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工頭’陳鼎和孟星海在公司門口下車，便將輝騰的車鑰匙拋給楊超毅，讓他給抱龍峪的同事送胡辣湯去了。

陳鼎和孟星海撐著圓滾滾的肚皮，在附近的鄉間小道散步，順帶著溜溜食。

路邊的樹林中，當地村民正樂此不疲的舉著手電筒粘知了。

月亮在空中掛著，山野間回蕩著夜梟‘咕咕’的啼叫聲。

陳鼎一邊驅趕蚊子，一邊抬頭望著夜空。

2015年的夜空仍是群星璀璨的，肉眼能清楚的觀察到北極星、牛郎星、織女星。

天鵝絨般漆黑的夜色中，也沒有SpaceX一串串星鏈造成的光污染。

可惜用不了幾年，此等夜景就將成為歷史了……

孟星海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陳總，引雷火箭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將金屬絲送往雷暴云、人為制造一條放電通道，對吧？”

陳鼎點了點頭，“沒錯。”

“既然這樣，咱們能否換一種方式，比如說提前把金屬絲送往雷暴云、并且懸浮在那里。如此一來，就不必擔心錯過引雷時機了，以逸待勞不行嗎？”

陳鼎一聽，就明白孟星海想表達的意思了。

“你是想說，用無人機把金屬絲送上天吧？”

“嘿嘿，什么都瞞不過您。我聽說有一家叫大疆的公司，他們的無人機很厲害的，用這玩意直接牽著金屬絲上天不好嗎？”

這個想法陳鼎早就考慮過，不過上網查了一些資料，最終放棄了。

他向孟星海解釋道：

“無人機引雷，首先就是飛行高度問題。火箭飛個1.5公里很輕松，那么無人機能飛多高？”

“第二是電磁干擾問題，火箭起飛就相當于竄天猴，點火就行；但無人機依賴電子系統遙控，在雷暴天氣中遭遇電磁脈沖怎么辦？”

“第三是續航問題，在監測到電荷即將釋放時，火箭幾秒鐘就能抵達云層；但無人機得提前升空等待，那么續航時間能否堅持到雷電釋放？”

陳鼎講完這些，最終總結：

“即使高度、電磁干擾、續航問題都能解決，那么這樣的一臺無人機，造價多少萬？相比之下，簡單粗暴的引雷火箭要劃算的多，不是么！”

聽陳總這么一說，孟星海深以為然的點了下頭。

遂放棄了無人機引雷的想法，覺得確實是火箭引雷更實惠，并且也具備批量生產、大規模列裝的可行性……

接下來，陳鼎又跟他聊起先鋒1號的設計，將目前存在的缺陷梳理了一遍。

倆人的對話天馬行空，從先鋒1號的固體發動機、末級煤油發動機，再到輔助翼、整流罩，無所不聊。

火箭最核心的部件在于發動機，而先鋒1號的末級煤油發動機，雖然真空推力僅有區區3噸，卻是太空先鋒公司的未來！

哪種未來？

是太空先鋒順利過渡‘固液轉型期’的未來。

民營航天的發展，由固體火箭轉向液體火箭，是大勢所趨、潮流所向。

誰能在這條賽道率先研制出一枚液體火箭，才有資格代表東方，與太平洋彼岸的SpaceX華山論劍！

因此陳鼎對動力推進部的主管孟星海，寄予厚望。

所謂業精于勤荒于嬉，他讓孟星海抽空多研讀一些前沿的液體發動機文獻，隨時做好研發液體火箭的準備。

而孟星海也不負所望，連續兩世被陳鼎看重，自然是有上進心的。

他一回職工公寓，就按照陳鼎的吩咐，下載了幾本航天推進方面的期刊。

“奇怪，明明過幾天下載也來得及，怎么現在執行力這么強？”

在‘遙遙領先’賦能的影響下，孟星海一邊嘀咕著一邊洗漱上床了。

翌日，倆人從食堂買了袋包子，便驅車趕往抱龍峪。

經歷一夜風干之后，昨下午還是凝膠狀的甲醇/二氧化氮推進劑，已經徹底硬化為固體燃料柱，看起來就像一塊晶瑩的琥珀。

孟星海嘴里叼著包子，含糊不清的笑：

“得嘞，大功告成，可以準備點火了！”

陳鼎點了點頭，于是檢查測試推力的傳感裝置。

這些裝置通過電纜連接到試驗井后方的窩棚，棚子里還有一臺電腦，以及記錄推力變化的示波器和顯像管設備。

中控臺有個塑料按鈕，拍下就能給火箭筒通電點火。

而傳感裝置測試推力的原理也很簡單，就是一臺經過特別改裝的電子秤。

火箭筒點火時，尾部噴管朝著導流槽噴氣，根據牛二定律，也會往前產生同等大小的推力！

火箭另一頭，便頂在電子秤上，秤上的數字代表了推力的數值。

這種測試推力的方法雖然粗鄙，不過勝在實用。

很快陳鼎就和孟星海做好準備工作，爬出試驗井。

陳鼎又讓楊超毅帶了兩個人，躲在最近的一座碉樓里，抱著滅火器隨時準備救場。

“3，2，1，……點火！”

孟星海在窩棚拍下按鈕，試驗井中的火箭筒引線，被迅速引燃。

緊接著便噴出熊熊燃燒的火焰。

示波器上的推力波形，更是呈直線飆升！

陳鼎和孟星海振奮的對視一眼，都覺得有戲。

混合著甲醇、二氧化氮、鋁粉和增稠劑的推進劑，在試驗井中盡情地咆哮。

藥柱疾速燃燒，從噴管釋放出的氧化鋁粒子更是拖起一道耀眼的白光，將攝影機照得恍如天幕墜落。

然而名為‘成功’的果實并未品嘗完成，厄運就率先降臨了！

就當陳鼎目光專注的盯著示波器時，孟星海一臉驚悚的扯了扯他的衣擺。

“陳總……情況不太妙，好像搞砸了……”

順著孟星海手指的方向，陳鼎看到了攝影機在電腦屏幕中的實時畫面——

那枚由鎳基合金和鐵皮打造的火箭筒，內部如同流淌出褐色的石油，像竄了稀似的瘋狂往外噴射！

幸運的是，并未引發火災。

但刺鼻的氣味很快引起窩棚倆人的警覺，陳鼎一把揪起孟星海往外撤，

“是二氧化氮泄漏，趕緊跑！”

二氧化氮屬于劇毒物，稍不留神就能引發呼吸衰竭、甚至喪命，因此倆人一溜煙躥得比狗還快。

劫后余生的倆人躲得遠遠的，踮著腳等火箭筒熄滅了，陳鼎才把碉樓里的楊超毅喊來。

“老楊，快找一臺鼓風機來，往試驗井那邊吹風，把毒氣都排走。”

“另外再派倆人戴著防毒面具，搞點堿水對試驗井進行噴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