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6章 ,初霽

  • 死對頭過火了咋辦
  • 作家BMFbyL
  • 6892字
  • 2025-07-08 02:43:25

“活下去…贖罪…”

阿茶那平靜卻重若千鈞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鐐銬,狠狠銬住了云澈瀕臨崩潰的神魂。他挺起的上身頹然砸回冰冷的地面,身體因巨大的沖擊而微微抽搐,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那雙死寂的眼中,最后一點求死的火焰徹底熄滅,只剩下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絕望黑暗。活下去,帶著這身罪孽和魔種活下去,去償還…這比凌遲更殘忍的判決,將他徹底釘在了恥辱柱上,連自我了斷都成了奢望。

茶館內一片死寂,只有爐火偶爾的噼啪聲,以及云澈粗重壓抑的喘息。

“哼!算你小子還有點自知之明!”老疤最先打破沉默,他重重地哼了一聲,那條貼著膏藥的瘸腿往前挪了半步,獨眼依舊警惕地盯著地上如同爛泥般的云澈,仿佛在監視一個隨時可能爆發的危險源。但他緊繃的身體,在阿茶那不容置疑的意志下,終究沒有進一步的舉動。

柳不言捂著胸口,臉色依舊蒼白,但眼中驚怒未消,反而多了一絲冰冷的審視和濃濃的疑慮。他看向阿茶,又看看地上的云澈,眉頭擰成了疙瘩:“老板娘…他…”他想說什么,最終還是咽了回去,只是從鼻子里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緩緩坐回長凳,目光復雜地盯著那蜷縮的身影。劍閣覆滅的真相,星河碎影的謎團,如同巨大的磁石,吸引著他這個對禁忌與隱秘有著天然探究欲的“棄徒”,暫時壓下了對“魔種”的本能厭惡。

蕊蕊緊緊抱著我的腿,感受到阿茶姐姐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沉靜而強大的力量,她小臉上的恐懼漸漸被一種茫然的悲傷取代。她看看地上那個痛苦絕望的大哥哥,又看看阿茶姐姐平靜無波的臉,大眼睛里水汽氤氳,小聲地、帶著哭腔問:“阿茶姐姐…他…他是不是…也很痛啊?比蕊蕊剛才…還痛?”孩子的直覺,往往能穿透表象,觸及最本質的痛苦。她雖然不懂“魔種”、“背叛”這些沉重的字眼,卻能感受到云澈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絕望氣息。

小樓無聲地嘆了口氣,他走到蕊蕊身邊,揉了揉她毛茸茸、綴滿小花苞的頭頂,動作輕柔。“是啊,蕊蕊,”他的聲音難得地低沉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有些人心里受的傷,比身上流的血,痛得多。”他指尖悄然渡出一絲極其溫和的青色靈力,如同最輕柔的羽毛,拂過蕊蕊的神魂,徹底驅散了她殘留的恐懼,只留下淡淡的、懵懂的悲傷。然后,他直起身,臉上又掛起那副懶洋洋的、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笑容,走到云澈旁邊,隨意地踢了踢他沾滿泥污的鞋尖。

“喂,小子,別裝死。”他的聲音帶著點戲謔,卻奇異地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重,“老板娘金口玉言,讓你活,你就得活。讓你講故事,你就得講。裝鴕鳥沒用。”他蹲下身,目光落在云澈那沾滿血污泥濘、死氣沉沉的手邊,那杯溫熱的茶依舊靜靜放著。“喏,茶都給你溫好了,再磨蹭,可就真涼了。涼茶喝了…傷胃。”他最后兩個字說得輕飄飄,卻像一根針,刺破了云澈自我封閉的絕望外殼。

云澈的身體猛地一顫。他依舊死死閉著眼,將臉埋在冰冷的地板上,仿佛這樣就能隔絕一切。但粗重的呼吸暴露了他內心的劇烈掙扎。

“師父…”一個極其嘶啞、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終于從他喉嚨深處極其艱難地擠出,破碎不堪,“我…我該…從何說起…”

“從頭。”我的聲音平淡依舊,聽不出催促,也聽不出情緒,只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沉靜。我走到泥爐邊,提起那把粗陶壺,給自己重新續了一杯熱茶。裊裊的白汽氤氳了我的眉眼,也模糊了三百年前那些清晰又模糊的過往。“從你拜入劍閣,從你執起‘初霽’的那一天說起。”我刻意提到了那把劍的名字,如同在他流血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

