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熔金鑄青鋒，爐火耀龍炎**
“龍炎”部落的空氣仿佛被點燃了。巫祝大人前所未有的狂喜和一連串急促有力的命令，像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引爆了整個營地。
“銅眼！”陳默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鏗鏘，“帶上你的人，吃飽喝足，立刻出發！記住那個山溝！溝里的黑砂！沉甸甸的石頭有多少挖多少！別心疼藤筐，用獸皮裹著拖回來！”
“銅眼”胸膛挺得更高，響亮地應了一聲，轉身就吆喝起尋錫小隊的成員。花和幾個女人立刻抱著剛烤好的肉干和裝滿水的皮囊沖過來，塞進他們手里。尋錫小隊顧不上細嚼慢咽，胡亂啃著肉干，背上空藤筐和挖掘工具，再次風風火火地沖向北方的山林，步伐比上次回來時更加堅定有力。
矛的反應同樣迅速。“巖！帶人跟我去礦坑！”他揮舞著那把卷刃的銅斧（暫時還沒被熔掉），嗓門洪亮，“巫祝大人說了，有多少挖多少！把咱們的‘赤骨’家底都掏出來！動作快！天黑前我要看到礦坑見底！”巖甕聲甕氣地應和，帶著一群精壯漢子，扛著石鎬、石鋤和藤筐，直奔溪邊銅礦脈。
營地中央，“冶金二號超級無敵加強爐”的廢墟旁，也立刻變成了最繁忙的工地。陳默親自坐鎮，指揮著剩下的族人清理殘骸。
“小心點！把那些沒燒透的硬泥塊都挑出來！砸碎！越碎越好！”陳默蹲在廢墟邊，指著那些在爆炸中幸存、被高溫燒得異常堅硬的爐壁殘塊，“看見沒？這就是‘前輩’的骨灰！是經驗！是BUFF！都給我磨成粉，摻到新爐子的泥料里！讓‘冶金三號究極進化爐’繼承它的意志，百煉成鋼…哦不，百煉成青金！”
族人們對巫祝大人這種把“骨灰”摻泥巴的操作早已見怪不怪，甚至隱隱覺得有道理——畢竟上次雖然炸了，但也煉出了那寶貝疙瘩不是？大家伙兒立刻動手，叮叮當當地敲打著那些焦黑的硬塊，將碎塊收集起來，再交給專人用石臼搗成細粉。
“和泥！”陳默又指向旁邊新挖來的、黏性極佳的紅泥，“水別加太多！把‘前輩骨灰粉’均勻摻進去！使勁揉！揉到像…像二狗子的皮那么韌！”
被點名的二狗子正叼著它嶄新的純銅狗碗，好奇地在忙碌的人群腳邊鉆來鉆去，聽到主人提到自己，立刻“鐺”地一聲把碗磕在地上，得意地搖尾巴，仿佛在展示自己堅韌的皮毛。
陳默沒空理它，抓起一塊摻了“骨灰粉”的泥料，用力揉捏著。泥料呈現出一種奇特的灰紅色，手感確實比之前更硬實、更有韌性。他滿意地點點頭：“好！要的就是這個勁兒！來，按新圖紙開工！”
這次的“冶金三號究極進化爐”，陳默吸取了血（炸）的教訓，設計得更加保守也更強壯。爐體像個敦實的矮胖子，底部直徑更大，爐壁厚度幾乎是二號爐的兩倍！爐膛內壁用光滑的石片盡可能貼平抹實。最關鍵的改進在風道——不再是簡單的兩根硬木管，而是在爐子底部均勻開了六個風口！每個風口都連接著一根更粗、更直的硬木風管。
“風箱呢？老子的大風箱呢？”陳默吼道。
“來了來了！”幾個女人合力抬著一個龐然大物過來。這次的原始風箱，用兩張最大的野牛皮縫制而成，體積足足是之前的兩倍！連接風箱兩端的，是六根粗壯的硬木推拉桿，對應著六個風口！
“好！這才夠勁！”陳默拍著那巨大的皮風箱，“到時候六個人一起推拉！給我把風鼓得像龍喘氣！爐火給我燒得像龍發怒！”
另一邊，花帶領的婦女兒童們也沒閑著。她們將部落儲存的最優質木炭全部搬了出來，用石錘仔細地砸成更小的、均勻的顆粒。砸炭的聲音和清理廢墟、和泥壘爐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曲原始工業的激昂樂章。
矛那邊很快傳來了好消息：溪邊的礦脈遠比預想的豐富！在“銅眼”最初發現的淺層礦脈下方，又挖出了更多的孔雀石礦帶和天然銅塊！沉重的礦石一筐筐地被運回營地，堆在即將建成的三號爐旁邊，很快形成了一座真正的小山，在陽光下閃爍著青綠與金黃交織的誘人光澤。
時間在緊張忙碌中飛速流逝。太陽西斜時，“冶金三號究極進化爐”那敦實厚重的身軀終于矗立在了營地中央。灰紅色的厚實爐壁透著一種沉穩的力量感，六個黑洞洞的風口如同等待咆哮的喉嚨。巨大的獸皮風箱被安置在爐子一側，六根推拉桿靜靜地等待著。
