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

錢掌柜猛地回身，對著候在門邊的伙計。

“在，掌柜的！”

“立刻去辦！找人寫告示，要快！寫鴻運酒樓誠求黑玉雞，每只一百五十兩紋銀！銀貨兩訖！找幾個機靈的，貼滿四城門、菜市口、還有城外的村子入口?！?

錢掌柜語速很快，

“記住，一百五十兩！要活蹦亂跳的！”

“一、一百五十兩？”

王五咽了口唾沫，有些吃驚。

“對，一百五十兩！”

錢掌柜的聲調拔高了半度，

“福運那只都賣二百兩了！咱們不出血，等著喝西北風嗎？快去！”

王五不敢再問，低頭應了一聲“是！”，接著飛快轉身跑下樓梯。

沒過一個時辰，城門口、人來人往的菜市口、甚至城外通往村落的土路邊，都貼上了鴻運酒樓的新告示。

碩大的“一百五十兩”數字，像磁石一樣吸住了過往行人的目光。

“老天爺，一百五十兩銀子買只雞？”

“這城里果真是不一般！”

一個進城賣柴的漢子指著告示，眼睛瞪圓，聲音都變了調。

旁邊一個看熱鬧的老者咂咂嘴：“這鴻運是跟福運杠上了？福運酒樓剛靠一只黑玉雞發了筆橫財，鴻運就砸錢來搶雞了？”

“有這好事？我家倒是在后山養了幾只黑毛的，就是不知道算不算?！?

另一個賣菜的中年人搓著手，心跳有些快，一百五十兩夠家里蓋幾間大瓦房了！

與此同時，消息像長了翅膀，飛快地在城里城外散開。

不到半個時辰，

丁大順那邊就聽到了鴻運樓貼出高價收黑玉雞的消息。

一百五十兩！

這個數字讓他心里一緊，嘴上暗罵一聲：

“鴻運樓那幫孫子！剛使完陰招搞我的鹿肉，現在又來搶雞？”

同時，他也擔心起來，怕陳時會被這巨大的差價吸引過去，轉而供給鴻運樓。

他焦躁地在后院里踱步，看著剛因黑玉雞而重新熱鬧起來的前堂，心頭更緊，

心想：“不行！光靠之前的交情和那一成干股恐怕不夠了，鴻運那價碼太勾人了，一百五十兩現銀啊......換成我也會心動?！?

他搓了搓手指頭，最后咬了咬牙，下定決心：

“不能再等了，必須現在就把他請來，再下一劑猛藥！”

“快！”他猛地站定，立刻叫來一個伙計，“去請陳時兄弟來，就說有要事相商，我在店里等他?！?

......

“嗯？丁掌柜找我過去？”

陳時見到傳話的小廝，不由一愣，

“難不成是反悔了？”

他心里暗想。

隨后，他告知了孫婉自己出門一趟，接著便跟著小廝朝福運酒樓走去。

街上人流熙攘，他路過一家茶水鋪子時，鋪子里面突然響起打砸聲和叫罵聲。

只見兩伙年紀都不大的青年，手里抄著木棍和板凳腿，在一片狼藉的桌椅間混戰成一團。

拳腳沒什么章法，也就少數幾個會些三腳貓功夫，但也只是憑著一股狠勁亂打。

幾個伙計躲在角落瑟瑟發抖。

陳時瞥了一眼，看清不過是些地痞斗毆，腳步未停，徑直走了過去。

往前走了沒幾步，路人交談的聲音飄進了他的耳朵：

“聽說了沒？鴻運樓瘋了，一百五十兩白銀懸賞黑玉雞呢！”

“嘖嘖，夠俺一家好年的花銷了......”

嗯？

鴻運樓一百五十兩白銀懸賞黑玉雞？

陳時聞言，眉頭一挑，

心中的疑惑也隨之解開，他算是知道丁掌柜為何找他過去了。

“原來是為了這事?！?

他搖了搖頭不禁失笑出聲。

到了福運酒樓，店里的景象與一月前已是大不相同。

大堂里人聲鼎沸，坐滿了食客，酒香菜味和喧嘩聲混在一起。

伙計們滿頭大汗，端著菜肴在桌子間穿梭。

而丁大順親自在樓梯口迎他。

“賢弟來了！快，樓上請！”

“丁掌柜?！?

陳時稍稍拱了拱手。

接著兩人來到二樓。

靠窗的一個雅間里，已經擺好了一桌精致酒菜。

窗戶開著，正好能俯覽下方喧鬧的大堂。

“來，賢弟坐，嘗嘗咱自家酒樓的菜。”

丁大順笑容滿面地請陳時落座。

陳時聽出其話里的小心思，淡淡一笑也沒說話，拿起筷子便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口中。

兩人吃著飯，丁大順不時指著樓下，

“看那桌，是城東的吳員外，專程為那雞湯來的，那一桌，碼頭上的把頭們也嘗鮮來了......”

樓下傳杯換盞的碰杯聲、點菜聲、笑聲，比一月前響亮了不知多少倍。

陳時安靜地吃著，偶爾點點頭。

飯畢，伙計撤下碗碟，換了清茶。

丁大順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他搓了搓手指，看著陳時，緩緩開口：

“賢弟啊，你剛才過來，想必也聽說了鴻運樓的事？”

陳時抬眼看他：“嗯，聽說了點?！?

丁大順心頭更緊，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些：

“鴻運樓那群人，做事不擇手段，這高價收雞，明擺著是想斷我們福運的根！賢弟，我們可是有約在先，你看......”

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詞句，

“你每月供的那只雞，是我們福運的招牌，也是我們翻身的指望，我知道鴻運出了高價，一百五十兩，確實誘人......”

丁大順看著陳時平靜的臉，吸了口氣，下定決心道：

“這樣，為兄為表誠意，也感念賢弟的及時相助，愿意再讓出一成干股！連同之前的一成，一共兩成！只求賢弟務必信守承諾，那黑玉雞，萬萬不可供給鴻運樓！”

窗外樓下的喧鬧聲似乎在這一刻也小了些。

陳時端起茶杯，眼睛瞇成一條縫。

接著，他喝了一口茶，放下，語氣很平靜：

“既然如此，那掌柜的多慮了，我陳時不是反復無常之人，既已簽契，答應供給福運，自然不會因別家出價高就食言?！?

“好！好！賢弟果然一諾千金！等下咱們就簽新的契約！”

丁大順久經商場的他立即就明白了陳時的意思，喜出望外道：

“來，我以茶代酒，敬賢弟！”

陳時也端起茶杯，輕輕和丁大順碰了一下。

這時，樓下恰好傳來一道響亮的點菜聲：“再來一份黑玉雞骨湯面——！”

窗外，正午燦陽映在福運酒樓熱氣騰騰的瓦檐上，街市的喧囂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