“初霽…”云澈聽到這個名字,身體劇烈地痙攣了一下,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這個名字,是他畢生榮耀的起點,也是他萬劫不復的烙印!他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還活著,還擁有感知痛苦的能力。

茶館里,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柳不言身體微微前傾,眼神專注。老疤雖然依舊虎視眈眈,但獨眼中也閃過一絲探究。蕊蕊抱著膝蓋,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地上顫抖的身影。小樓不知何時又摸出了那枚銅錢,在指間無聲地轉動著,目光卻沉靜如水,落在云澈身上,仿佛在等待一個塵封已久的謎底。

時間,在爐火的噼啪聲和云澈壓抑的抽泣中,仿佛被拉長、凝固。

終于,那個蜷縮的身影,極其緩慢地、一點點地抬起了頭。他沒有看我,目光空洞地盯著眼前冰冷的地板,仿佛那里能映照出他早已崩塌的世界。沾滿血污和淚水的臉上,肌肉因巨大的痛苦而扭曲著,嘴唇顫抖著,每一個字的吐出,都像是從靈魂深處硬生生剜出來的血肉,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刻骨的絕望:

“那一天…是…是劍閣…百年一度的…‘問劍大典’…”

他的聲音嘶啞、干澀、斷斷續續,仿佛隨時會斷裂的琴弦。然而,隨著他艱難地吐出第一個字,一股無形的力量仿佛強行撕開了塵封的記憶閘門,將他拖回了那個陽光明媚、卻又暗流洶涌的起點。

---

**回憶場景(云澈視角):**

風,帶著昆侖山巔特有的清冽和松脂的香氣,吹拂著劍閣巨大的演武場。

漢白玉鋪就的廣場光潔如鏡,映照著湛藍如洗的天空。四周是層疊的觀禮席,此刻坐滿了來自修真界各大宗門的代表和劍閣的弟子長老,衣袂飄飄,仙風道骨。空氣中彌漫著莊嚴肅穆的氣息,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屬于年輕人的緊張與期待。

我站在場中,緊緊握著手里的劍。那并非名劍,只是一柄最普通不過的入門鐵劍,劍身甚至有些粗糙的鍛打痕跡,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帶著金屬的冰涼。

手心全是汗。

周圍的目光,或好奇,或審視,或帶著隱隱的輕蔑,像無數根針扎在我背上。我知道他們在看什么——一個根骨平平、家世寒微、靠著近乎自虐的苦練才勉強擠進最終“問劍”環節的外門弟子。在他們眼中,我站在這里,本身就是個笑話,是對“問劍大典”的某種褻瀆。

“下一位,外門弟子,云澈!”執事長老洪亮的聲音在廣場上回蕩。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那是連日苦練過度透支的征兆),強迫自己挺直背脊,一步一步,走向場中那個白衣勝雪的身影。

她站在那里,背對著我,面對著整個演武場,也面對著整個修真界的目光。一身素凈的劍閣閣主常服,沒有任何華麗的紋飾,墨發僅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陽光勾勒出她挺拔而略顯單薄的背影,仿佛與身后巍峨的昆侖雪峰融為一體,帶著一種遺世獨立的孤高和…難以言喻的沉重。

清茶真人。劍閣閣主。我的…師父。

不,此刻,她還不是我的師父。我只是千百個渴望拜入她門下、渴望得到她指點的普通弟子之一。一個…最不起眼、最沒有希望的弟子。

我走到她身后丈許處停下,按照規矩,單膝跪地,雙手將鐵劍舉過頭頂,聲音因緊張而發顫:“外門弟子云澈,請…請閣主問劍!”

