透入。
“那邊!有光!”許潭也看到了,指著前方。求生的本能驅使他奮力劃水,幫著林海一起托著蘇晚晴,朝著光亮處掙扎游去。
水流推著他們轉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出口出現在前方!洞口外,是奔騰咆哮的峽谷激流,以及峽谷上方一線灰蒙蒙的天空!此刻正是黎明時分,天邊泛著魚肚白,冰冷的晨光刺破峽谷的濃霧,灑在翻騰的水面上。
三人被水流裹挾著沖出了溶洞,卷入更加洶涌的峽谷激流!冰冷刺骨的河水瘋狂沖刷著身體,巨大的力量幾乎要將他們撕碎!
“抓住那塊石頭!”林海嘶吼著,指向激流中一塊半露出水面的巨大礁石。
許潭和林海拼盡最后一絲力氣,在激流中奮力劃動,終于險之又險地抓住了那塊礁石邊緣濕滑的突起!巨大的水流沖擊力幾乎將他們再次卷走!兩人用盡全身力氣,連拖帶拽,終于將昏迷的蘇晚晴和自己弄上了這塊僅能勉強容身的冰冷礁石。
精疲力竭。
許潭癱倒在冰冷的巖石上,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疼痛。冰冷的河水順著頭發、衣服不斷往下淌,凍得他牙齒咯咯打顫。他攤開緊握的雙手,那塊散發著微弱幽藍光芒的礦石和冰冷的金屬小匣子靜靜地躺在掌心,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逃亡只是一場幻覺。
林海顧不上自己濕透和擦傷,迅速解開蘇晚晴濕透的沖鋒衣,露出肩胛處猙獰的傷口。傷口邊緣皮肉翻卷,被冰冷的河水泡得發白,深可見骨,但幸運的是沒有傷到主要血管。他動作麻利地從自己防水背包的夾層里取出一個小巧的急救包。
“按住她!”林海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許潭掙扎著爬過來,用盡力氣按住蘇晚晴的雙肩。林海用消毒噴霧快速沖洗傷口,冰冷的藥液刺激下,昏迷中的蘇晚晴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身體微微抽搐。林海眼神專注,動作快而精準,止血粉、強效抗菌凝膠、最后用特制的生物粘合敷料和繃帶將傷口緊緊包扎起來。整個過程不到兩分鐘,卻看得許潭心驚肉跳。
做完這一切,林海才長長舒了口氣,靠著冰冷的巖石坐下,摘下被水汽模糊的金絲眼鏡,疲憊地捏著眉心。他身上的米色風衣早已破爛不堪,沾滿了泥污和血跡,臉上也有幾道擦傷。
許潭看著林海的動作,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同樣狼狽不堪的身體,最后目光落在掌心那兩樣冰冷的東西上。礦石幽藍的光芒在晨曦中微弱而穩定,金屬匣子則冰冷沉寂。
“媽的…”許潭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吐出幾口帶著血腥味的河水,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這趟活兒…賠大發了!差點把命搭上,就撈著倆破石頭蛋子…”他看向蘇晚晴蒼白安靜的臉,眼神復雜,“晚晴,你可別死啊,說好的全聚德…管夠…”
林海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后的目光落在許潭掌心那兩樣東西上,又移向蘇晚晴包扎好的傷口,臉色凝重得如同深秋的寒潭:“她失血過多,傷很重,必須盡快找到安全的地方休整和進一步治療。這兩塊‘石頭蛋子’…”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避開礦石,輕輕碰了碰那個金屬匣子,“…能量反應很異常。它們在互相吸引,也在互相排斥。很古怪的力場。”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隼’…蘇小姐最后的話…”
許潭喘著粗氣,望向峽谷上方那狹窄灰暗的天空,以及兩岸嶙峋陡峭、如同刀劈斧鑿般的崖壁。冰冷的晨風吹過濕透的身體,帶來刺骨的寒意,卻也讓他混亂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一股從未有過的、混合著憤怒、后怕和一種被深深愚弄的冰冷感覺,在胸腔里翻騰。
“隼”、“九爺”(如果沒死)、還有那該死的詛咒…潭影軒的算計,鎖龍村的追殺,宋墓里的亡命搏殺…一幕幕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將那兩樣冰冷的核心部件死死握住!幽藍的光芒從指縫間透出,映亮了他眼底那一抹被逼到絕境、卻又被冰冷河水澆灌得異常清醒和銳利的兇光。
“媽的…”許潭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這事兒沒完!‘隼’、‘九爺’、還有那地底下的老鬼們…咱們仨這梁子,算是結瓷實了!老林,”他轉過頭,看向林海,眼神灼灼,“先找個地方,把這位姑奶奶救活!然后…咱們得好好算算賬了!”
