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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口紅效應(一)

五日后一早。

陽谷縣的大街小巷,左近村舍一群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扯著嗓子四處嚷嚷: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西門大官人午時在生藥鋪門口發錢嘍!”

起初,信的人不多,畢竟這年頭,誰會傻到當街撒錢?只是被好奇心驅使,紛紛朝著生藥鋪的方向涌去。一時間,生藥鋪門口人頭攢動。

人群中,張鋌也擠在里面,他瞇著三角眼,打量著眼前這陣仗。

對于西門慶這手筆,他倒不覺得有多奇怪,開業嘛,不過是搞點噱頭聚攏人氣的小伎倆罷了。

讓眾人吃驚的是,生藥鋪外面搭起了一個足有四尺高的木臺。

臺子正中央,赫然臥著一頭膘肥體壯的耕牛,牛角上還扎著俗氣的大紅花,正悠哉悠哉地反芻著,時不時甩甩尾巴,趕走幾只蒼蠅。

耕牛旁邊,堆放著各式各樣的鐵制農具,犁耙鋤鐮等一應俱全,都無一例外地同樣扎著大紅花,紅得刺眼。

這下,圍觀的百姓們可就真看不懂了,一個個伸長了脖子,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人按捺不住,扯著嗓子大喊:“西門大官人!甚時候發錢啊?”

傅銘站在高臺上,抱拳朗聲道:“各位父老鄉親,各位高鄰!東家說了,午時準時開始!大家伙稍安勿躁則個!”他這話一出,臺下更是騷動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高臺上,搞不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午時將至,西門慶在一片喧嘩聲中,不緊不慢地走上了高臺。

他今日特意換上了一身簇新的寶藍色暗紋杭綢直裰,腰間系著一根碧玉帶,越發襯得他身形挺拔,面如冠玉。

手里拎著一個奇形怪狀的物什,酷似放大的牽牛花。

這玩意兒一亮相,臺下本就因好奇心爆棚而有些騷動的人群,更是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想要看個究竟。

西門慶深吸一口氣,將那簡單版的鐵皮喇叭舉到嘴邊,清了清嗓子,運足丹田氣,沉聲喝道:“各位高鄰——“

聲音如同洪鐘,嗡地一下蓋過了周遭所有的嘈雜。

瞬間,臺下所有的目光盡數聚焦在臺子上那個身形挺拔的西門大官人身上。

西門慶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銳利地掃過臺下黑壓壓的人頭。

他頓了頓,待那聲音的余韻在空氣中稍稍散去,這才朗聲道:

“我西門慶,承蒙各位街坊看得起,今日在此略備薄禮回饋諸位。

只是這人多禮少,若說人人有份,我西門慶便是散盡家財也發不起。

各位瞧瞧我身后這些物件。”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堆放的各色獎品,從布匹、米面到農具、耕牛,琳瑯滿目,

“你們說,這彩頭,我該發給誰,不該發給誰才算公道?”

臺下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都有些發懵。

這話倒是實在,可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西門慶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拋出核心玩法:“所以,我西門慶思來想去,索性咱們就來搖簽!誰的運氣好,搖中了,這彩頭便歸誰!”

“搖簽?”人群中發出一陣低低的議論聲。

這玩意兒可不陌生,逢年過節去廟里拜菩薩、求道尊,哪個不曾搖過幾根簽,聽解簽先生說幾句吉兇禍福?

只是,這搖簽贈彩頭這種好事,還是頭一遭聽說。

西門慶也不多言,從旁邊伙計早已準備好的簽筒里“嘩啦啦”搖晃幾下,掉出一根竹簽,高高舉起,向眾人展示。

那竹簽一指長,頂端裹著一小塊紅紙,神秘兮兮。

“各位看清了!”他揚聲道,“玩法很簡單!只需兩文錢,換取一次搖簽的機會!搖中什么,便得什么!童叟無欺,絕不作假!”

西門慶將那竹簽上的紅紙撕開,露出里面用墨筆畫著的圖案,他看一眼,隨即再次展示給眾人:

“各位瞧真切了!這簽上畫著什么,或者寫著什么字,便代表你中了什么彩!譬如我手中這根,”他將竹簽湊近了些,讓前排的人能看清,“上面寫著‘五十文’三個字!意思便是,搖出這根簽,便可憑簽到那邊兌換五十文銅錢!”

他指向那幾個負責兌獎的伙計,伙計們也適時地將一串銅錢“嘩啦”一聲堆在桌上,那黃澄澄的顏色在陽光下格外誘人。

“拿著簽子,去那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立等可取!”西門慶的聲音帶著一股蠱惑的力量。

這一下,臺下的人群徹底炸開了鍋!

“我的乖乖!兩文錢博五十文?這……這是真的假的?”一個尖嘴猴腮的漢子使勁揉了揉眼睛,滿臉的不敢置信。

“西門大官人這是……散財童子下凡了?”也有老成持重些的,心中疑慮未消,但語氣中已然帶上了幾分期盼。

議論聲、驚嘆聲、質疑聲交織在一起,嗡嗡作響,現場頓時變得嘈雜無比。不少人已經開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眼神在西門慶和那兌獎臺之間來回逡巡。

張鋌則是若有所思,他隱隱地摸到了西門慶這玩法的一點輪廓。

西門慶再次舉起那鐵皮喇叭,聲若雷霆:“肅靜!肅靜!各位稍安勿躁,且聽我把話說完!”