四周傳來幾聲壓抑的嗤笑。連我自己都覺得這聲音卑微得可笑。

她緩緩轉過身。

陽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識地瞇了瞇眼。當視線清晰時,撞入我眼簾的,并非想象中閣主應有的威嚴與冰冷,而是一雙眼睛。

清澈,平靜,如同昆侖天池最深處的湖水,倒映著藍天白云,也倒映著我此刻狼狽而緊張的身影。那目光里沒有審視,沒有輕蔑,沒有高高在上的憐憫,只有一種純粹的…專注。仿佛在她眼中,此刻跪在這里的我,與之前那些天資卓絕、光芒四射的內門弟子,并無不同。

這平靜的目光,像一股溫潤的清泉,瞬間澆滅了我心中因緊張和自卑而燃起的焦灼火焰。狂跳的心臟,竟奇異地平復了下來。

她沒有立刻說話,只是目光落在我高舉過頂的鐵劍上。那目光很輕,卻仿佛帶著千鈞的重量。

“此劍,”她開口了,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寂靜的廣場,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如同山澗清泉滴落石上,“可有名字?”

我一愣。名字?一把最普通的鐵劍,怎么會有名字?我茫然地搖頭:“回閣主,沒…沒有。”

她微微頷首,目光從劍身移開,重新落回我臉上。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我卑微的外表,看到了更深的地方。

“劍為心刃,名即其魂。”她緩緩道,聲音平靜無波,“無名之劍,如無魂之人。縱有千般鋒銳,終是死物,難承大道。”

她的話,如同驚雷在我腦海中炸響!無名之劍…如無魂之人…難承大道…這…這是在說我嗎?說我空有練劍的癡心,卻無承載劍道的根骨與魂魄?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我,握著劍柄的手都在發冷。果然…還是不行嗎?

周圍的嗤笑聲似乎更明顯了。我幾乎能感覺到那些目光中的嘲弄和幸災樂禍。

就在我萬念俱灰,準備接受被淘汰的命運時,她卻再次開口了。

“然,”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間壓下了所有雜音,“心之所向,魂之所系。你若真心向劍,此劍無名,何妨自取?”

自…自取?

我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她。那雙平靜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著我的身影,帶著一種近乎鼓勵的期許!她不是在否定我!她是在…點醒我?給我一個機會?

巨大的狂喜和希望如同巖漿般瞬間沖垮了絕望!我緊緊握著手中的鐵劍,冰冷的劍柄仿佛有了溫度。心之所向,魂之所系…心之所向…魂之所系…

我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遠方。昆侖山巔,常年積雪,云霧繚繞。但就在剛才來的路上,我分明看到,在厚重的云層縫隙中,透下了一縷久違的、金燦燦的陽光!它刺破陰霾,照亮了下方幽深的山谷,也瞬間照亮了我晦暗的心!

一個名字,如同閃電般劈入我的腦海!

我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聲音不再顫抖,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和難以言喻的激動,大聲道:

“此劍!名‘初霽’!”

“云銷雨霽,彩徹區明!弟子云澈,愿以此劍為憑,以心為魂,求索劍道!縱前路艱險,百死…不悔!”

“初霽”二字出口的瞬間,我仿佛感覺到手中那柄粗糙的鐵劍,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卻無比清晰的嗡鳴!一股微弱卻無比堅定的暖流,從緊握的劍柄處,逆流而上,涌入了我干涸的心田!

而那位高高在上的閣主,清茶真人,在聽到“初霽”二字時,平靜如水的眼眸深處,似乎蕩開了一絲極淡、極快,卻真實存在的漣漪。她的唇角,似乎也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弧度淺得幾乎無法捕捉,卻如同冰封湖面綻開的第一道裂痕,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暖意。

她看著我,緩緩抬起了手。

那只手,修長,干凈,骨節分明,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指尖縈繞著一縷極其精純、仿佛蘊含著天地初開時第一縷晨曦的淡金色劍意。

那劍意并不凌厲,卻帶著一種令人靈魂震顫的、至高無上的威嚴與溫煦。

“善。”

一個字,清越如鳳鳴,響徹昆侖。

她指尖那縷淡金色劍意,如同擁有生命的精靈,輕盈地飄落,精準地點在了我高舉過頂的、名為“初霽”的鐵劍劍尖之上!

“嗡——!”

一聲清越悠長、仿佛能滌蕩神魂的劍鳴,驟然從“初霽”那普通的劍身中爆發出來!劍身劇烈震顫,粗糙的表面竟在瞬間流轉過一層溫潤如玉的光澤!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暖而磅礴的力量,如同決堤的江河,順著劍柄瘋狂涌入我的手臂,沖入我的四肢百骸!