半個月后。西南邊陲,勐卡鎮。
這里像是被時光遺忘的角落,又像是各方勢力犬牙交錯的灰色地帶。濕熱粘稠的空氣里彌漫著熱帶植物腐敗的甜腥、廉價香料、燒烤油煙和一種躁動不安的野性氣息。街道狹窄而泥濘,兩旁擠滿了低矮的竹樓和鐵皮棚屋。穿著各色民族服飾的人們、背著巨大行囊的背包客、眼神警惕的本地商人、以及一些形跡可疑、身上帶著硝煙和戾氣的漢子混雜在一起。高音喇叭里播放著節奏怪異的當地音樂,混雜著雞鳴狗吠和討價還價的嘈雜聲浪。
鎮子角落一家名為“野象”的簡陋旅館二樓房間。
窗戶緊閉,隔絕了外面大部分的喧囂,但悶熱依舊。一臺老舊的吊扇在頭頂有氣無力地旋轉著,發出吱呀的呻吟。
蘇晚晴靠坐在一張鋪著涼席的竹床上,臉色依舊帶著大病初愈的蒼白,但眼神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清冷銳利。她肩胛處的傷口被重新仔細包扎過,換上了干凈的亞麻襯衫,長發隨意地挽在腦后,露出光潔的脖頸。只是動作間,依舊能看出那份虛弱帶來的遲滯。
許潭正眉飛色舞地對著林海比劃著,唾沫星子差點噴到對方臉上。
“…老林你是沒看見!當時那大石頭,‘轟’地一下就砸下來!我離得最近!說時遲那時快,我一個鷂子翻身,再加一招神龍擺尾…”他手舞足蹈,顯然是在夸大自己在宋墓落石下的“英勇表現”。
林海坐在窗邊一張破舊的藤椅上,正用一塊軟布仔細擦拭著那枚鴿子蛋大小的幽藍礦石,旁邊攤開放著幾本厚厚的礦物圖譜和專業書籍。他頭也沒抬,只是推了推金絲眼鏡,淡淡地戳穿:“根據當時落石軌跡和你的位置矢量分析,你被沖擊波掀飛的概率是97.3%,主動規避成功的概率無限接近于零。而且,是我把你從水里撈上來的。”
許潭被噎得直翻白眼:“喂!老林!給點面子行不行?好歹我也是差點為國捐軀…呃,為民除害了!”他眼珠一轉,湊到蘇晚晴床邊,嬉皮笑臉,“晚晴同志,你給評評理!當時是不是我掩護得好,老林才能拿到這寶貝疙瘩?”他指了指林海手里的礦石。
蘇晚晴正低頭看著掌心那個冰冷的金屬小匣子,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匣子表面細密繁復、如同某種古老符文的刻痕。聽到許潭的話,她抬起眼,那雙深潭般的眸子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清冷:“你撒辣椒面的技術,確實…別具一格。”
“噗…”林海沒忍住,發出一聲輕笑。
許潭:“……”他感覺自己在對牛彈琴。
“好了,說正事。”林海收起笑意,將擦拭干凈的礦石小心地放進一個特制的鉛盒里隔絕可能的輻射,然后拿起桌上幾張打印出來的照片和一份分析報告。“‘隼’的新指令來了。目標地點,勐卡鎮西南方向,深入原始森林無人區,一個叫‘萬骨窟’的地方。”
“萬骨窟?”許潭皺起眉頭,這名字聽著就晦氣。
“嗯。”林海點頭,將一張模糊的衛星圖片推到兩人面前。圖片上顯示著莽莽蒼蒼的綠色林海,中央位置卻有一個巨大的、顏色深褐、寸草不生的環形凹陷,如同大地上一個猙獰的瘡疤。“明代一個權勢滔天、性情極度殘暴的鎮守太監的秘密陵墓。他征發民夫數萬,耗時多年秘密修建,完工后…將所有參與修建的民夫全部坑殺在陵墓入口的天坑里,故稱‘萬骨窟’。”
“坑殺數萬?!”許潭倒吸一口涼氣,“這太監比那宋王爺還狠!”
