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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血色黎明,斷線重連

林晚照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月光透過廟頂破洞落下來,在她手背上投下蛛網(wǎng)似的陰影,而那半枚鴉眼徽章正躺在陰影里,斷口處泛著冷光——和老李頭布包里的那半塊嚴絲合縫,像兩柄淬毒的刀終于拼成了完整的刃,金屬相觸時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

“你確定要這么做?”顧野的聲音像塊磨過的石頭,帶著粗糙的溫度。

他蹲在香案前,正用刺刀挑開一塊松動的磚,露出底下藏著的半盒子彈,鐵銹味混著塵土撲鼻而來,“鬼子最近在清水河設(shè)了情報站,那地方三面環(huán)溝,易守難攻。”

“因為易守難攻,所以他們松懈?!绷滞碚彰鲳B(yǎng)父留下的密碼本,泛黃的紙頁在她指尖簌簌作響,帶著陳舊墨香,“鴉眼的加密方式,是用摩斯電碼疊了層‘影子碼’——我剛才把兩枚徽章拼起來,懷表的表針動了。”她掀開衣襟,金屬表殼貼著心口,冰涼滲入肌膚,“養(yǎng)父說過,表針轉(zhuǎn)的時候,就是‘眼睛’能看見影子的時刻?!?

顧野的手頓了頓。

他抬頭時,月光正好掠過他眉骨,把那道從左額角延伸到下頜的舊疤照得發(fā)亮,疤痕在夜風中微微發(fā)癢:“王參謀的墳,你打算什么時候挖?”

“等拿到情報?!绷滞碚瞻衙艽a本按在胸口,紙頁摩擦著粗布軍裝發(fā)出沙沙聲,“如果老李頭真和王參謀有牽連,他盯著的東西,比墳里的更重要?!?

廟外突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踩在枯葉上,沙沙作響。

趙大勇貓著腰鉆進來,軍帽歪在腦后,臉上沾著草屑:“隊長,馬廄的老黃馬醒了,能馱兩個人?!彼哪抗鈷哌^林晚照掌心的鴉徽,喉結(jié)動了動,“我…我能跟著去嗎?”

“你跟老周帶五個人?!绷滞碚諒膽牙锩瞿侵慌f懷表,表蓋內(nèi)側(cè)刻著“1937.9.18”,是養(yǎng)父的忌日,銅質(zhì)表殼被體溫焐得溫熱,“天亮前摸到清水河?xùn)|側(cè),打三發(fā)信號彈,然后邊打邊撤——記住,只引火力,不戀戰(zhàn)。”

她把懷表塞進趙大勇手里,金屬涼意透過少年發(fā)燙的掌心,“如果聽見機槍聲變密,或者鬼子的沖鋒號提前響,立刻往西北山坳跑,我和顧隊長會在那兒接應(yīng)?!?

趙大勇的手指握緊懷表,表殼硌得掌心生疼。

他想起三天前自己被鬼子追得摔進泥溝,是林晚照拽著他的衣領(lǐng)把他拖出來,當時她罵他“軟腳蝦”,可子彈擦著耳朵飛過時,她的后背像堵墻似的擋在他前面,火藥味混著她身上的汗味,至今記憶猶新。

“保證完成任務(wù)!”他挺直腰板,聲音里還帶著點破音,回蕩在空曠的破廟里。

顧野把最后一顆子彈壓進彈倉,“咔嗒”一聲推上槍栓:“后半夜有霧,正好摸哨?!彼断卵g的牛皮水囊扔給趙大勇,皮革的氣味隨風飄來,“帶著,別渴著。”

林晚照看著少年跑出去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十六歲那年第一次執(zhí)行保鏢任務(wù),也是這樣握著槍,手心全是汗,掌心黏滑得幾乎握不住槍柄。

她摸了摸腰間的匕首——養(yǎng)父送的,刀柄纏著褪色的紅繩,“遇事別慌,先看三步外的路。”

清水河的霧比預(yù)料中來得早。

林晚照趴在土坡上,濕冷的泥土貼著臉頰,晨露浸透了衣褲,寒意順著小腿往上爬。

她看著百米外的日軍哨崗在霧里若隱若現(xiàn),遠處傳來狗吠,低沉而警覺。

趙大勇的信號彈準時劃破天際,三朵橘紅色的光在霧里炸開,緊接著東邊傳來密集的槍聲,火藥與焦土的味道彌漫開來。

她側(cè)耳聽了聽,眉峰陡然擰緊——本該是步槍和手榴彈的交錯聲里,混進了歪把子機槍的“噠噠”響,節(jié)奏急促如暴雨。

“不對。”她扯了扯顧野的衣袖,布料摩擦聲清晰可聞,“趙大勇他們帶的是漢陽造,鬼子怎么會用重機槍壓陣?”

