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種,這是一個濕潤節氣,青梅掛在枝上,飽滿而富足,螳螂生,鵙始鳴,反舌無聲,聽父親說這是農忙的季節了。
那時我沒有說話,也不懂。
我嘗過五石散的味道,那種味道并不好,苦澀的藥粉在舌尖化開,像是小時候啃的父親的那根鐵如意的味道,酸麻,讓人想嘔吐。我不知道長輩們為什么喜歡它,就像我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要信佛一樣。他們將磁石,曾青,白礬,雄黃,丹砂搗碎,細細的搗,我從末見過他們如此的用力,他們那輕溥如蟬翼的衣服,伴隨著手中的藥杵飛舞,那迷散的煙塵似乎將現實變的虛幻,幻想變得真實。
我坐在他們身邊,他們無不是名士之子,他們高貴,他們開懷暢談,在這繁忙的季節,談論著自己服下藥后才能看到的東西,究竟誰才是名士真風流,誰的話語才是真正能表達意識,那時的我剛學會服藥,就著冷水,飲著烈酒,只覺頭疼,我的渾身燥熱,即使身上輕薄的絲綢早己敞開,甚袒胸露乳,可仍是燥熱不堪,可我不懂,不懂他們談的東西的意義,更不懂那里的禪機,只覺得這些話像是我那練的刀,機械,重復而單調,從他們父輩口中傳下,再到他們嘴里,也許會到他們的兒孫,一字不變。可惜我既不善言詞,也不能秀囗吐蘭,這時的我只想要水,冰涼的水,解渴,又降溫,風吹過,我突然又冷了,冷了。
恍惚間,我看見了明光大師的光頭,他是笑非笑,我看不透,那究竟是智慧還是市儈,他坐在碧云寺的金頂下,那是如此的堂皇,他身上有著光,可是我不知那究竟是佛光還是金光,風依然在吹著,五彩的雨花石在閃著,兩邊的護法閻羅在猙獰的笑著,蓮臺下的眾生跪著,我冷眼看著,也許這就是佛。
寒露:煙
斜陽低垂,寒煙漫天
我的手在抖,不只是冷還是怕,即使我緊緊的握住了那柄刀,我的身體依舊在抖,喉頭泛起酸苦。,胃里一陣痙攣。
那一刻,我才發現天地之大,我竟失去了依靠,只有自己,臨別時父親向明光大師求得那梅紅印,依舊在身旁,朱砂艷得刺目。可當鐵騎踏碎山河時,神佛似也變得蒼白,那些我并不熟悉的人,他們年輕,他們一個個死去,他們的的血濺到我臉上,溫熱,咸咸的,濕了我的衣襟,我才明白,這柄橫刀竟成了唯一的倚仗。
戰鼓不再響了,潰散,追逐,水變紅了,煙變紫了,黑云壓城,風聲鶴唳,我再次丟下了刀,刀墜入血泥,血腥味沖斥我的大腦,碧云寺皇帝修的佛塔的金漆開始剝落,我匍匐于地嘔吐,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像忘記了一切。
屠殺仍在繼續。
我想起了少時曾在謝林院,聽妙云禪師講所講的禪的“身外無物“,那時我不懂,可我覺得這時我己身外無物,但仍息息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