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劉漫漫撒了個小謊,實際上她已經在這里轉了三圈,“你QQ上的個性簽名...”
“先進去吧。”李青禾突然打斷她,耳尖泛起可疑的紅暈,“林少霖說他在跳舞機那邊等我們。”
電玩城的聲浪撲面而來。2008年的游戲廳里,最顯眼的還是那排閃著彩光的街機。《拳皇》《合金彈頭》的電子音效此起彼伏,幾個初中生模樣的男孩正圍在一臺機器前大呼小叫。
“這里!?”林少霖的聲音從角落傳來。他今天戴了頂鴨舌帽,帽檐下露出亂蓬蓬的自然卷,正沖他們瘋狂揮手,“快來!我剛破了記錄!”
李青禾的腳步突然停在一臺抓娃娃機前。玻璃柜里,粉色的星之卡比玩偶堆成小山。
“試試?”他掏出游戲幣,指尖在投幣口猶豫了一下,“我記得你...”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個?”劉漫漫接過游戲幣,手指不經意擦過他的掌心。
李青禾的目光落在她書包側袋的貼紙上——那個小小的卡比圖案已經有些褪色。“猜的。”他輕聲說,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操縱桿在掌心微微發燙。劉漫漫全神貫注地盯著爪鉤,沒注意到李青禾正悄悄用余光看她。當玩偶順利掉進出貨口時,她興奮地轉身,差點撞進他懷里。
“給你。”她把玩偶塞過去,“就當謝謝你軍訓時的薄荷糖片。”
李青禾接過玩偶的手指微微顫抖。在《頭文字D》街機的引擎轟鳴中,他突然開口:“37頁是幼兒園畢業照。”
“什么?”
“我的個性簽名。”他的聲音幾乎被游戲音效淹沒,“我們上過同一所幼兒園。”
劉漫漫的大腦瞬間空白。記憶深處浮現出模糊的畫面——陽光明媚的操場,彩色的小椅子,還有那個總是獨自畫畫的小男孩...
“真的假的?”林少霖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手里還拿著半瓶健力寶,“你倆還有這種緣分?”
李青禾沒有回答。他的目光穿過嘈雜的人群,落在遠處的照片墻上——那里貼滿了游客的非主流大頭貼。劉漫漫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沒帶素描本,”她輕聲說,“但帶了別的證明?”
泛黃的照片從錢包夾層被小心取出。1997年6月的陽光定格在紙面上:扎羊角辮的女孩正回頭看向拿素描本的男孩,而男孩筆下畫的,分明是她的側臉。
“這是...”劉漫漫的指尖輕輕觸碰照片,“我完全不記得了。”
“沒關系。”李青禾將照片小心地收回錢包,“我記得就好。”
“中(3)班畢業照。”他的拇指輕輕撫過照片邊緣,“你給了我一顆草莓糖。”
林少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突然高舉雙手:“我懂了!這就是傳說中的青梅竹馬!”他的怪叫引來周圍人的側目,“不行,這事必須慶祝!我去買奶茶!”
他風風火火地跑開后,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音樂聲、游戲聲、歡笑聲都成了遙遠的背景。劉漫漫注視著眼前這個熟悉的陌生人,突然發現他眼角有顆很淡的痣——和照片里的小男孩一模一樣。
“所以...”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顫,“你一直記得我?”
李青禾低頭擺弄著星之卡比玩偶,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密的陰影:“就像你記得我初二才轉學一樣。”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記憶的閘門。劉漫漫想起前世那些被她忽略的細節——初中時課桌里偶爾出現的薄荷糖,高中走廊上“偶遇”時他欲言又止的表情,還有畢業紀念冊上那句被墨水暈染的留言...
“李青禾!”林少霖的聲音由遠及近,“你爸電話!”
李青禾的臉色瞬間變了。他匆忙掏出手機,快步走向角落。劉漫漫看見他的背影繃得筆直,通話時間不超過十秒,但回來時整個人都黯淡了幾分。
“我得回去了。”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家里...有點事。”
林少霖遞奶茶的手僵在半空:“這才剛來...”
“下次吧。”李青禾將星之卡比輕輕放進劉漫漫手中,“37頁的內容,下次帶給你看。”
他離開的背影在五彩斑斕的電玩城里顯得格格不入,像一幅被雨水打濕的素描。劉漫漫望著他消失在電梯口,突然有種強烈的預感——那個素描本里,一定藏著更多她不知道的故事。
“別擔心啦~”林少霖吸溜著奶茶,突然湊近的臉在彩燈下忽明忽暗,“不過幼兒園這事...”他瞇起眼睛,“連我這個發小都不知道,你們該不會...”
劉漫漫摩挲著玩偶柔軟的絨毛,電玩城的霓虹燈在她眼中暈開一片彩色的光暈。在這個重啟的青春里,似乎每個角落都藏著意想不到的伏筆。
她捏了捏手中的星之卡比玩偶,突然拽住林少霖的手腕:“姐妹,走陪我去剪頭發。”
“姐妹?”林少霖的奶茶差點噴出來,他指著自己亂蓬蓬的自然卷,“漫漫咱可是穿開襠褲長大的哥們!”說完還故意做了個健美姿勢,“雖然我確實比你更懂穿搭...”
劉漫漫差點咬到舌頭。她忘了這個時候的林少霖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性取向,前世他要到大二那年,才在深夜電話里哭著向她出柜。此刻電玩城的霓虹在他臉上流轉,這個總是活力四射的少年,還天真地以為自己對時尚的執著只是“直男的精致”。
“口誤啦!”她急忙轉移話題,晃了晃手里的玩偶,“去不去?剪完我請你吃冰淇淋。”
林少霖的眼睛立刻亮了:“我要抹茶味的!”他蹦跳著往電梯口走,突然回頭,“等等,你怎么突然想剪頭發?該不會是因為...”
“太陽曬得頭皮疼。”劉漫漫打斷他的聯想,卻不由自主摸了摸發尾。那里還留著李青禾剛才遞玩偶時,不經意擦過的溫度。
商場三層的理發店里,檀香與染發劑的氣味交織。林少霖陷在等候區的沙發里,手機橫屏打著游戲,時不時發出“嘖”的懊惱聲。劉漫漫翻開價目表,指尖在“學生短發”那欄輕輕摩挲,紙面粗糙的觸感讓她想起軍訓時操場上的砂礫。
“想剪什么樣的”發型師助理轉著剪刀走過來,銀光在指間流轉。
劉漫漫從手機相冊里找出一張圖:“這種。”照片齊耳短發。
剪刀的咔嚓聲在耳邊響起。一縷縷黑發落下,劉漫漫看著鏡中的自己逐漸變得陌生又熟悉。當發型師最后噴上定型噴霧時,鏡子里的人眼神明亮,短發利落地貼著脖頸,整個人煥然一新。
“絕了!”林少霖游戲都顧不上打,圍著她轉了兩圈,“你這顏值能當校草...啊不是,校花了!”他突然壓低聲音,“李青禾看到肯定...”
“冰淇淋還吃不吃?”劉漫漫紅著耳朵打斷他。
甜品店里,林少霖挖著抹茶冰淇淋,突然神秘兮兮地湊近:“說真的,你倆到底什么情況?幼兒園就認識?”他鼻尖沾了點綠色奶油,像只好奇的貓。
劉漫漫攪動著草莓圣代,奶油漩渦里浮現出模糊的記憶碎片。她和林少霖雖然是穿開襠褲長大的鄰居,但幼兒園確實不在同一所。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戳起一顆草莓,“但他好像...”草莓汁染紅了指尖,“記得很多我都忘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