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白被押回看守所，等候核準死刑。

他重新被關進了單間牢房，只是這次換了一間。

“他娘的，一個死刑犯還要換個好地方供著。”兩個獄警把他扔進牢房，其中一人罵罵咧咧道。

“走吧走吧！這位啊，你有可能惹不起。”另一人低聲勸道。

李墨白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昏死過去。

他很累，可是一直在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推著走，不得停歇。他想看清楚四周，可是濃霧彌漫什么都看不到。腳下的地面泥濘不堪，他蹣跚而行。

漸漸地，地勢越來越高，穿過濃霧與扭曲的樹影，直到腳下碎石滾落懸崖。兩把熟悉的短劍靜靜躺在崖邊，刃口閃著寒光——那是朱焰雙的劍。

他的心驟然緊縮，撲跪在崖沿呼喊著朱焰雙的名字，回聲卻被深淵吞沒。

劇痛在脊背被捅的瞬間，他聽見血肉被利刃撕開的悶響。一低頭，帶血的劍尖從自己的胸膛穿出，又猛地被抽出。踉蹌轉身，看到楊彪抽出的劍，帶著一串血珠。

“師兄……”

“別叫我師兄，我沒有你這樣的師弟！”他一步步逼近，”你為什么事事要比我好？處處要跟我爭？晚晴是你的嫂子，你竟然連她都要跟我爭！”

“我……我……從未……”李墨白捂著胸口，聲音無力。

“還要否認？哈哈哈哈……”

師兄一貫木然的臉忽然生動起來，揮著劍獰笑著，從他的身后走出來一身紅衣手持短劍的朱焰雙！

她的眼里滿是哀怨，口鼻中慢慢地滲出血來：“李大哥，你去哪里了？為什么扔我一個人在這里？”

“焰雙……你，你怎么了？”李墨白急忙伸出雙手扶住她的肩。

“我怎么了？我死了啊！”更多的血從她口鼻中流出，“你看著我死的啊，你怎么可以忘記了呢？”

死了？李墨白想起來了，是朱焰雙為他擋的劍，她是死在自己懷里的。

她逐漸變得面目猙獰，發出歇斯底里的吼叫：“李墨白，是你害我的，你還我的命！你還我的命！”

“是我……對不起你……”李墨白看著自己顫抖的手。

朱焰雙滿臉是血：“一句對不起？就夠了嗎？我要你的心！我要你的心！”

“……好……好。”李墨白頹然垂下手，看著面前這張臉——曾經颯爽令人稱道的江湖女俠——是自己害了她。

兩柄短劍同時狠狠地刺進他的心臟。

劇痛充斥著整個胸膛，他痛苦地痙攣起來。

師兄似乎幻化成了無數分身，從四面八方包圍住他，讓他動彈不得。

師兄的聲音和朱焰雙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

——“我要你的心，我要你的心！”

他身心俱痛，心如死灰：“是，是我該死。”

短劍慢慢地一寸寸地插入，直至沒入劍柄。

他跪倒地上，蜷縮著。

“你要死了嗎？你怎么可以這么容易地死了呢？我不允許你死，你給我起來！”

一個分身幻影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高高舉起來，又重重地扔在地上，然后抬腳將他踢下了懸崖……

李墨白在大汗淋漓中醒來。身體一動，就拖動了鐐銬，發出金屬的碰撞聲。

竟是一場夢。

可夢中的疼痛感卻很真實，醒來后的每一口呼吸仍讓他痛徹心扉。

或許他真的快死了把。這樣也好，不用去想怎么恢復功力脫離牢籠。

這后世的自由他本就不配享受，不如就在這里默默地死去。

沒有人會為他悲傷——他本來就不屬于這里。

少許月亮的銀光灑進來，他轉頭去看那扇唯一的小窗。今夜應該是個月明的好天氣，可惜他連月亮都看不到。

他費力地將手移到這一小束月光中，在黑暗中貪婪地感受這些許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