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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我還是太單純了

西門慶望著吳興一行人遠(yuǎn)去的背影,那架勢分明是去抄家的。

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他覺得還是小覷了這個李達(dá)天,小覷了古代的七品芝麻官。

上一世自己就是個小人物,沒有資格參與到那些利益角逐,也就只能從影視劇里面,窺伺這個層面的黑暗和血腥。如今有資格參與了進(jìn)來,頓覺自己還是太單純了。

顯然不是李達(dá)天為自己撐腰,這是要借機(jī)榨干張鋌最后的一絲價(jià)值啊。

西門慶帶著人進(jìn)了縣衙,收斂好心情,露出那副志得意滿又沒甚文化的笑容,沖李知縣拱手道:“相公,幸不辱命,上繳利錢兩百貫,另外的四百三十二貫,是這次凈利的六成。”

李知縣看見擺在堂內(nèi)的三個大箱子,看西門家的下人們抬著吃力的樣子,再聽聞西門慶這個匯報(bào),眼皮一跳。

忙喝了口茶,壓下心中波瀾,這才頗為贊賞地道:“不愧是大官人,出手便是不凡。”

西門慶適時地奉上彩虹屁:“還是相公有伯樂之能。”

李知縣哈哈大笑起來,指著西門慶:“你啊,你啊……來,快請坐,吃盞茶,與本縣分說分說,本縣心中好奇得緊,你這奇思妙想是何處得來?”

一面說,一面將茶餅?zāi)胨槌赡^篩后放入茶盞,注入少量沸水調(diào)成糊狀,然后一邊注入沸水,一邊用茶筅快速攪拌擊打茶湯,打出豐富的泡沫。

李知縣明顯心情很好,不嫌繁瑣的親自給西門慶點(diǎn)茶。

西門慶端起這酷似后世抹茶的東西,放在嘴邊吹了吹,這才揚(yáng)脖一口啜干:“謝相公賞茶,今個兒嗓子都快喊啞了。”

李知縣笑容可掬地看著西門慶,靜待后文。

“其實(shí)也沒甚么,小人是做生藥鋪的,全縣的百姓都是我家的主顧,不像萬利坊那般,專做豪客的營生。這主顧不同,門道自然也不同,再佐以縣吏的戶籍冊子,更是有的放矢,才有了這不像賭博的賭博,不像賭坊的賭坊。”

當(dāng)然,這理由是西門慶編的,他懂個什么生藥鋪生意,要不是后世吃過見過,又怎能有這個想法。

李知縣眉頭微蹙,緩緩點(diǎn)頭:“有些道理,有些道理啊,早知如此,就該早些交與你來做。”

然后話題一轉(zhuǎn),言道:“你送來的那個劉三,本縣想著打個二十大板,然后游街示眾,算是殺雞儆猴,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不敢再去你那里造次。

可誰知,那個劉三不禁打,幾下就把張鋌這些年干的事情都說了,手上的人命幾十條,逼良為娼的良家女子上百人,掠奪田產(chǎn)房屋,轉(zhuǎn)賣人口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罄竹難書啊。所以就請你丈人將人犯帶回來受審。”

這算是給西門慶一個交代:你看,本縣這般為你出頭,直接給他來了個連根拔起。

西門慶心里跟明鏡似的,這套“我?guī)湍愀愣闊阋酶卸鳌钡慕M合拳,玩得可真溜,奧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

西門慶適時地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感激與崇拜,拱手道:“相公真乃愛民如子,我等百姓之福啊!”

李知縣擺擺手,一臉的云淡風(fēng)輕,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為政一方,造福百姓,此乃本縣應(yīng)盡之責(zé),何足掛齒。”

其實(shí)自打張鋌提出要贖回劉三開始,李達(dá)天就知道這個非親非故之人一定有不少張鋌的把柄。只要能名正言順地滅了張鋌,既能徹底把他家吃干抹凈,又給了西門慶一個天大的面子,同時也是對西門慶的敲打,一石三鳥之事為何不做。

李知縣重新為西門慶點(diǎn)上茶,笑呵呵地詢問:“這生意可否長久?”