“銅眼”的小隊也在暮色降臨前趕了回來。他們帶回來的錫石遠沒有銅礦那么壯觀，但每個人都背著沉甸甸的藤筐，里面裝滿了深棕色、黃褐色的沉重石塊。最顯眼的是“銅眼”背上那個用獸皮緊緊包裹的大包裹，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打開獸皮，里面赫然是一塊比人頭還大的、棱角分明的深棕色錫石原礦！
“巫祝大人！山溝里的黑砂下面全是這種石頭！沉得很！我們撿了最沉、顏色最深的，還挖了幾塊大的！”“銅眼”抹著汗，臉上是風塵仆仆的疲憊和找到寶藏的興奮。
陳默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錫石，入手那熟悉的沉重感讓他心安。他又拿起一小塊，掏出火折子，在眾人注視下，對著石頭邊緣灼燒。幾秒后，淡淡的煙霧升起，被燒灼的地方迅速褪色，覆蓋上一層細膩的灰白色粉末。
“好！好！好！”陳默連說三個好字，眼中精光四射，“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就是見證‘青金’誕生的時刻！”
這一夜，營地篝火通明，充滿了大戰前的緊張與期待。族人們圍坐在火堆旁，打磨著工具，檢查著風箱的皮囊是否漏氣，低聲議論著明天的“大熔煉”。矛抱著他那把卷刃的銅斧，一遍遍擦拭著，眼神復雜，既有對“神兵”的失望，又充滿了對“青金”的渴望。二狗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不再瘋跑，而是安靜地趴在陳默腳邊，銅碗放在旁邊，偶爾伸出舌頭舔舔。
第二天，朝陽初升，將“冶金三號究極進化爐”的影子拉得老長。
陳默站在爐前，神情肅穆，仿佛一位即將指揮大戰的將軍。他環視著周圍——厚實的爐壁、巨大的風箱、堆積如山的銅礦石和錫石、砸碎備好的優質木炭、還有周圍屏息凝神、眼中閃爍著熱切光芒的族人們。
“點火！鋪炭！”陳默沉聲下令。
干燥的引火物被塞入爐底風口，火把湊近，火焰迅速升騰。一層厚厚的木炭被均勻地鋪在燃燒的火焰上。
“加料！”陳默緊盯著爐內火焰，“按我說的比例！十筐‘赤骨’碎礦，配一筐‘白雪’碎礦！混在一起，慢慢倒進去！蓋一層木炭！再重復！”
族人們立刻行動起來，用大木勺將砸碎的孔雀石、天然銅塊與同樣砸碎的錫石按照陳默反復強調的“十比一”比例混合均勻，然后小心地從加料口倒入爐膛，再覆蓋上一層木炭。一層，又一層…直到爐膛被填滿。
“封口！”陳默親自將一塊厚實的、邊緣抹了濕泥的陶板（新燒制的，雖然粗糙但夠厚）蓋在加料口上，用泥封死縫隙。
“鼓風！”陳默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六個人！上！給我使出吃奶的力氣！拉——！”
早已嚴陣以待的六名最強壯的漢子，齊聲大吼，肌肉賁張，猛地拉動風箱的木柄！
“嘿——咻！！！”
“嘿——咻！！！”
巨大的獸皮風箱發出沉悶而有力的轟鳴，如同一個遠古巨獸在呼吸！六股強勁的氣流順著硬木風管，兇猛地灌入爐膛六個風口！
轟——！
爐底的火焰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靈魂，瞬間由暗紅轉為熾白！灼熱的氣浪如同實質般從爐壁的縫隙中噴涌而出，扭曲了周圍的空氣！整個爐體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內部正在醞釀著一場金屬的暴風雨！
陳默的臉被映照得通紅，汗水剛流下就被蒸干。他死死盯著爐體，耳朵捕捉著爐內細微的變化。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風箱的推拉聲沉重而規律，爐體的溫度越來越高，周圍的族人被熱浪逼得不斷后退，只有陳默和六個拉風箱的壯漢如同礁石般釘在原地。
爐口封泥的縫隙處，開始滲出粘稠的、青綠色的熔渣，帶著刺鼻的硫磺和金屬氧化物氣味滴落在地上，發出“嗤嗤”的聲響。
“穩住！繼續！別停！”陳默嘶吼著，聲音被風箱的轟鳴和爐火的咆哮淹沒大半。他能感覺到，爐膛內的溫度已經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半個時辰，也許更長。就在六個拉風箱的壯漢快要力竭，手臂顫抖得如同篩糠時，陳默的耳朵捕捉到一絲極其細微、卻截然不同的聲音——從爐膛深處傳來的、如同溪水流淌的“汩汩”聲！
