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青鋒淬寒芒，矛陣懾群狼**

營地里的狂歡持續了很久才漸漸平息。篝火映照著族人臉上尚未褪去的激動紅暈，也映照著矛手中那把在火光下流淌著冷冽青金色澤的青銅斧。他一遍遍摩挲著光滑堅硬的斧身，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力量感，眼神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凝視著神祇的賜物。

陳默站在人群外圍，臉上的笑容帶著欣慰，卻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迫。青銅斧的成功證明了“青金”的威力，但這份喜悅并未沖散他心底的陰霾——巨牙部落的威脅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隨時可能落下。他望著北方漆黑的山影，仿佛能感受到那潛藏在黑暗中的貪婪目光。

“矛！”陳默的聲音穿透了殘余的喧囂，帶著一種沉靜的力量。

矛立刻抬起頭，如同聽到軍令的士兵，眼神銳利地看向陳默：“巫祝大人！”

“斧頭很好，是真正的神兵。”陳默走到他面前，目光掃過那把青銅斧，“但用它，需要力量，需要技巧，需要近身搏殺。我們等不起把每個戰士都訓練成你這樣的斧戰士。”

矛下意識握緊了斧柄，明白了陳默的未盡之意。巨牙部落人數眾多，一旦沖突爆發，必然是群體性的廝殺。一把斧頭再鋒利，也難敵四面八方捅來的骨矛。

陳默蹲下身，撿起一根之前被矛輕松劈斷的碗口粗硬木斷茬。斷口處纖維根根分明，干凈利落。他輕輕撫摸著那光滑的截面，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周圍漸漸安靜下來的族人耳中：

“我們要的是能快速武裝，讓普通族人也能發揮巨大殺傷力的武器。要的是能結成陣勢，讓敵人未近身就先膽寒的利器。”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所以，我們的‘青金’，下一步要變成這個——”

他用手指在泥地上快速畫出一個尖銳的三角形，后面連著一段短短的柄。“矛頭！青銅矛頭！”

人群一陣騷動。矛，作為狩獵和戰斗的核心工具，大家都太熟悉了。矛頭？用這神奇的“青金”做矛頭？

“矛頭…小，用量少！”一個年輕族人眼睛一亮，脫口而出，“一爐‘青金’，能做好多個！”

“對！”陳默贊許地點頭，“‘銅眼’帶人拼了命挖回來的錫石不多，銅礦雖富，但冶煉不易。我們精打細算，一塊‘青金’都不浪費！矛頭，就是最劃算的選擇！而且，”他站起身，聲音帶著一種煽動性的力量，“想想看！當我們的戰士手持長矛，矛尖閃耀著這青金色的寒光！矛尖刺出，輕易洞穿敵人的皮甲，撕裂他們的血肉！矛陣如山，堅不可摧！這才是我們‘龍炎’對抗群狼的底氣！”

矛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他想象著族人們手持青金矛頭的長矛，組成森然的陣列，那青金色的光芒匯聚成一片冰冷的海洋…這畫面，比一把斧頭更讓他熱血沸騰！

“巫祝大人！說干就干！”矛低吼道，眼中燃燒著火焰，“我這就帶人做矛桿！最直、最韌的硬木！”

“模具！”陳默立刻接上，指向之前用來做斧頭模具的硬木板，“巖！把斧頭模具拆了！照著我畫的這個尖三角形狀，重新刻！要窄、要尖、要帶血槽！后面留個孔，用來裝矛桿！多做幾個一模一樣的！”

“血槽？”巖撓了撓頭，有些不解。

“就是…在矛頭兩邊開兩條細長的凹槽！”陳默比劃著，“讓敵人的血流得更快！死得更透！”他眼中閃過一絲冷厲。生存面前，仁慈是奢侈品。

巖打了個寒顫，但立刻點頭：“明白！保證刻得又深又利！”他招呼幾個手巧的族人，立刻開始拆解斧頭模具，準備重新雕刻。

陳默則快步走向那座敦實厚重的“冶金三號究極進化爐”。爐火雖然已經熄滅，但爐體依然散發著驚人的余熱。他撫摸著溫熱的爐壁，對花下令：“花！組織人手，把砸好的木炭備足！要最好的！‘銅眼’那邊挖回來的錫石，全部砸成碎末！銅礦石也一樣，砸得越碎越好！按十份‘赤骨’一份‘白雪’的比例，混合均勻！準備開爐！”

