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張鐵柱踹開鐵皮門的動靜驚醒了整間臨時避難所。

金屬撞擊的回響在狹小空間里層層蕩開，像一記悶雷砸進每個人的耳膜。

王胖子正蹲在墻角啃冷饅頭，被這聲巨響嗆得直拍胸口，碎渣噴了滿褲腿；他喉嚨里發出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混著唾沫星子，空氣中頓時飄起一股面粉味和焦灼的煙熏氣。

林雪抱著個缺了口的瓷杯，杯里的溫水晃出半杯，順著指縫滴在褪色的藍布裙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在裙擺暈染出深色痕跡。

葉昊正倚著窗沿擦眼鏡，鏡片上還凝著昨夜的霧氣。

指尖拂過鏡面時，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倒映在玻璃上，像一層薄紗遮住了整個世界。

他抬眼時，正看見張鐵柱肩頭搭著卷起來的牛皮紙地圖，軍靴上沾著新鮮的泥點——顯然是天沒亮就跑了大半個城區。

潮濕的泥土氣息混著青苔的腥味從他身上蔓延開來，與屋內陳舊的霉味交織成一團。

“廠子里的老獵人湊的情報。“張鐵柱把地圖“啪“地拍在滿是油垢的木桌上，指節重重叩在某個紅圈標記處，“最近變異獸潮的移動軌跡都繞著城郊廢棄化工廠轉，幾個兄弟在附近撿到過帶黑紋的獸毛，和你說的'舊神'氣息對上了。“

葉昊的手指在紅圈上頓住。

昨夜頂樓黑袍人指尖的幽藍鬼火突然在眼前閃了閃，他后頸的汗毛跟著豎起來——那團光里裹著的腐朽氣，和地圖上紅圈處的標記，像兩根線擰成了一股繩。

他的皮膚隱隱泛起刺痛，仿佛有細密的針尖正沿著脊椎緩緩爬升。

“化工廠。“他輕聲重復，鏡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縮，“昨夜我在對面樓頂看到的人，氣息和這標記重疊了。“

林雪端著杯子湊過來，發梢掃過葉昊手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茉莉香。

她盯著地圖上的紅圈，喉結動了動：“我爸以前在那附近跑運輸，說廠子十年前突然倒閉，連設備都沒拆就封了門。“她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杯沿，聲音發悶，“聽說...有人半夜路過時，聽見里面有鐵鏈響。“

王胖子啃饅頭的動作停了。

他盯著紅圈的眼神突然發直，喉結上下滾動兩下：“我...我上周和狗剩子去那邊撿廢鐵，看到墻根有血手印！“他猛地攥住葉昊袖子，掌心全是汗，黏膩的觸感透過衣料傳來，“真的！

像被什么爪子抓的，血都發黑！“

葉昊的拇指輕輕碾過地圖邊緣，紙張粗糙的紋理摩擦著指尖。

鴻蒙空間在識海里輕輕震顫，那絲扎進識海的黑線突然發燙——不是疼，是某種共鳴。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空間核心里那枚被鎖鏈纏繞的巨蛋的畫面，冰冷的鐵鏈在黑暗中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他突然明白過來：舊神要的本源，或許就藏在那座化工廠里。

“去。“他摘下眼鏡，用衣角仔細擦著鏡片上的霧氣，“被動等他們找上門，不如先挖了老巢。“

張鐵柱把匕首往桌上一插，刀刃沒入木頭半寸：“我守外圍，胖子負責望風，你...“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葉昊泛青的眼尾，“你進去找關鍵。“

“我也要去。“林雪突然開口。

她把瓷杯重重放在桌上，杯底和木桌碰撞出清脆的響，“我不是累贅，我學過三年散打。“

葉昊抬頭看她。

少女的眼睛亮得過分，像淬了火的刀，反射著窗外微弱的晨光。

他想起昨夜她趴在窗臺上的側影，發梢掃過泛紅的耳尖——那時的脆弱和此刻的倔強疊在一起，讓他喉嚨發緊。

“你留在車上。“他說，聲音放輕了些，“如果我們半小時沒出來，立刻去最近的獵人據點報信。“

林雪咬著嘴唇點頭，手指卻悄悄勾住了腰間的防狼噴霧，塑料外殼在她指尖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晨光穿透霧靄時，三人已經站在了化工廠銹跡斑斑的鐵門前。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酸澀的金屬味，混雜著腐爛的植物氣息。