“傳說里面有吃人的‘陰兵’和不散的怨氣。”林海繼續道,“‘隼’給的信息很模糊,但指向性很強——萬骨窟深處,有第二塊完整的‘活葬碑’。而且,‘隼’暗示,這塊碑關聯著一個…能顛覆認知的古代秘密,可能與一種失傳的、極其危險的‘生化’或‘能量’技術有關。”
“生化?能量?”許潭聽得一頭霧水,“比那王爺的‘生魂丹’還邪乎?”
“可能更接近…某種超越時代的武器,或者…禁忌的永生實驗。”林海語氣凝重,“‘隼’這次的條件很優厚,預付了一筆巨款,足夠我們休整和采購頂級裝備。但警告也更嚴厲,說‘九爺’的殘部很可能也收到了風聲,甚至可能勾結了當地更兇悍的武裝盜墓團伙。”
許潭聽到“巨款”,眼睛亮了一下,但隨即被“九爺”和“更兇悍”幾個字壓了下去。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后腰,那里還隱隱作痛。
房間內一時陷入沉默。吊扇吱呀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林海的目光轉向一直沉默的蘇晚晴:“蘇小姐,關于‘萬骨窟’,或者那個太監,你…知道些什么嗎?”自從離開宋墓,蘇晚晴對“隼”的態度就變得異常冰冷,尤其是看到“萬骨窟”的名字后。
蘇晚晴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那個冰冷的金屬匣子上,指尖的摩挲停了下來。她緩緩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深潭般的眸子里,卻翻涌著一種極其復雜的情緒——是刻骨的仇恨?是深入骨髓的恐懼?還是一種…宿命般的沉重?
她沒有直接回答林海的問題,而是攤開了掌心。那個冰冷的金屬小匣子,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暗的光澤。她伸出另一只手,指甲在匣子側面一個極其隱蔽的凹槽處用力一按!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彈動聲。
匣子并沒有打開,但在匣子頂部光滑的平面上,卻緩緩浮現出幾個極其細微、如同天然紋理般的古老篆字!
那文字扭曲而神秘,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滄桑和陰冷氣息。
林海和許潭立刻湊近。
林海眉頭緊鎖,仔細辨認:“這字體…是秦篆的變體,夾雜了楚地巫文的筆畫…第一個字是‘蘇’?第二個…像‘守’?第三個…很模糊…”
許潭也瞪大了眼睛:“蘇?蘇…守…?蘇守什么?”
蘇晚晴的聲音冰冷地響起,如同寒冰墜地,打破了房間的寂靜:“不是‘守’。是‘狩’。”她抬起眼,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錐,直直地刺向虛空,仿佛要穿透時間和空間,釘在那個早已化為枯骨的太監身上。
“蘇狩陵。”她一字一頓,聲音里蘊含著滔天的恨意,“我的…先祖。”
轟!
如同驚雷在耳邊炸響!許潭和林海瞬間僵在原地!
“蘇狩陵?那個…太監的守陵人?”許潭失聲叫道。
“不是守陵人。”蘇晚晴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每一個字都像冰碴子,“是‘狩陵衛’!世代守護,也是…世代受詛!”她猛地攥緊了那個金屬匣子,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身體微微顫抖起來,牽扯到肩胛的傷口,讓她臉色更白了幾分。
“那個太監…他不僅坑殺了民夫,為了確保陵墓永世不被侵擾,他更用極其陰毒的法子,挑選了幾個掌握特殊技藝的家族,強迫他們立下血誓,世代為‘狩陵衛’,永生永世守護他的陵寢,不得離開,不得背叛!違者…血脈斷絕,死無全尸!”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涌的情緒,眼神變得幽深而痛苦:“我的家族…蘇家…就是其中之一。我們世代相傳的技藝,不是盜墓,而是…守墓!是驅蟲、御蠱、布陣、殺人…所有防止盜墓賊接近陵墓的…‘旁門左道’!”