“是！”花立刻應聲，聲音里也帶著一絲緊張和興奮。她知道，這一次的熔煉，關乎整個部落的生死存亡。

整個營地再次高速運轉起來，比之前煉斧頭時更加有條不紊，目標明確。砸礦石的砰砰聲、打磨矛桿的刮擦聲、雕刻模具的鑿刻聲，匯集成一曲緊張的戰前交響樂。矛親自挑選臂力最強的漢子，將一根根筆直堅韌的硬木矛桿削皮、打磨光滑。二狗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氣中彌漫的肅殺氣氛，不再瘋跑，而是安靜地趴在爐子不遠處，銅碗放在身邊，偶爾抬頭看看忙碌的人群，又警惕地望向漆黑的營地外圍。

第二天，當朝陽再次照耀在“冶金三號爐”上時，爐膛已被重新清理干凈，填滿了層層疊疊的木炭和按比例混合好的銅錫礦粉。

“點火！鋪炭！”陳默的聲音沉穩有力。

“加料！混好的礦粉！蓋炭！重復！”指令清晰。

“封口！”厚實的陶板再次蓋住加料口，濕泥封死縫隙。

“鼓風！六人！全力！拉——！”

“嘿——咻！！”

“嘿——咻！！”

沉悶而巨大的風箱轟鳴再次響起！六名壯漢肌肉賁張，如同推動著命運的磨盤！強勁的氣流灌入六個風口，爐底的火焰瞬間爆發出熾白的光芒！熱浪扭曲空氣，爐體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一只沉睡的金屬巨獸再次蘇醒！

這一次，陳默顯得更加專注，也更加有底氣。他緊盯著爐體，耳朵捕捉著爐內的細微聲響。爐口封泥縫隙處，青綠色的熔渣再次滲出、滴落。時間在風箱的推拉聲中流逝，汗水浸透了鼓風壯漢的獸皮，但他們咬緊牙關，不敢有絲毫松懈。

終于，那熟悉的“汩汩”聲再次從爐膛深處傳來！比上次更清晰，更悅耳！

“停！準備出渣！準備接‘青金’！”陳默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

滾燙的熔渣噴涌而出后，那閃爍著璀璨青金色光芒的金屬熔流奔騰而出！這一次，矛早已嚴陣以待！他雙手緊握著一個特制的、加長柄的、勺口更窄更深的厚陶勺（內部涂滿耐火泥），眼神銳利如鷹！盛滿熔液的陶勺被穩穩移到一排并列擺放、早已準備好的矛頭模具上方！

模具由兩片硬木合攏，中間是尖銳的空心矛頭形狀，尾部預留了安裝矛桿的孔洞。矛屏住呼吸，手腕沉穩下傾。

嘩——嘩——嘩——

熾熱的青金色熔液如同流動的液態陽光，精準地灌入一個又一個模具的腔體！模具縫隙處瞬間冒出白煙和絲絲火苗！巖和族人立刻用沉重的木板壓住每個模具的澆注口。

營地再次陷入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排冒著青煙的模具上。這一次，期待中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感。

等待的時間似乎比上次更漫長。當陳默終于下令“開模”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撬開木板。

熱浪撲面。

當模具內的東西暴露在晨光下時，人群發出了壓抑的驚嘆！

**一排！**整整十個閃爍著冷冽青金色光芒的矛頭，靜靜地躺在模具的凹槽中！它們形狀統一，線條流暢，尖銳的鋒刃在陽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尾部預留的孔洞清晰可見。雖然還帶著鑄造的毛邊，但那金屬特有的質感與力量感，已經撲面而來！

“成了！十個！”陳默拿起一個還帶著余溫的青銅矛頭，入手微沉，冰涼堅硬。他用指節輕敲。

“鐺——！”清脆悠長的顫音，如同死神的低語。

矛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個矛頭，又抓起一根打磨好的硬木矛桿。他用石刀小心地將矛桿前端削尖、修整，然后對準矛頭尾部的孔洞，用力而精準地將矛桿楔入！再用堅韌的獸皮繩緊緊纏繞固定。