“呃啊!”我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并狂喜的低吼!這股力量太過龐大精純,瞬間沖刷著我狹窄脆弱的經脈,帶來撕裂般的劇痛!但與此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仿佛脫胎換骨般的通透感也隨之而來!體內那些因資質所限而淤塞的關竅,在這股沛然莫御的劍意沖刷下,竟發出細微的、如同堅冰碎裂的聲響!

“引氣…入體?!”“他…他竟然當場引氣入體了?!”“閣主…閣主竟以自身本源劍意為引,為他洗髓伐脈?!”四周響起一片無法置信的驚呼和倒抽冷氣的聲音!

那些嘲弄的、輕蔑的目光,瞬間被震驚、嫉妒、難以置信所取代!

劇痛與狂喜交織中,我勉強睜開眼,透過模糊的視線,只看到那雙平靜的眼眸深處,清晰地映著我此刻狼狽不堪卻又脫胎換骨的身影。那眼神里,似乎帶著一絲…滿意?還有一絲…我那時無法理解的、深沉的疲憊?

“從今日起,你便是本座座下,第七親傳。”

她的聲音再次響起,平靜依舊,卻如同定海神針,為我混亂而狂喜的世界,定下了錨點。

陽光刺破云層,萬丈金光灑滿演武場,將我和她,還有那柄嗡鳴不止、光華流轉的“初霽”,籠罩其中。

那一刻,我仿佛站在了世界的巔峰,沐浴著無上的榮光,以為握住了改變命運、通往無上大道的鑰匙。卻不知,那鑰匙的形狀,早已被命運扭曲,通往的…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

茶館內,死一般的寂靜。

爐火的光芒在云澈沾滿淚痕和血污的臉上跳躍,映照出他眼中深不見底的痛苦與追悔。他講述的聲音早已嘶啞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里硬生生摳出來的血塊。當說到那縷改變他命運的淡金色劍意點中“初霽”,說到那聲滌蕩神魂的劍鳴,說到那洗髓伐脈的劇痛與狂喜時,他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仿佛再次承受著那份被賦予又親手毀掉的巨大恩情所帶來的撕裂之痛。

“初霽…初霽…”他無意識地重復著這個名字,聲音破碎,帶著泣血的嗚咽,“師父…師父…”他猛地將額頭狠狠撞向冰冷的地板,發出沉悶的聲響,仿佛只有這種自殘般的痛苦,才能稍微緩解靈魂深處那噬心蝕骨的悔恨。

蕊蕊早已淚流滿面,她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小手死死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大眼睛里充滿了純粹的悲傷和不解。她不懂什么洗髓伐脈,什么親傳弟子,她只感受到那個講故事的大哥哥身上散發出的、巨大到足以淹沒一切的痛苦,那種痛苦讓她的小心臟也跟著一抽一抽地疼。

柳不言緊鎖著眉頭,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快速敲擊著,仿佛在演算推演著什么。他眼中充滿了震驚和復雜。引閣主本源劍意洗髓伐脈?這簡直是聞所未聞!這清茶真人對云澈的期許和栽培,遠超尋常師徒!可為何…為何最終會走到那一步?他看向地上痛苦自戕的云澈,眼神中的厭惡淡了些,卻多了更深的探究和不解。

老疤那布滿疤痕的臉上,肌肉也微微抽動了一下。他雖不懂這些仙家手段,但“引氣入體”、“洗髓伐脈”這些詞意味著什么,他還是明白的。那是對一個毫無希望的卑微之人,給予了天大的恩賜和信任!可這人…辜負了!背叛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再次在他胸中升騰,但看著云澈那幾乎要將自己撞死的絕望姿態,這怒火又夾雜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憋悶。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不再看。

小樓手中的銅錢不知何時停止了轉動。他靜靜地看著云澈,看著他那卑微到塵埃里、痛苦到扭曲的姿態。桃花眼中沒有了往日的戲謔,只剩下一種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憫的沉靜。當云澈說到“清茶真人”眼中那一閃而逝的疲憊時,小樓的指尖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他微微抬眼,目光投向泥爐旁那個安靜佇立的身影。

阿茶依舊垂眸看著爐火上那把粗陶壺。裊裊的白汽模糊了她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有那雙端著茶杯的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暴露了她內心絕非表面那般平靜無波。三百年前的陽光,三百年前的問劍臺,三百年前那個卑微卻又充滿希望的少年…還有,那縷改變一切的淡金色劍意…