他的心臟猛地一跳！眼睛瞬間瞪圓！
“停！準備出渣！準備接‘青金’！”陳默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調！
風箱的推拉驟然停止，沉重的喘息聲響起。陳默顧不上燙，抄起一根前端綁著石錘的長木棍，沖到爐子側面預留的一個低矮的出渣口前。他用木棍對準出渣口邊緣封堵的泥塊，用力一捅！
噗嗤！
一股粘稠的、熾熱的、散發著強烈金屬氣味的青綠色熔渣率先噴涌而出，如同一條惡龍吐息，流淌進下方事先挖好的渣坑里，騰起大股白煙。
熔渣流盡，緊接著，一股截然不同的、閃爍著**青金色光芒**的熾熱金屬熔流，如同被壓抑了千萬年的神兵之魂，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勢和難以言喻的美麗光澤，從出渣口奔騰而出！
“青金！是青金！”陳默失聲尖叫，聲音都劈了叉！
那熔流的顏色太獨特了！不再是銅的暗紅，也不是錫的啞光，而是一種介于金黃與青綠之間的、璀璨奪目的青金色！在灼熱的空氣中流淌，仿佛凝固的陽光！
早已準備好的矛，雙手緊握著一把用厚實硬木新做成的長柄大陶勺（內部涂了厚厚的耐火泥），屏住呼吸，眼疾手快地將陶勺穩穩地伸到熔流下方！
“滋啦——！”
滾燙的青金色金屬熔液精準地注入陶勺！分量不多，剛好夠澆鑄一把斧頭。矛的手臂穩如磐石，迅速將盛滿熔液的陶勺移到旁邊準備好的、用硬木雕刻出的斧頭模具上方！
陳默緊張地盯著。模具由兩片硬木合攏，中間是空心的斧頭形狀，留出了澆注口。矛小心翼翼地將勺口對準澆注口，手腕沉穩下傾。
嘩——
熾熱的青金色熔液如同有生命的精靈，順從地流入模具的腔體，迅速填滿了斧頭的形狀！模具縫隙處瞬間冒出白煙和絲絲火苗！
“成了！”陳默拳頭緊握，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矛迅速移開陶勺。旁邊的巖立刻拿起另一塊沉重的硬木板，狠狠地壓在模具的澆注口上，防止空氣進入產生氣泡。
現場一片寂靜，只剩下模具內部熔液冷卻時發出的細微“滋滋”聲，以及眾人粗重的喘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鎖定在那個冒著青煙的模具上，連二狗子都好奇地湊了過來，鼻子嗅著空氣中奇異的金屬味道。
時間仿佛凝固。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終于，陳默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他也沒經驗，純靠感覺），深吸一口氣：“開模！”
巖和另一個族人立刻動手，小心翼翼地撬開合攏的兩片硬木板。
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當模具被完全打開，里面的東西暴露在晨光下時——
嗡！
人群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驚嘆！
一把斧頭靜靜地躺在模具的凹槽中。它不再是暗沉的紅，不再是卷曲的軟。它的通體呈現出一種冷冽而高貴的**青金色**！線條流暢，輪廓分明，斧刃處雖然還帶著鑄造的毛邊，但已經能看出銳利的雛形！在陽光的照射下，斧身流淌著內斂而堅韌的光澤，仿佛沉睡的猛獸，蘊含著撕裂一切阻礙的力量！
陳默的手顫抖著，伸向那把還帶著余溫的青銅斧。入手沉重！冰冷！堅硬！他用指節輕輕敲擊斧身。
“鐺——！”
一聲清脆、悠長、帶著金屬特有顫音的鳴響，瞬間劃破了營地的寂靜！這聲音是如此悅耳，如此充滿力量感，與之前粗銅疙瘩的沉悶和石斧的爆裂聲截然不同！
矛的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呼吸都停滯了！他死死盯著那把青金色的斧頭，眼神比看到最肥美的獵物還要熾熱百倍！
陳默強壓著幾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臟，拿起斧頭，走到一堆之前被丟棄的、特別堅硬的燧石旁。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握斧，沒有像矛那樣用盡全力，只是用了一個劈柴的普通力道，對著其中一塊棱角分明的燧石揮下！