顧野的瞳孔縮成狼一樣的豎線。

他從腰間摸出顆手雷,咬開保險栓:“你去切斷通訊線,我繞到后墻。如果半小時后沒動靜——”

“別廢話?!绷滞碚粘槌鲐笆祝饘俟芜^鞘的聲響清脆刺耳,“活著回來。”

通訊室的門虛掩著。

林晚照貼著墻根摸過去,靴底碾碎一片帶露的草葉,脆響在霧里格外清晰。

門內(nèi)傳來日語的低喝,她屏住呼吸,空氣停滯在胸腔,心跳聲如鼓。

她手腕一翻,匕首尖挑開布簾——兩個日軍背對著她,正往電臺里塞密碼本。

她手腕一抖,匕首擦著左邊那人的后頸劃過,血珠濺在電臺的燈泡上,暈開一片暗紅,空氣中頓時彌漫起血腥氣。

右邊的日軍轉(zhuǎn)身時,林晚照已經(jīng)抄起旁邊的鐵扳手砸在他太陽穴上,悶響中夾雜著骨骼碎裂的聲。

電臺“滋啦”一聲冒起青煙,她扯斷電話線,突然聽見墻根傳來磚石摩擦的聲響。

顧野的軍靴從墻洞外伸進來。

他臉上沾著血,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手里攥著本黑色筆記本:“情報室的墻縫里塞的,封皮有鴉眼壓痕?!?

槍聲突然變了調(diào)。

林晚照撲到窗邊,看見趙大勇的隊伍正被四挺機槍壓在土坎后,鬼子的沖鋒隊端著刺刀沖過來,為首的軍官舉著指揮刀,刀鞘上纏著和老李頭布包一樣的藍布。

“撤!”她抓起顧野的胳膊,“趙大勇他們被包圍了,得去接應(yīng)——”

“不用。”顧野把筆記本塞進她懷里,“看。”他指向西北方,三發(fā)綠色信號彈正穿透霧層,“那小子聰明,知道往山坳跑?!?

回到營地時,天剛蒙蒙亮。

林晚照把筆記本按在火盆上烤,潮濕的紙頁漸漸舒展,第一頁就落了她滿臉灰——“鴉眼行動組資金流向:1938年春,晉西北分部收到上海匯來法幣五萬…”

她翻得越快,心跳得越急,直到某一頁的字跡讓她手指發(fā)顫:“L計劃已完成,等待‘鷹’回歸。”

“L計劃?”顧野湊過來,他身上還沾著硝煙味,“和你養(yǎng)父有關(guān)?”

“他提過,‘L’是‘黎明’的首字母?!绷滞碚盏暮韲蛋l(fā)緊,聲音有些嘶啞,“但‘鷹’…鴉眼的代號里沒有‘鷹’?!?

“小心那些‘舊人’?!?

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林晚照猛地轉(zhuǎn)頭,老李頭正站在帳篷門口,手里端著碗熱粥,白發(fā)被晨風吹得亂蓬蓬的。

他的目光掃過筆記本,嘴角扯出個冷笑:“他們回來的目的,未必是幫你們?!?

你知道什么?”顧野的手按在槍套上,皮革摩擦聲響起。

老李頭把粥碗放在林晚照手邊,粥香混著血銹味鉆進她鼻子里。

“王參謀埋在南山坡那天,我替他擦過手?!彼腹?jié)敲了敲筆記本,“他右手上的繭子,和寫瘦金體的人不一樣——拿筆的手,虎口不會有槍磨的老繭。”

林晚照的呼吸一滯。

她翻開筆記本最后一頁,一張泛黃的照片突然滑落,飄到火盆邊。

她撲過去撿起,照片邊角已經(jīng)烤焦,卻還是能看清背景——那排爬滿牽?;ǖ拇u門,是她十二歲前待的孤兒院。

照片最角落站著個穿軍裝的男人,帽檐壓得低,可眉眼輪廓…她抬頭看向顧野,他正盯著照片,喉結(jié)動了動,像要說什么。

“這是…?”

“明天再說?!绷滞碚瞻颜掌M懷里,指尖隔著布料碰到懷表,表針還在緩緩轉(zhuǎn)動,“先睡會兒,今晚去南山坡?!?

顧野沒說話。

他蹲下來添了把柴,火光映得他眼底發(fā)亮,像狼在暗夜里盯著獵物時的光。

林晚照看著他的側(cè)影,突然想起照片里那個模糊的身影——如果把帽檐掀起來,會不會和眼前這張臉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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