遠處偶爾傳來烏鴉的叫聲，嘶啞而空洞。

王胖子縮著脖子往張鐵柱身后挪，鞋底碾過地上的碎玻璃，發出刺啦刺啦的響：“這味兒...像死了半年的貓。“他捂住鼻子，腐臭混著鐵銹味還是鉆進鼻腔，“還有血味！“

葉昊深吸一口氣。

空氣中浮動著若有若無的腥甜，像被稀釋的鐵銹水。

他的目光掃過鐵門縫隙里露出的斷墻，青苔斑駁的磚頭上，果然有幾道深色痕跡——不是血，是某種粘稠的黑色液體，正順著磚縫往下淌，在地面積成指甲蓋大的小潭。

“退后。“他對張鐵柱比了個手勢，指尖輕輕按在門閂上。

鴻蒙空間在體內運轉，金屬的冷意順著皮膚滲進來，門閂上的銹跡“簌簌“剝落，露出下面泛著幽光的暗紋——和昨夜黑袍人指尖的鬼火，是同一種紋路。

“舊神的標記。“他低聲說，轉身時看見張鐵柱的手已經按在腰間的戰術刀上，指節發白；林雪縮在車后，只露出半張臉，防狼噴霧的保險已經打開；王胖子蹲在墻根，正用撿來的鐵棍戳地上的黑潭，戳一下就縮一下脖子。

“鐵柱，守好入口。“葉昊從懷里摸出根黑沉沉的長棍——是用鴻蒙空間吞噬了半車廢鐵后鍛造的，表面還帶著金屬特有的冷硬觸感，“胖子，去左邊二樓望風，有動靜就敲鐵盆。“

王胖子的鐵棍“當啷“掉在地上。

他盯著葉昊手里的長棍，喉結動了動：“哥...你這棍兒能削鐵不？“

“能削你腦袋。“葉昊扯了扯嘴角，轉身時長棍在掌心轉了個花。

他能感覺到空間里的湖水在輕輕搖晃，像在回應他的動作——自從昨夜吸收了核心的力量，鴻蒙空間似乎更“活“了些，連吞噬金屬時的鈍痛感都淡了。

工廠內部比想象中更空曠。

葉昊貼著墻根移動，靴底踩過碎玻璃的聲音被刻意壓得極輕。

每一步落下，腳底都能感受到玻璃碎片的銳利，甚至能聽到它們在壓力下發出細微的碎裂聲。

頭頂的天窗漏下幾縷光，照在中央的水泥臺上——那里懸浮著一顆拳頭大的獸核，表面爬滿黑色紋路，像活物般蠕動著，每動一下，空氣里的腐臭味就濃幾分。

獸核散發出低頻的嗡鳴，仿佛某種生物的心跳。

“果然在這兒。“葉昊的呼吸頓住。

他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撞在胸腔里。

汗水從額角滑落，沿著臉頰滾進衣領，帶來一陣溫熱的觸感。

鴻蒙空間突然劇烈震顫，湖水掀起半人高的浪，核心上的黑線“唰“地繃直——那是在渴望吞噬這顆獸核。

空間內的水流仿佛沸騰一般，發出低沉的咆哮。

他剛要抬步，后頸突然泛起涼意，像是有冰針輕輕劃過皮膚。

“小心！“張鐵柱的吼聲從門外炸響。

葉昊本能地側身翻滾，骨刃擦著他左肩劃過，在墻上留下半寸深的劃痕。

混凝土碎屑飛濺而出，落在他裸露的脖頸上，帶來一陣刺痛。

他抬頭時，看見三個黑袍人從陰影里鉆出來，帽檐壓得極低，只露出泛著青灰的下巴。

他們身上散發著一股腐肉般的惡臭，令人作嘔。

他們手里的骨刃還滴著黑血，刀刃上的暗紋和鐵門上的如出一轍。

“凡人，妄圖染指封印之物？“中間那人開口，聲音像兩塊石頭摩擦，“爾等不配。“

葉昊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想起昨夜頂樓的黑袍人，想起識海里那無數雙幽光眼睛——原來這些人，是舊神的信徒。

