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爬上狐族祭壇的九層高臺時，林小滿正踩著青石板拾級而上。

她腕間的龍印隨著心跳發燙，那是與夜司宸簽訂契約后留下的印記。

小影縮在她耳后，絨毛被夜風吹得蓬軟，忽然用尾巴尖輕輕掃過她耳垂——這是它感知到異常時的習慣動作。

林小滿腳步微頓，鼻尖掠過一縷焦糊味，像極了元素亂流爆發前火元素暴走的氣息。

祭壇中央的火系陣眼正在發光。

按照慣例，月下祭祀的陣眼該是溫馴的橘紅色，此刻卻泛著刺目的猩紅，符文流轉的軌跡也比平日急促三分。

林小滿裝作觀賞祭臺裝飾，指尖輕輕拂過刻滿火紋的石柱。

當觸及第三根石柱底部的符文時，她的指甲在石面刮出極輕的聲響——本該右旋的火靈紋，竟被改成了逆時針的螺旋。

“林姑娘?！吧砗髠鱽戆酌奸L老的聲音，“龍君已在主位就坐，您的位置在他右側。“

林小滿轉頭，見老人雪白的眉毛被月光鍍上銀邊，眼底卻藏著探究。

她垂眸一笑，袖中系統的提示音適時響起：“檢測到異常元素波動，建議掃描陣法核心?！八粍勇暽啬罅四笮∮暗亩洌L影貓立刻化作一道虛影鉆入陣眼下方的地縫。

主位上，夜司宸正端著酒盞。

他今日換了件月白錦袍，銀發用龍紋玉冠束起，金瞳卻比平日更沉。

自林小滿踏入祭壇范圍，他便感知到她體內龍血的躁動——那是契約者遇險前的預警。

青鱗站在他身側，低聲道：“屬下已檢查過四周，除了狐族守衛，未見其他部族暗衛?！耙顾惧返闹腹澰诎笌咨线盗诉?，目光始終鎖著林小滿微抿的嘴角。

“阿蠻姑娘。“烏薩的聲音從祭臺后方傳來。

阿蠻攥著袖口的手緊了緊，她今日特意穿了件火紅色獸皮裙，卻仍掩不住眼底的青黑。

自昨日被龍焰灼傷后，她的手腕便纏著滲血的布條。

她走到烏薩身邊時，聞到老人身上傳來的沉水香里混著一絲腥甜——像是某種秘藥的味道?！耙磺邪从媱潱俊八龎旱吐曇簦澳切『側粽婺芷脐?.....“

“放心?！盀跛_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輕輕一按，“引獸咒的核心在第三層地脈，除非她能看透石底三寸，否則......“他的目光掃過正與白眉說話的林小滿，“就算她發現了，也來不及?！?

酒宴在亥時初正式開始。

烏薩披著玄色祭袍登上主祭臺，銅鈴在他腳踝叮當作響?！霸聢A降至，潮汐將臨。“他的聲音混著法器的震顫，在祭壇上空回蕩，“請各部族代表隨我吟誦《祈潮頌》，愿元素之神庇佑蒼瀾?！?

眾人紛紛離席跪地，額頭觸地。

林小滿卻借著俯身的動作，將指尖按在地面——小影剛才傳回的畫面在她腦海里炸開：地脈深處的引獸咒符文泛著幽藍，正順著石縫往陣眼中心蔓延。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系統的警報聲幾乎要刺穿耳膜：“警告！

引獸咒啟動倒計時：00:05:00“

“且慢！“林小滿突然起身，聲音不大，卻像利劍劈開了祭壇的喧囂。

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住了。

烏薩的瞳孔縮成針尖，白眉長老的胡須抖了抖，夜司宸的酒盞“啪“地落在案幾上。

阿蠻攥著裙角的手滲出冷汗，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

“祭壇的陣法被篡改了。“林小滿迎著眾人各異的目光，走到陣眼旁，“若按原儀式啟動，今夜潮汐爆發時，引獸咒會將十里內的失控野獸全部引來?！八讣饽燮鸬嗌饧y，在半空畫出三個旋轉的符印，“只需改動這三處節點，便可阻斷咒力?！?

“荒唐！“烏薩的聲音拔高，“我主持狐族祭祀百年，豈會看不出陣法問題？

你不過是......“

“讓她說。“夜司宸站起身，龍威順著他的話音漫開，祭臺邊的燭火瞬間熄滅了一半。

他走到林小滿身側，垂眸時金瞳里映著她緊張的眉眼，“你說，我信。“

林小滿的喉結動了動。

她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卻還是穩了穩心神，指向陣眼：“第一層火紋應改為左旋，第二層水紋需補上止息印，第三層......“她蹲下身，指尖按在石縫間，“這里的地脈符，要換成這個?！?

當最后一個符印沒入石面時，遠處突然傳來低沉的獸吼。

那聲音像悶雷滾過山谷，震得祭壇的青銅酒樽嗡嗡作響。

阿蠻的臉色瞬間慘白，她下意識后退兩步，卻撞翻了身后的酒壇。

酒液潑在地上，騰起一陣刺鼻的焦味——那根本不是酒，是摻了獸血的引魂液。

“果然來了?！耙顾惧返凝堶[從頸側蔓延至手背，他轉身按住林小滿的肩膀，掌心的熱度透過衣料灼燒著她的皮膚，“別怕?！八穆曇艉艿停袷钦f給她聽，又像是說給自己，“契約共享感知?！?

林小滿還沒反應過來，便覺一陣天旋地轉。

下一秒，她的意識里多了另一段記憶：暴雨夜的龍殿，少年夜司宸跪在染血的王座前，懷中抱著具冰冷的龍尸——那是他的母妃?！拔乙儚姟！吧倌甑穆曇魩е耷?，“強到能護住所有重要的人。“

“這是......“她的聲音發顫。

“我的執念。“夜司宸的額頭抵著她的，金瞳里翻涌著她從未見過的情緒，“現在，你的恐懼，由我承擔?！?

更多的獸吼從四面八方涌來。

林小滿的袖中白光一閃，藥靈鹿頂著分叉的鹿角撞開沖上來的一階狂狼；小影則化為青色風刃，在獸群中劃出一道道血痕。

她能清晰感知到夜司宸的力量順著契約涌來，龍焰在她指尖躍動，所過之處，野獸的皮毛瞬間焦黑。

“神女！“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是神女在護我們！“

狐族的族人紛紛抄起武器，剛才還質疑的目光此刻全變成了灼熱的信任。

白眉長老顫巍巍地舉起手中的狐首杖，一道青色光網鋪天蓋地罩住祭壇；青鱗抽出腰間的龍紋劍，擋在夜司宸與林小滿身前。

當最后一頭三階暴熊被龍焰燒成灰燼時，東方的天空已泛起魚肚白。

林小滿扶著夜司宸的手臂，額角滲著冷汗——契約共享不僅讓她分擔了他的力量，也分擔了他昨夜未愈的舊傷帶來的疼痛。

“烏薩祭司？“有狐族守衛突然喊了一聲。

眾人這才發現，原本該在主祭臺的烏薩早已不見蹤影。

祭袍的一角被勾在祭臺的銅鈴上，隨著晨風輕輕晃動，露出下面一行用獸血寫的符文：“潮汐之怒，方始。“

林小滿望著那行符文，腕間的龍印突然劇烈發燙。

她抬頭看向夜司宸，正撞進他滿是關切的金瞳里。

而在祭壇后方的密林中，一道玄色身影正順著藤蔓快速攀爬，他回頭時，月光照亮了他頸側一道猙獰的傷疤——那是萬年前人獸之戰時，人類用異能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