房間里死寂一片。吊扇的吱呀聲顯得格外刺耳。許潭和林海震驚地看著蘇晚晴,這個一直籠罩在神秘和強大光環下的女子,此刻身上散發出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悲愴和一種被命運枷鎖禁錮的沉重。
“那…詛咒?”林海的聲音帶著一絲干澀。
“血誓…就是詛咒。”蘇晚晴的聲音帶著一種空洞的疲憊,“世代相傳,烙印在血脈里。離開陵墓守護范圍超過一定時限,或者背叛誓言…血脈中的‘東西’就會發作…讓人在極致的痛苦中…化為一灘膿血。”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只剩下冰冷的決絕,“我父親…就是為了讓我擺脫這詛咒,偷偷研究解除之法,觸犯了血誓…最后…在我面前…”她沒有說下去,但微微顫抖的肩膀說明了一切。
許潭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竄上來。化為一灘膿血?這比什么妖魔鬼怪都可怕!他看著蘇晚晴蒼白的臉,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她身上背負的恐怖枷鎖。
“所以…你找‘活葬碑’…”林海瞬間明白了蘇晚晴的目的。
“解除詛咒!”蘇晚晴斬釘截鐵,“家族秘傳,‘活葬碑’是血誓的關鍵!也是解除詛咒唯一的鑰匙!它不僅僅是一塊邪門的碑,更可能是…那個太監控制‘狩陵衛’的工具!或者…儲存血誓力量的容器!”她看向林海手中的鉛盒和許潭手中的金屬匣子,“這兩塊核心,可能就是關鍵!我必須拿到萬骨窟里的第二塊碑!”
動機終于明朗。蘇晚晴的加入,她的強大,她的神秘,她的若即若離…一切都有了答案。她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命!為了掙脫那世代相傳的、如同附骨之疽的血脈詛咒!
“所以…‘隼’…”許潭想起蘇晚晴昏迷前那句“別信‘隼’”,臉色變得難看,“他故意引我們去萬骨窟?他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和目的?”
“不知道。”蘇晚晴搖頭,眼神冰冷,“但他絕對不懷好意!他給我們錢,提供裝備,看似在幫我們,實則是把我們當成探路的卒子和開門的鑰匙!他真正想要的,是萬骨窟里那個太監隱藏的秘密!那個可能顛覆一切的‘東西’!一旦他得手…”她頓了頓,聲音帶著警告,“后果不堪設想!我們…甚至所有人,都可能成為陪葬品!”
巨大的陰謀如同陰影般籠罩下來。三人一時無言,房間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和吊扇的呻吟。
“干!”許潭猛地一拍大腿,打破了沉默。他看著蘇晚晴蒼白卻堅定的臉,又看了看林海凝重的表情,那股市井的混不吝和賭徒的狠勁兒又冒了出來,“管他‘隼’是人是鬼!管他萬骨窟是龍潭還是虎穴!這活兒,老子接定了!”
他站起身,走到蘇晚晴床邊,臉上又掛起那副嬉皮笑臉的痞相,眼神卻異常認真:“晚晴同志,你放心!為了你的全聚德,為了咱們的革命友誼!這詛咒,哥們兒幫你解定了!不就是個死太監的墳嗎?咱給他刨個底朝天!”
蘇晚晴看著許潭那張還帶著傷疤、卻努力擠出笑容的臉,冰冷的目光微微波動了一下,隨即又恢復清冷。她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林海也站起身,將鉛盒和資料收好,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銳利而冷靜:“目標明確,危險系數極高。我們需要最頂級的裝備,尤其是防護和對付未知生物毒素的。還有,必須了解當地情況,特別是…那個‘黑苗’。”
“黑苗?”許潭一愣。
“嗯。”蘇晚晴接口,聲音恢復了一貫的清冷,“勐卡鎮再往深山里走,是‘黑苗’的地盤。他們世代居住在那里,極其排外,掌握著古老的巫蠱之術,據說…與當年的‘狩陵衛’有些淵源。是敵是友,難以預料。進入萬骨窟,很難繞過他們。”
“巫蠱?”許潭感覺頭皮又有點發麻,“下蠱?放蟲子那種?”
“比蟲子可怕得多。”蘇晚晴淡淡地說,“蠱毒無形,殺人于千里之外。不過…”她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我對他們的東西,也略知一二。”
“得!咱們這隊伍配置,越來越像反派了!”許潭夸張地嘆了口氣,“一個懂風水的工程師,一個會下蠱的守陵人,再加我這個…撒辣椒面的鑒寶專家?絕配!”