“那你們配？“他冷笑，長棍在掌心轉了個圈。

鴻蒙空間的靈氣順著經脈涌上來，他能清晰看見對方的動作軌跡：左邊那人要刺他小腹，右邊那人要鎖他咽喉，中間那人舉著骨刃，準備最后補刀。

斷喉九式的口訣在腦海里炸開。

葉昊右腳尖點地，長棍橫掃，精準磕開左邊骨刃；身體旋擰如蛇，避過右邊刺來的刀鋒；左手成爪，直接扣住中間那人的手腕——骨骼在他掌心發出脆響，黑袍人痛呼出聲，骨刃“當啷“落地。

“現在配了么？“葉昊低喝。

他扣著對方手腕的手突然發力，鴻蒙空間的吞噬力順著指尖涌進對方體內——黑袍人的皮膚迅速干癟，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最后“噗“地一聲，變成堆碎成渣的黑灰。

另外兩人的動作頓住了。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同時發出尖銳的嘶鳴，骨刃上的暗紋突然亮起幽藍的光。

葉昊感覺識海里的黑線猛地一疼，眼前閃過無數鎖鏈纏繞巨蛋的畫面——這些信徒，和舊神的封印有關。

“一起上！“左邊那人吼道。

葉昊的長棍在地上重重一磕。

鴻蒙空間的湖水突然沸騰，靈氣如實質般從他毛孔里涌出來，在身周形成淡金色的屏障。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鐵銹味和能量波動帶來的靜電感。

他迎著兩人沖上去，長棍劃出兩道圓弧，精準點在他們的肩井穴上——這是斷喉九式的起手式，封死對方的經脈。

“噗通““噗通“兩聲，兩個黑袍人直挺挺栽倒在地。

葉昊彎腰撿起地上的骨刃，指尖剛碰到刀刃，識海里的黑線突然劇烈震顫，傳來一陣刺痛。

他皺著眉松開手，骨刃“啪“地掉在地上，刀刃上的暗紋瞬間熄滅。

“搞定了？“張鐵柱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葉昊轉頭，看見張鐵柱正扶著門框喘氣，額角有道血痕——顯然剛才他也遭遇了襲擊。

血腥味混合著汗水的氣息撲面而來。

林雪從車后跑過來，手里的防狼噴霧還舉著，眼睛瞪得溜圓：“他們...是人嗎？“

“舊神的信徒。“葉昊說。

他走向中央的獸核，伸手的瞬間，鴻蒙空間突然發出轟鳴。

湖水掀起滔天巨浪，青石平臺劇烈搖晃，原本刻著符文的地面裂開蛛網狀的縫隙，一道金色的光紋從中鉆出來，慢慢勾勒出一座小型傳送陣的雛形。

“嗡——“

識海里突然響起一道冷漠的聲音，像古鐘在云端敲響：“汝，非吾所封之人...“

葉昊的手懸在獸核上方，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他的指尖還能感受到獸核散發出的微弱震動，像是某種古老的心跳。

他能感覺到傳送陣在腳下輕輕顫動，像活物般呼吸著。

遠處突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夾雜著沙啞的嘶吼——更多黑袍人，正順著工廠外的小路狂奔而來。

“走！“他大喝一聲，抓過獸核塞進懷里。

鴻蒙空間瞬間將獸核吞噬，湖水重新歸于平靜，但傳送陣的光紋卻更亮了，亮得幾乎要穿透地面。

張鐵柱一把拽住林雪的手腕，王胖子抱著鐵盆從二樓沖下來，鐵盆撞在樓梯扶手上，發出“哐當“的巨響。

葉昊回頭看了眼身后的傳送陣，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紋路里滲出淡淡的金光，像在期待著什么。

“他們追過來了！“王胖子尖叫。

葉昊的目光掃過遠處越來越近的黑袍人，又落在腳下的傳送陣上。

他摸了摸懷里已經消失的獸核，識海里的黑線突然變得溫暖，像在安撫他的不安。

“看來，我已經被盯上了。“他低聲說。

傳送陣在他腳下輕輕一顫，金光更盛了些。

而遠處，黑袍人的嘶吼聲已經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