一柄閃耀著青金色光芒的青銅矛，誕生了！

矛握著這把新生的利器，手臂微微顫抖。他不再看向木柴，而是目光掃過營地，最終鎖定在負責守衛的巖身上——巖手里還握著他那把沉重的石斧。

“巖！接招！”矛低吼一聲，毫無征兆地踏步擰腰，手中青銅矛如同毒蛇出洞，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閃電般刺向巖手中的石斧斧面！他控制了力道，目標是斧面，而非巖本人。

巖嚇了一跳，但本能地將石斧橫在身前格擋！

“叮——咔嚓！”

一聲尖銳刺耳的金鐵交鳴！

緊接著，是石質碎裂的脆響！

青銅矛尖精準地點在厚重的石斧斧面上！沒有火星四濺，沒有劇烈的碰撞聲。只見矛尖刺入石面足有半指深！而被刺中的石斧斧面，以矛尖接觸點為中心，蛛網般的裂紋瞬間蔓延開來！

巖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那把陪伴多年的、砸碎過無數骨頭和硬木的堅實石斧，就這樣在青銅矛尖下，一擊便瀕臨碎裂！青銅矛尖毫發無損，青金色的光芒在矛尖流轉，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死寂。

絕對的死寂比剛才更甚。

如果說青銅斧劈開燧石是神跡，那么青銅矛尖一擊點碎石斧斧面，則直觀地展示了什么叫“無堅不摧”！這是更直接的、更適用于戰陣的、更令人絕望的殺傷力！

“矛陣！”陳默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所有拿到矛頭的，立刻安裝矛桿！矛！巖！花！‘銅眼’！所有能拿得動矛的男女，都給我站出來！”

他指著矛手中那柄青金閃耀的長矛，聲音響徹營地：

“看到這青金色的鋒芒了嗎？這就是我們‘龍炎’的獠牙！這就是我們守護家園的倚仗！”

“從今天起，你們不再是散兵游勇！你們將是‘龍炎’的第一支戰矛隊！”

“矛！由你負責操練！最簡單的動作：列隊！挺矛！刺！收！”

“我要你們練到手臂發麻，練到閉著眼睛也能把矛刺出去！”

“我要你們練到十人如一，刺出如林！”

“我要任何敢于覬覦‘龍炎’的豺狼，在靠近之前，就被這片青金色的矛林，捅成篩子！”

矛猛地將青銅矛重重頓在地上，發出沉悶而堅定的響聲，眼中燃燒著熊熊戰意：“是！巫祝大人！交給我！”他轉向已經拿到青銅矛頭、正激動安裝矛桿的族人們，怒吼道：“都聽見了嗎？！列隊！挺矛！”

在矛的怒吼和示范下，十幾個手持嶄新青銅矛的族人（包括幾名身體強健、眼神堅定的婦女）迅速排成歪歪扭扭的兩排。他們緊握著矛桿，感受著矛頭那份冰冷的重量與力量，努力挺直身體，模仿著矛的動作，將閃爍著青金色寒芒的矛尖，齊刷刷地指向北方！

“刺！”矛的吼聲如同驚雷。

“哈！”十幾聲帶著緊張和興奮的吶喊響起，十幾支青銅矛帶著并不整齊卻充滿決心的力量，猛地向前刺出！青金色的光芒在朝陽下劃出一道道致命的軌跡！

二狗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吶喊和整齊（相對而言）的動作驚得跳了起來，對著那一片寒光閃閃的矛頭“汪汪”叫了兩聲，又警惕地看向北方，仿佛那里真的潛伏著敵人。

陳默看著這片初具雛形的青金矛林，看著族人們臉上那份因力量在手而生出的堅定與勇氣，心中的緊迫感并未消散，卻多了一份沉甸甸的信心。

青銅斧是震懾，是力量的象征。

而這青銅矛陣，才是“龍炎”部落面對即將到來的風暴，最堅實的盾與最鋒利的矛！

他彎腰，再次撿起二狗子的銅碗，在碗沿上輕輕一彈。

“叮——”

清脆的響聲，仿佛在為初生的矛陣，敲響第一聲集結的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