林海無奈地搖搖頭:“別貧了。當務之急,分頭行動。我去鎮上的‘黑市’采購裝備和情報,需要的東西清單我列好了。許潭,你負責采購藥品、高熱量食物和…呃,你的‘特殊物資’(辣椒面、二鍋頭)。”他看向蘇晚晴,“你傷沒好透,留在這里休息,也研究一下這兩個核心部件的反應,看看有沒有新發現。天黑前回來匯合。”
勐卡鎮的“黑市”,藏在鎮子最深處一條污水橫流、氣味刺鼻的小巷盡頭。一個巨大的、用油氈布和鐵皮胡亂搭建的棚戶區,里面人聲鼎沸,煙霧繚繞。各種膚色、穿著怪異的人在這里交易著明面上見不得光的東西:老舊的槍械、鋒利的冷兵器、各種用途不明的化學藥劑、真假難辨的古董、甚至還有關在籠子里、眼神兇戾的不知名野獸。
林海穿著一件不起眼的當地筒裙(便于偽裝),臉上抹了些泥灰,低調地穿行在擁擠嘈雜的人群中。他的目標很明確,一個掛著“老帕敢”破木招牌的昏暗棚屋。據說這里的老板“巖坎”是勐卡消息最靈通的掮客,也是少數敢和“黑苗”做交易的人。
棚屋里光線昏暗,彌漫著劣質雪茄和汗餿味。一個皮膚黝黑、精瘦干練、瞎了一只眼的老頭坐在一張油膩的矮桌后,正是巖坎。他那只完好的獨眼,像鷹隼一樣銳利地掃視著每一個進出的客人。
林海沒有廢話,將一張寫滿裝備名稱和規格的紙條,連同幾卷厚厚的、用橡皮筋捆好的美金(“隼”預付的經費),一起推到巖坎面前。
巖坎用粗糙的手指捻開美金,獨眼在紙條上快速掃過,渾濁的眼珠里閃過一絲驚訝:“防化服?特制驅蟲劑?高頻聲波驅散器?還有…對付‘黑苗’蠱毒的特效藥?”他抬起獨眼,上下打量著林海,帶著審視,“朋友,你要去的地方…不太平啊。”
“萬骨窟。”林海的聲音平靜無波。
巖坎的獨眼瞳孔猛地一縮!他沉默了片刻,將美金和紙條收進桌下,壓低了聲音:“那地方…是閻王殿。‘黑苗’的禁地。進去的人,十死無生。”
“我知道風險。東西,能弄到嗎?價格好說。”林海又推過去一卷美金。
巖坎盯著那卷美金,獨眼里閃爍著貪婪和掙扎,最終點了點頭:“東西…能弄。但需要時間,明天一早。另外…”他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提醒你一句。最近有幾撥生面孔在打聽萬骨窟,看著不像善茬。領頭的是個刀疤臉,北方口音,兇得很。”
刀疤臉!疤臉強!他真的沒死!還追到了這里!
林海心頭一沉,面上不動聲色:“多謝。還有,關于‘黑苗’…最近有什么動靜?”
巖坎的獨眼閃爍了一下:“‘黑苗’…最近很緊張。他們的寨子加強了守衛,生人勿近。聽說…好像丟了什么重要的東西?或者…感應到了什么?”他搖搖頭,“具體不清楚。他們的事,外人知道得越少越好。不過…”他猶豫了一下,從桌下摸出一個用芭蕉葉包裹的小包,推到林海面前,“這個,送你。進山時,抹在鞋子和褲腳上。‘黑苗’的蟲子…不喜歡這個味道。”
林海接過小包,入手沉甸甸,散發著一股濃烈刺鼻的草藥味。“多謝。”
另一邊,許潭在鎮上的雜貨鋪和藥店里穿梭。他按照林海的清單采購了抗生素、止痛藥、止血繃帶、高能量壓縮餅干和巧克力,又在一個小攤上補充了一大包紅彤彤的辣椒面和幾瓶當地最烈的包谷酒(替代二鍋頭)。路過一個賣銀飾的小攤時,他被攤主手腕上一串造型古樸、刻著奇異符文的銀鐲吸引住了。
“老板,這鐲子…有點意思啊?不像本地樣式?”許潭蹲下來,拿起鐲子掂量著,一副行家的口吻。
攤主是個干瘦的老太太,穿著色彩斑斕的苗服,聞言抬起渾濁的眼睛看了許潭一眼,用生硬的漢語說:“老東西。避邪。山里…不干凈的東西多。”她指了指鐲子上那些扭曲的符文。
許潭心里一動,想起蘇晚晴說的“黑苗”和巫蠱,立刻掏出幾張鈔票:“買了!給…給我來一對兒!”