“嚓！”
一聲輕響。
沒有震耳欲聾的撞擊，沒有火星四濺。
那塊堅硬的燧石，如同被切開的奶酪，應聲被劈成了兩半！斷面光滑平整！
青銅斧的斧刃，完好無損！青金色的光芒在刃口流轉，毫發無傷！
死寂。
絕對的死寂。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看著那被輕易劈開的燧石，看著巫祝大人手中那把閃爍著神秘青金色光芒的斧頭，大腦一片空白。這…這已經不是超越石器了！這簡直是神跡！
矛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像一頭壓抑已久的猛獸，低吼一聲，猛地撲了過來，幾乎是搶一般從陳默手里奪過那把青銅斧！他雙手緊握斧柄，感受著那冰冷堅硬的觸感和沉甸甸的分量，手臂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他不再看燧石，而是猛地轉向營地邊緣那根上次讓他受挫的、碗口粗的硬木！
“哈！”矛發出一聲震天的怒吼，全身的力量灌注雙臂，青銅斧在空中劃出一道耀眼的青金色弧光！
“咔嚓——！！！”
一聲干脆利落到極致的爆裂聲！
那根堅硬的木柴，如同被天雷劈中，瞬間斷成兩截！斷口處木纖維根根分明，干凈利落！
青銅斧的斧刃，依舊閃爍著冷冽的青金色光芒，毫發無傷！甚至連一絲卷曲的痕跡都沒有！
“嗷——！！！”矛仰天發出一聲狂野到極致的咆哮，如同掙脫了枷鎖的蠻荒兇獸！他揮舞著手中的青銅斧，青金色的光芒在陽光下狂舞，映照著他因狂喜而扭曲的臉龐，也映照進每一個族人震撼到靈魂深處的眼眸！
“神兵！這才是真正的神兵！！”巖的吼聲如同悶雷，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激動！
“青金！龍神賜予的青金！”花捂住了嘴，眼中閃爍著淚光。
整個營地瞬間沸騰了！壓抑了許久的擔憂、懷疑、挫敗感，在這一刻被狂喜的洪流徹底沖垮！歡呼聲、吶喊聲、激動的拍打胸膛聲匯成一片，震耳欲聾！所有人都涌向矛，涌向那把散發著青金色光芒、象征著力量與未來的神器！
二狗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聲浪嚇了一跳，但它很快被矛手中舞動的、閃閃發光的東西吸引了。那東西亮晶晶的，看起來比它的銅碗好玩多了！它興奮地“嗷嗚”一聲，趁著矛激動揮舞的空檔，一個箭步竄上去，張嘴就想叼那青金色的斧刃！
“二狗子！住口！”陳默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它的后頸皮拽了回來，驚出一身冷汗，“這玩意兒可不是你的磨牙棒！崩了你的狗牙！”
二狗子不滿地嗚嗚叫著，掙扎著還想撲向那誘人的“新玩具”。
陳默看著被族人簇擁著、如同戰神般高舉青銅斧的矛，看著那把在陽光下流淌著青金色澤、象征著部落武力徹底蛻變的真正神兵，再看看腳邊還在為得不到“新玩具”而哼哼唧唧的二狗子，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豪情在胸中激蕩。
他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北方的群山，投向了“巨牙”部落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弧度。
“巨牙…還有那些躲在暗處的豺狼們…”陳默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歡呼，“你們以為‘龍炎’還是那個只有石頭和陷阱的部落？時代…變了！”
他彎腰撿起二狗子的銅碗，在碗沿上輕輕一彈。
“叮——”
清脆的響聲，仿佛在為青銅時代的降臨，敲響第一聲洪亮的鐘鳴。爐火熊熊，映照著營地中央那尊敦厚的“冶金三號究極進化爐”，也映照著“龍炎”部落手中緊握的、撕裂時代的青金色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