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林少霖拖長的尾調(diào)突然被消息提示打斷。他低頭看手機時,表情從八卦變成了錯愕,活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的哥倫布。
“李青禾...”他把手機推過來,屏幕上是簡潔的對話:
【禾穗如期】:她剪頭發(fā)了嗎?
【少聽風雨】:超帥!迷死個人.jpg
【禾穗如期】:很期待周一見”
劉漫漫的勺子“當”地撞在玻璃杯上。電玩城照片墻前,李青禾欲言又止的表情突然浮現(xiàn)在眼前——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會剪短發(fā)?就像知道她喜歡星之卡比一樣?
“你倆絕對有問題!”林少霖的虎牙閃著狡黠的光,他故意用氣音說:“他連這個都猜得到?”
周末的時光像指縫間的流沙,轉(zhuǎn)眼就到了周一清晨。
劉漫漫站在穿衣鏡前,高一新生的校服襯衫熨得一絲不茍,領(lǐng)口的褶皺被她反復(fù)整理了三遍。鏡中的少女短發(fā)利落,發(fā)尾隨著轉(zhuǎn)頭的動作輕輕掃過脖頸,留下一陣細微的癢意。
窗外烏云低垂,空氣里彌漫著雨前的潮濕。她對著鏡子練習了一個看似隨意的微笑,卻在聽到廚房動靜時慌忙收起表情。
“漫漫,快點過來吃早餐?!蹦赣H黃漫的聲音伴著煎蛋的滋滋聲傳來,“今天要下雨,記得帶傘?!?
餐桌上,父親劉犇犇正往她的保溫杯里灌熱水,白霧在晨光中裊裊升起。劉漫漫低頭喝粥時,發(fā)現(xiàn)碗底藏著一個煎成愛心形狀的荷包蛋——這是母親從前世延續(xù)至今的小習慣。
“新發(fā)型很適合你。”父親突然開口,粗糙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發(fā)尾,“像你小學第一次剪短發(fā)那樣?!?
劉漫漫的筷子頓在半空。她完全不記得小學時剪過短發(fā),但這個細節(jié)卻像一顆小石子,在她心里激起一圈漣漪。
出門時雨還沒落下,但風已經(jīng)帶著涼意。劉漫漫把保溫杯塞進書包側(cè)袋,指尖觸到一個柔軟的東西——是那天李青禾給回她的星之卡比玩偶,不知何時被母親悄悄塞了進去。
公交站臺前,幾個同校的女生正在嘰嘰喳喳討論周末見聞。劉漫漫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短發(fā),突然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那是球鞋輕輕摩擦地面的聲音,帶著一點特有的節(jié)奏。她轉(zhuǎn)過身,看見李青禾站在三步之外,校服外套的袖口沾著幾點水彩顏料,懷里抱著那本熟悉的素描本。
晨風吹亂了他的額發(fā),也吹散了兩人之間短暫的沉默。李青禾的目光落在她的短發(fā)上,嘴角微微上揚:“果然很適合你?!?
雨滴就在這時落了下來,輕輕砸在素描本的牛皮紙封面上,暈開深色的圓點。劉漫漫慌忙撐開傘,而李青禾已經(jīng)舉起素描本擋在兩人頭頂。
“你怎么來這里坐公交了?”話一出口劉漫漫就后悔了。她明明該問“你怎么在這”,卻脫口而出的是記憶里他總坐私家車上學的事實。雨滴打在素描本上,暈開深色的圓點,像極了前世畢業(yè)冊上被淚水暈染的墨跡。
李青禾的睫毛顫了顫,水珠順著發(fā)梢滑落到素描本封面上?!敖裉?..”他的聲音比雨聲還輕,“司機請假了?!?
這借口聽起來很拙劣。
“要一起看嗎?”他轉(zhuǎn)移話題翻開第37頁,雨水在紙面上濺開細小的水花,“我們的幼兒園?!?
泛黃的紙頁上,兩個小人正躲在彩虹滑梯的陰影里。扎羊角辮的女孩往男孩手心塞了什么,而男孩的素描本上,已經(jīng)畫滿了她的側(cè)臉。畫紙邊緣標注著一行小字:“1997.6.12,她給了我一顆草莓糖?!?