回到“野象”旅館時,已是傍晚。夕陽的余暉給破敗的小鎮鍍上了一層暗金,空氣依舊悶熱粘稠。
林海也剛好回來,帶回了巖坎的消息和那包刺鼻的草藥。
“疤臉強沒死,還勾結了當地一伙叫‘山魈幫’的悍匪,裝備精良,人不少。他們也在找向導去萬骨窟。”林海的聲音帶著凝重,“巖坎說‘黑苗’最近戒嚴,像是丟了東西或者預感到了危險。”
蘇晚晴靠坐在床上,臉色依舊蒼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她面前攤著那個金屬小匣子和林海的那塊幽藍礦石。奇怪的是,當兩樣東西靠近到一定距離時,匣子表面的符文會發出極其微弱的、幾乎看不見的幽光,而礦石的藍光則會產生輕微的脈動,仿佛在呼應。同時,一股極其微弱、卻令人心悸的磁場波動會擴散開來,讓靠近的人感覺皮膚微微發麻。
“它們在…共鳴。”蘇晚晴盯著那兩樣東西,眉頭緊鎖,“匣子上的符文…和礦石的波動頻率,似乎有某種聯系。匣子…可能是個…控制器?或者…接收器?”她看向林海,“萬骨窟里的那塊碑…可能和這塊礦石一樣,需要這個匣子才能取出核心…或者…控制?”
這個發現讓三人心頭更加沉重。“隼”的目標,恐怕不僅僅是碑,更是碑里那可能顛覆一切的“東西”!而他們手里的核心部件,就是開啟潘多拉魔盒的鑰匙!
“給!”許潭打破了凝重的氣氛,獻寶似的把那一對銀鐲子遞給蘇晚晴,“喏!路邊攤買的!老板說避邪!你一個我一個!湊一對兒!”他不由分說地把一個鐲子塞到蘇晚晴手里,另一個套在自己手腕上,還得意地晃了晃。
蘇晚晴看著手里那枚還帶著許潭體溫、樣式古樸的銀鐲,又看了看他手腕上那個一模一樣的,清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錯愕,隨即又化為深潭般的平靜,看不出喜怒。她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把鐲子戴在了自己沒受傷的那只手腕上。
林海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沒說什么。
夜幕降臨,勐卡鎮被更深的喧囂和一種不安的躁動籠罩。遠處山林深處,隱約傳來幾聲悠長而怪異的獸吼。
林海攤開一張更詳細的等高線地圖和巖坎提供的簡易草圖,上面標注著進入“黑苗”領地和萬骨窟的幾條隱秘路線。“我們沒時間等了。裝備明天一早巖坎會送到鎮外接頭點。我們必須搶在‘九爺’和‘山魈幫’前面,在天亮前出發,從最險峻但可能避開正面沖突的‘鬼見愁’峽谷繞過去,爭取在‘黑苗’反應過來之前,靠近萬骨窟天坑。”
他指著地圖上一條被紅色標記出的、幾乎緊貼著懸崖峭壁的細線。
“鬼見愁?”許潭看著那名字就覺得腿肚子轉筋。
“嗯。地勢險要,毒蟲瘴氣多,但也是相對最隱蔽的路線。”林海看向蘇晚晴,“你的傷…”
“撐得住。”蘇晚晴的聲音平淡而堅定,她活動了一下受傷的肩膀,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又舒展開。“‘黑苗’的蠱毒和山林里的東西,交給我。”
許潭看著地圖上那個如同地獄入口般的“萬骨窟”標記,又摸了摸手腕上那枚冰涼的銀鐲,最后目光落在蘇晚晴蒼白卻堅毅的側臉上。他灌了一口剛買的包谷酒,辛辣的液體滾過喉嚨,帶來一絲灼熱的勇氣。
“得!龍潭虎穴,咱也闖了!為了三百萬…呃,為了幫蘇同志解除封建迷信的毒害!”他用力一拍桌子,“干了!”
就在三人敲定計劃,準備抓緊時間休息時,林海放在桌上的衛星電話(“隼”提供的特殊通訊設備),屏幕突然無聲地亮起!一條新的加密信息跳了出來!
林海拿起電話,解鎖屏幕。
信息內容極其簡短,只有一行字,卻帶著一股撲面而來的血腥和警告意味:
“小心‘黑苗’。他們丟的,是‘祖蠱’。暴怒的蜂群,會撕碎一切靠近蜂巢的生物。——隼”
祖蠱?!
暴怒的蜂群?!
一股比峽谷河水更刺骨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房間里的每一個人。
蘇晚晴猛地攥緊了手腕上那枚新戴上的銀鐲,臉色在昏暗的燈光下,變得異常難看。
麻煩,似乎比預想中來得更快,也更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