“呵…”小樓忽然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打破了沉重的寂靜。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骨頭發出噼啪的輕響,臉上又掛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剛才那沉痛的一幕從未發生。

“精彩!真精彩!”他夸張地拍了拍手,踱步到云澈旁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云銷雨霽,彩徹區明?好名字!好志向!可惜啊…”他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霽是霽了,可惜沒等到天明,就又掉進更黑的泥坑里了,對吧?小子,別撞了,再撞老板娘的地板該讓你撞出坑了,這可是古董,值錢著呢!”

他這插科打諢的話語,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茶館里過于凝重的悲傷氣氛。蕊蕊被他逗得打了個哭嗝,茫然地抬起頭。柳不言和老疤也下意識地看向他。

小樓彎腰,一把抓住云澈的后衣領,像拎小雞一樣將他從地上提溜起來一點,迫使他停止自殘的動作。“行了,別嚎了。你這故事開篇聽著還挺勵志,結果就這?”他桃花眼掃過云澈慘不忍睹的臉,語氣帶著點不耐煩,“拜師完了呢?你那‘初霽’劍后來怎么了?魔種怎么來的?‘天機引’又是什么玩意兒?還有,最關鍵的是——”

他拖長了語調,目光銳利如刀,直刺云澈渙散的瞳孔:

“——你,到底是怎么用這把‘初霽’,親手刺穿了你師父的靈脈?嗯?”

“轟!”

“刺穿靈脈”四個字,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狠狠砸在云澈剛剛被回憶撕開的傷口上!

他身體猛地一僵,隨即爆發出更劇烈的痙攣!被小樓拎著的身體像離水的魚一樣瘋狂掙扎起來,喉嚨里發出嗬嗬的、不似人聲的嘶吼!眼中那深沉的絕望瞬間被一種極致恐懼和痛苦所取代!仿佛那被強行喚醒的記憶,比死亡本身更令他無法承受!

“不…不…不要問…求求你…不要問…”他語無倫次地嘶喊著,涕淚橫流,拼命想要掙脫小樓的鉗制,再次將自己蜷縮起來,逃避那即將到來的、最黑暗的審判。

小樓卻牢牢抓著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殘酷的弧度:“怎么?敢做不敢認?敢當魔種,不敢說怎么當上的?老板娘說了,你的故事,得講完。”他轉頭看向我,桃花眼中帶著一絲詢問,“對吧,老板娘?這茶都續第二杯了,故事才開了個頭,吊人胃口可不好。”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

爐火靜靜燃燒。壺嘴的白汽依舊不疾不徐地升騰。

我緩緩抬起眼,目光越過掙扎嘶吼的云澈,越過小樓帶著深意的眼神,落在門外沉沉的風雨夜色中。那里,仿佛有無數的眼睛在黑暗中窺伺,等待著“天機引”的下落,也等待著…這個故事的結局。

“講下去。”我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冰冷力量,清晰地傳入云澈瘋狂掙扎的神魂深處,如同不可違逆的律令,“講你如何執起‘初霽’,講那場…‘意外’。”

“講你,如何親手…毀掉你所得到的一切。”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鑿子,狠狠鑿在云澈早已破碎不堪的靈魂上。

他停止了掙扎,癱軟在小樓的手中,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爛泥。臉上只剩下一種徹底認命、萬念俱灰的慘然。

那最黑暗、最不堪的背叛篇章,終于要在這氤氳的茶香與沉重的爐火見證下,被血淋淋地揭開。

主站蜘蛛池模板: 南安市| 黎平县| 江阴市| 衡阳市| 墨竹工卡县| 车致| 塔城市| 巴林左旗| 阿拉善盟| 永济市| 磴口县| 镇赉县| 都兰县| 三穗县| 武汉市| 娱乐| 焦作市| 泸溪县| 潮安县| 大渡口区| 墨脱县| 云南省| 虹口区| 江华| 江油市| 娱乐| 历史| 北宁市| 长垣县| 买车| 金堂县| 钟山县| 万载县| 兴隆县| 且末县| 商都县| 深水埗区| 泗洪县| 东乡| 诸城市| 巴中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