西門慶很坦誠地說道:“只要當(dāng)中沒有鬼祟,無人舞弊,此法便可長長久久。”

李知縣若有所思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頗為認(rèn)真地審視了一番西門慶,他覺得這個胸?zé)o點(diǎn)墨的粗坯,怎得能有如此見地。

隨即又問道:“聽聞賢弟有那玄妙的驗(yàn)契之法,可否告之本官呢?”

西門慶眉頭一挑,甚是爽快的回稟:“若是相公有意親自來做,小人即刻將此法雙手奉上。”語氣真誠,沒有半點(diǎn)虛假之意。

李知縣忙擺手笑道:“只是好奇而已,絕無自家經(jīng)營的打算,既勞心,賺得也未必有如今這般多。”

這話其實(shí)是實(shí)話,衙門里的這些人向上逢迎在行,若是去做這些事,不說那些小吏的貪墨,單是操持此事,怕是就無人能勝任。

西門慶倒不是真的有多在乎他搞出來的這種粗陋的防偽技術(shù),只是要與縣令達(dá)成一種平衡,一種彼此需要的局面,不然一旦上位者不需要你的時候,大概率就是該被收割的時候。

二人繼續(xù)攀談,過了些許時間,吳興一臉沮喪走了進(jìn)來,抱拳回稟道:“啟稟相公,那張鋌跑了。”

“什么!

你們這群廢物!”

李知縣這次沒有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怒目而視。

“那張鋌負(fù)隅頑抗,帶著他那些手下,護(hù)著家眷,闖出了包圍,逃出縣城去了!下官無能,最后只抓了萬利坊的伙計(jì)爪牙回來。”吳興做著慘白的辯解,帶出去二三十號土兵,最后卻只抓了些無關(guān)痛癢的人回來。

李知縣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胸膛起伏不定。

吳興頭低得更低。

縣里這些衙役土兵是何等貨色,他又怎會不知。恫嚇百姓尚可,若遇到亡命之徒,只會做鳥獸散。

而張鋌手下,都是為其看場子的打手,平日里好酒好肉,操練比公差還勤,一旦發(fā)起彪來,除非武松出手,否則是真沒人鎮(zhèn)得住。可如今武松……唉……

李知縣和吳興,不知道是否都想到了一塊,不約而同的都頹然的嘆了口氣。

李知縣自嘲道:“維護(hù)國法,匡扶正義何其之難啊……”

西門慶差點(diǎn)沒忍住笑出聲來。

維護(hù)國法?匡扶正義?這臉皮厚度,怕是連城墻拐角都得自愧不如。明明是自己貪心不足,想把人趕盡殺絕,結(jié)果玩脫了,現(xiàn)在倒成了正義的伙伴了。

李知縣驚魂稍定,立刻下令:“快!把所有衙役和土兵都撤回來,嚴(yán)守縣衙,不得有誤!”

這是怕報(bào)復(fù)了?剛才那股子運(yùn)籌帷幄、生殺予奪的勁頭哪去了?

果然,前世看的那些官場小說沒騙人,這些文官,骨子里真是又貪又怕死。

西門慶此刻對于這個時代,沒了半點(diǎn)的安全感。

今日大賺特賺,反而讓他有了一種赤身裸體在女兒國裸奔的感覺。

之后,吳興還不忘叮囑西門慶要務(wù)必小心,避免對方胡亂報(bào)復(fù)。

西門慶和李知縣此刻都沒了談興,便告辭離開。

等西門慶走后,李達(dá)天惡狠狠看向吳興。

吳興弱弱地伸出五根手指。

李達(dá)天問道:“多少?”

“五千貫,除此外還有些字畫玉器之類的物什。”

李達(dá)天這沖到天靈蓋的怒氣這才消了不少,最后竟展顏一笑。

看來,抄家才是最快的斂財(cái)之法。

西門慶帶著伙計(jì)六人,坐上騾車,徑直往自家而去。

在他沒注意到的地方,巷子轉(zhuǎn)角處,正有幾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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