那放大的聲音又再次將鼎沸的人聲壓了下去,眾人再次目光灼灼地盯著西門慶。

西門慶不疾不徐地指向臺子中央,一一指向那些嶄新的農具,聲音愈發高亢:

“這個!‘濟州犁’!諸位莊稼把式都識貨,這可是頂頂好的家伙!俗話說得好:濟州犁,鐵淬九,翻土如泥不卡喉!木是槐,刃是鋼,十年只用磨三趟!這樣一把好犁,市面上少說也要八百文!”

“這個!‘鐵齒耙’!三百文!”

“這個!上好的鐵鋤!一百二十文!”

“還有這個!鋒利無比的‘鄧州鐮刀’!一百五十文!”

西門慶每介紹一樣,臺下便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夾雜著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之聲。那些平日里土里刨食的莊戶人家,看著這些閃著寒光的家伙事,眼睛都紅了!

緊接著,西門慶又走到那頭被紅綢花裝飾了一番,顯得格外精神的黃牛,語氣中帶著一絲炫耀:“各位請看!這頭壯年黃牛,膘肥體壯,值多少錢?我告訴諸位,足足八貫錢!這是今個的頭獎,就看誰福星高照,誰就能把他牽走!”

“轟!”人群中仿佛被投下了一枚炸雷!八貫錢的黃牛!許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幾十文的小錢,固然吸引人,但哪里比得上這些實實在在的物什來得震撼?

一件稱手的農具,意味著能省下多少力氣,能多打多少糧食,能讓一家老小的日子過得舒坦幾分!若是有幸中得那頭黃牛……乖乖,那簡直是祖墳冒青煙,一步登天,往后的日子可就真真有了盼頭!

況且,如那“濟州犁”、“鄧州鐮刀”,平日里便是有錢,也未必能輕易買到,那都是官府或者大戶人家才能弄到的好東西!

此刻,臺下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先前的疑惑、觀望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渴望與貪婪。一道道火辣辣目光,如同餓狼見到了肥肉,死死地釘在臺上的那些獎品上,尤其是那頭黃牛,仿佛已經成了他們的囊中之物。

黃牛似乎也感受到這股灼人的視線,有些不安地刨著蹄子,揚起脖子,“哞哞——”地叫了兩聲,聲音洪亮,卻更像是為主人的這場“大戲”添了一把火。

盡管西門慶把氣氛烘托到了極致,臺下眾人依舊是雷聲大雨點小,一個個伸長了脖子,交頭接耳,嗡嗡的議論聲如同夏日里的蚊蠅,卻沒一個敢先上來吃螃蟹。

畢竟,兩文錢雖少,也就一個炊餅的錢,少吃一個就省出來了。

可萬一這是個套兒,當眾被人嘲笑是個傻子,那可就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這時候,臉面比那兩文錢可金貴多了。

西門慶見狀,再次舉起那鐵皮喇叭,想起腦中那縈繞不散的魔音,他要給此時大宋人洗洗腦:“兩文錢,兩文錢!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搏一搏,草雞也能變鳳凰!”

這極具煽動性話語,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石子,人群中終于起了一絲漣漪。

一個穿著打了好幾塊補丁的褐布短衫,頭發花白的老漢,在人群中躊躇了半晌,終于一咬牙,分開眾人,顫巍巍地蹬上了高臺。

他身后還跟著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面黃肌瘦,卻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此刻正好奇地打量著臺上的一切,手腳并用地攀了上來。

老漢站定后,搓著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有些局促不安地看著西門慶,帶著幾分試探問道:“大官人……這……這可是當真?莫不是誆騙我等小老兒?”他說話時,喉結上下滾動,顯然是緊張到了極點。

西門慶臉上堆起和煦笑容,如春風拂面,聲音也溫和了幾分:“老丈放心,我西門慶以我西門家生藥鋪五十年的聲譽作保,絕無半句虛言!“

西門慶的名聲在陽谷縣怕是早就臭大街了,不過這生藥鋪的名聲是從前身老爹手里傳下來,實打實經營了半個世紀,口碑那是杠杠的。

即便按照原著劇情,就是西門慶掛了,這鋪子照樣屹立不倒。

老漢聽了這話,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臉上緊張神色稍緩。

他需要的,無非就是一個答復而矣,一個能讓他心安理得掏出那兩文錢的理由。

他顫巍巍地從懷里摸出一個打了結的布袋,解開,小心翼翼地數出兩枚磨得有些發亮的銅錢,恭恭敬敬地遞給西門慶。

西門慶接過銅錢,隨手丟給身后的伙計,然后將一個粗竹筒遞到老漢面前,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老漢深吸一口氣,鄭重地接過竹筒,那神情,仿佛接過的不是竹筒,而是改變命運的法器。

他先是將竹筒遞給身旁的小孫兒,讓他抱好,然后自己則退后一步,整理了一下衣衫,面朝東方,雙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詞,拜了拜天,又拜了拜地,最后才轉向那堆獎品,目光在耕牛身上停留了片刻,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眼神中充滿了渴望。

拜完了各路神仙,老漢這才從孫兒手中接過竹筒,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使出渾身的力氣開始搖晃。

竹筒里的竹簽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如同催動命運的鼓點,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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