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新聞！大新聞！《霧津首富之子當庭格殺兩名警員，民國司法史上最駭人一幕》！”

“快來看《陸閻王殺人如麻，法庭上尸橫遍地！》”

“天理難容！《富家子視人命如草芥，法庭上屠殺警員！》”

幾名報童拿著大報小報高聲叫賣，引得大批民眾紛紛駐足圍觀。報紙的標題不盡相同，但頭版頭條無一例外地刊登著同樣一張照片：陸霆飛滿臉血污被警察制住。

殘忍！喪心病狂！

街頭巷尾都在議論這樁法庭殺警案，幾乎所有人都在大罵陸霆飛這個殺人狂。

警察局徐局長簡直焦頭爛額。王警官死前幾天一直處于失蹤狀態，怎么就突然出現在了法庭？怎么就被陸霆飛給殺了？怎么還拉了個法警墊背？陸霆飛一個紈绔子弟，仗著有幾個錢，指使手下打人是有可能，但他有可能徒手殺人嗎？更不用說還能用一根警棍穿了倆？這得多大本事啊？試問警察局里有幾個兄弟能有這身手？

可是這些詭異的事情偏偏一件件的都發生了，還在眾目睽睽之下！

對，陸二少爺是有些……特別。那天在刑訊室……他至今不敢回想當時陸二少爺喝酒后的情景，總覺得有點滲人。好在陸二少爺拜托的事情，他都辦妥了。

本來嘛，陸二少爺的這案子都已經完美解決了。他幫了陸老爺一個大忙，解救了他兒子，陸老爺約定給他一筆豐厚的回報外仍然還欠了他一份情。

這些年他一直緊緊抱著陸家這棵搖錢樹，對江老板那邊也是悄悄曖昧著，主打抓大放小、兩邊不得罪的原則。自從陸霆飛進拘留所，他暗暗保護著，讓江老板那邊沒能下死手，只不過讓二少爺稍微吃了點苦頭，這樣兩頭都能交代。

誰讓這兩家背后還有兩個大靠山呢？

他真是不容易啊！

本來兩邊掣肘，他可以兩邊撈好處。往后怎么辦？如果棄了陸家，單單在江老板這只老狐貍身上刮油水可就難了。當然以后會有趙錢孫李家，也會有周吳鄭王家，但是培養感情流逝的時間也是錢啊！

況且，陸世雄這人是真不錯，豪氣。再找一個像他那么懂規矩辦事又可靠的人，難！

可是，這次陸二少爺犯的是殺人死罪啊！就算再蹊蹺，這么多目擊證人，現場行兇照片都被拍下來登報了，應該是難有回旋余地了吧？

陸二少爺現在被轉移去了法院看守所，反正那地方自己管不著，要不就索性裝聾作啞算了。看形勢發展，再決定要不要出手吧！

徐局長打定了這個主意，就先按下了自己其他亂七八糟的想法，對陸老爺先躲一陣。

法院看守所比警察局拘留所的條件好不了多少。因為是影響重大的殺人犯，李墨白被單獨關押。

陰暗的牢房，昏黃的煤油燈，燈影在潮濕的墻上搖曳，像鬼手般抓撓。他的手腕被粗糙的鐵銬勒得血肉模糊，反剪在背后，一條浸過桐油的麻繩穿過他手上的鐐銬將他高高吊起，迫使他的身體向前傾斜，腳尖勉強點地。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肩膀的劇痛，鐐銬的鐵箍深深咬進皮肉，每一次微小的掙扎，都會讓銹蝕的鐵齒刮開新的傷口。血混著膿水，沿著身體滴下，在骯臟的地面上凝成黑紅色的痂。

頭上的傷沒有包扎，已經自行結了痂。腦袋昏昏沉沉，眼睛視物總有些模糊。他抬起頭，干裂的嘴唇滲出血絲。喉嚨發不出聲音，堵著鐵銹般的腥氣，不知道是血，還是這牢房里揮之不去的腐味。

不知過了多久，牢門被打開。意識模糊中，他被人放了下來。

有人喂了他幾口水。有人拿來不知道什么文書，抓著他的手按了指印。

他被重新拖起來，綁在了柱子上。

再后來，有人拿水潑醒了他，給他喝了幾口粥。

他被再次押解去了法院。

法庭的門被打開，兩名身強體壯的法警架著他走向被告席，沉重的鐐銬在地面上拖出一道劃痕。

法警把他架到被告席的凳子上。

“霆飛！”陸老爺沒想到不過短短四天，兒子就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心疼難以抑制。

李墨白心中的愧疚感又升起，不由自主地喚了一聲：“爹。”

“坐好！”法警提醒。

兩邊的旁聽席來了不少人。李墨白又看到了江老板——他在李墨白不需要轉身就能看到的視角里，仍然微笑著，看起來心情愉悅。

江老板身邊的蒙面女子又出現了。當她發現他看她時，摘下了面紗，露出面容。李墨白看到這張臉，波瀾不驚的內心猶如激起了驚濤駭浪——她赫然就是前世的朱焰雙！

他起身伸出手抓住圍欄，極力想探出身去看她，鐐銬撞擊在圍欄上。身旁的法警被嚇了一跳，連忙抓住他的胳膊試圖把他拖回來。所有人都奇怪地看著這一幕，順著他的目光聚焦到了那名女子身上。

有人立即認出了她：“那不是林青鳶嗎？”

“哎，我聽說啊，這陸二少跟林氏姐妹分別有過一腿。”有人開始八卦嚼耳根。

周圍流言四起，林青鳶怒目圓瞪咬著一口銀牙，恨不能立時撕了被告席上的陸霆飛。

“焰雙，真的是你的樣子。”李墨白見她狠厲的目光，心中酸澀，“你也在這里。”

“李大哥，我喜歡你，你喜歡過我嗎？”......“李大哥，我好冷，你能抱緊我嗎？”——朱焰雙臨死前的情形歷歷在目。

佳人已逝。這一世，她卻是恨他入骨的林青鳶。

前世，師兄是因他而死，朱焰雙是為他而死。這一世，他們都希望他死。

“血影輪回，百死莫贖！”他想起紙條上的那行字，此時忽然明白，這或許是一句詛咒。

陸霆飛不一定該死，但他李墨白卻是不得不死。

他忽然笑了，松開手，任由法警把他按回凳子上。

“因果輪回，應是如此。”他心中頓時萬念俱灰。

林青鳶沒想到陸二少見了她竟會一時震驚一時癡笑，跟傻了一般。

檢察官說了什么，律師說了什么，法官又說了什么，李墨白都沒有聽進去，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與他無關了。

詢問環節，李墨白沒有去看任何人，他只是緩緩抬起頭，對著前方淡淡說了一句令全場都驚訝的話：“我認罪。”

陸老爺驚得差點背過氣去，張律師無語地扶了扶眼鏡。

庭上的形勢已沒有懸念。

“……判處陸霆飛死刑。”法庭的木槌落下，法官的聲音冰冷而遙遠。

聽到這個宣判，法庭內掌聲雷動。甚至有人高呼“正義必勝”！

被告席上的男人雖然面容枯槁，衣衫血跡斑斑，但卻神情平靜，不悲不喜。讓人不免產生錯覺，似乎將要被處死的人并不是他。

“他為什么會認罪？”林青鳶不解，他居然不辯一詞。憑她對陸二少秉性的了解，他應該是會負隅頑抗到底的。

江老板聳聳肩：“我也不知道。”他確實也不明白，“不過，不論他認不認罪，結果都是一樣的。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接下去就是實施第二階段的方案了。青鳶，你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