公交車的喇叭聲由遠及近,雨水在瀝青路面上畫出蜿蜒的痕跡。劉漫漫望著畫中那個專注畫畫的小男孩,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那天在電玩城...”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
李青禾合上素描本,從口袋里掏出一顆包裝完好的草莓糖:“這顆糖,我珍藏了十年?!?
雨越下越大,而公交站牌的陰影里,兩顆年輕的心臟正以相同的頻率跳動。遠處,林少霖舉著便利店塑料袋當傘,正朝他們飛奔而來,自然卷在雨中倔強地翹起。
“快遲到了!”林少霖的聲音穿透雨幕,他頂著便利店塑料袋沖過來,自然卷劉海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成一綹一綹的,“漫漫,你怎么不等我?!?
塑料袋上的便利店logo在雨中嘩啦作響,林少霖擠到兩人中間,帶進來一陣混合著雨水和洗發(fā)水香氣的風。
他左右看了看,突然露出促狹的笑容:“哦~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劉漫漫的耳尖瞬間發(fā)燙,她慌忙把傘往李青禾那邊傾斜了些:“誰讓你睡過頭的?”雨滴打在傘面上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起來,“昨天不是說好七點二十在小區(qū)門口等嗎?”
“我媽非讓我吃那個養(yǎng)生粥...”林少霖委屈巴巴地撇嘴,突然注意到李青禾懷里的素描本,“這是什么?給我看看!”
公交車就在這時進站,濺起的水花讓三人同時后退了一步。人群推擠著上車,劉漫漫的傘不小心勾住了李青禾的書包帶。
在搖晃的車廂里,李青禾默默接過她手中的傘,指節(jié)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手腕,留下一絲薄荷糖般的涼意。
“站著別動?!彼穆曇艋煸趫笳韭暲?,卻異常清晰。只見他利落地收好傘,用隨身帶的橡皮筋固定住,然后輕輕塞進劉漫漫的書包側(cè)袋——那個位置正好能看見星之卡比玩偶粉色的耳朵。
林少霖在一旁瞪大眼睛:“你們什么時候這么默契了?”他故意提高音量,“我這個發(fā)小怎么不知道?”
車廂里的同學紛紛回頭,劉漫漫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李青禾卻神色自若地翻開素描本,指著其中一頁轉(zhuǎn)移話題:“這是你們小區(qū)門口的香樟樹,去年秋天時候畫的?!?
泛黃的紙頁上,金黃的梧桐葉鋪滿小路,一個扎馬尾的背影正在撿樹葉。劉漫漫認出來那是前世的自己——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早已有人用畫筆記錄下她的點點滴滴。
雨點拍打車窗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公交車轉(zhuǎn)過熟悉的街角。林少霖看看素描又看看兩人,突然恍然大悟:“所以那天在電玩城...”他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得圓圓的,“你們該不會...”
“前方到站,市一中。”機械女聲打斷了未盡的話語。
車停穩(wěn)的瞬間,李青禾突然從書包里掏出兩把傘——一把天藍色,一把粉白色。他把粉白色的那把遞給劉漫漫:“新的,不會漏水。”
傘柄上貼著張便利貼,上面畫著個簡筆畫的卡比,旁邊寫著“周一快樂”。劉漫漫抬頭時,正好看見李青禾耳后那一小塊皮膚泛著淡淡的紅。
“哇哦~”林少霖拖長聲調(diào),故意擠到兩人中間,“我的傘呢?”
“你不需要。”李青禾淡定地撐開天藍色雨傘,“反正你喜歡淋雨?!?
“誰說的!”林少霖跳腳,卻還是笑嘻嘻地鉆進劉漫漫傘下,“漫漫最好了~”
雨中的校園大門近在眼前,穿著同樣校服的學生們像彩色的魚群涌入教學樓。
劉漫漫握緊傘柄,突然發(fā)現(xiàn)粉白傘面的角落里,用極小的字寫著“給漫漫”——那字跡和便利貼上的一模一樣。
李青禾跟在兩人身后走進高一(3)班教室時,晨讀鈴正好響起。
陽光穿過雨后的云層,在墨綠色黑板上投下晃動的光斑。他的目光落在第五排靠窗的位置——那是他和劉漫漫的座位,此刻她的短發(fā)正被窗外的風吹得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