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真這些天有點迷茫。

走訪失蹤孩童家庭，收獲甚微。登記在案的五個孩子，年齡從九歲到十五歲，男孩女孩都有。失蹤時間不一，有的是在上學(xué)的路上，有的是在家門口玩耍，還有的是在出門買東西的時候。如果硬要說有什么共同點，那就只能歸結(jié)為家境一般。

是的，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先排除綁架。高門大戶的孩子，看管自然要嚴(yán)些，但也是某些人綁架的對象。而這些普通人家，如今的年景，能把孩子養(yǎng)大就不錯了。讓孩子認(rèn)幾個字會點算術(shù)，以后再學(xué)門能養(yǎng)活自己的手藝，就是實現(xiàn)人生目標(biāo)了。當(dāng)然沒有人來綁架這種人家的孩子，而且也確實沒有類似綁匪的消息。

再排除意外傷害。最近沒有孩子溺水身亡的案件，也沒有其他意外傷亡的案件。

最后能想到的失蹤原因就剩下一個——被拐賣。饑荒的年頭，賣兒賣女屢見不鮮。現(xiàn)在勉強算是太平日子，這些父母不會趕著去賣孩子。如果是拐子，一般會選年齡小的孩子下手，買家也特別喜歡襁褓中的嬰童，完全沒有自己的出身記憶，可以瞞著身世養(yǎng)大。這其中有的孩子都十多歲了，快成人了，拐去還能做什么？

——做苦力嗎？童工的勞動力有限，犯得著這樣拐走嗎？成年勞力遍地都是，工錢也便宜。

——做娼妓嗎？這其中就兩個女孩，而且并不是樣貌出色的。

蘇念真想不出來。

警察局辦案的效率一如既往的低，他們甚至一點頭緒都沒有。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最早失蹤的孩子，已經(jīng)一周時間了。

看看窗外暮色漸濃，時間不早了，蘇念真整理了一下東西，準(zhǔn)備回家。臨走發(fā)現(xiàn)鄭主編竟然還在。與往日不同，今天的鄭主編面色有點凝重。

“鄭主編，我回去了啊，明天見。”蘇念真打算打個招呼就走人。

鄭主編抬起頭，見是蘇念真，沖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蘇念真狐疑著走過去：“怎么了？有事要我做嗎？”

鄭主編讓她坐下來，問道：“兒童失蹤案后續(xù)報道還沒著落嗎？”

蘇念真搖搖頭，道：“走進(jìn)死胡同了。”

“我聽說除此之外，還有幾戶沒有報案的孩子。”鄭主編說道。

“什么？”蘇念真驚訝了。

“是的，有各種原因沒有報案。不過情況差不多，也都是十來歲的孩子，身體健康，沒有智力缺陷。”

蘇念真咀嚼著鄭主編的這句話，突然想到什么，站起來盯著鄭主編道：“主編，您是知道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嗎？”

鄭主編搖搖頭：“沒有，我只是猜測。”

蘇念真失望地坐下。

“不過你也不要沮喪，這個案子看來并不簡單，我懷疑牽涉陰謀。我們只要一直不放棄，就肯定能找到蛛絲馬跡，順藤摸瓜找回這些孩子。”

“念真，”鄭主編很難得如此嚴(yán)肅地跟她說話，“你要堅持住自己的底線，不要輕易放棄。也要記得保護(hù)好自己。”

蘇念真覺得今天的鄭主編實在太奇怪了，以前都不會這樣對她說話。

“主編，您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只是覺得有時候堅持本心真的很難。”

在蘇念真看來，鄭主編一直不攀附任何勢力，這點讓她很是敬佩，也是讓她喜歡這家報社的主要原因之一。

“又有人要求我們報社按照他們的意思辦事嗎？”蘇念真問道。她知道這種事情發(fā)生過多次了，鄭主編頂著壓力沒有屈服過。最嚴(yán)重的一次，他給報紙開過天窗。

“不錯，我還是沒有答應(yīng)。”

蘇念真并不意外主編的態(tài)度：“他們要求做什么事？”

“讓我們報社為陸霆飛的案子發(fā)聲。只要發(fā)稿說他的案子有疑點，讓民眾懷疑他殺人是被冤枉的。”

蘇念真冷笑道：“這種在法庭上眾目睽睽之下的殺人鐵案，也是能隨意推翻的嗎？再說了，這個案件的報道，也不是只有我們一家在做。整個霧津城的大報小報都發(fā)了當(dāng)天的照片，他們當(dāng)民眾是傻子嗎，今天說黑就是黑，明天說白又能變成白？”

鄭主編苦笑：“如今軍閥當(dāng)權(quán)，誰的槍桿子硬就得聽誰的，你方唱罷我登場，多的是目無法紀(jì)的事。”

蘇念真了然，陸家這是挑明了所屬的軍閥關(guān)系了。如今的霧津城在江北派系的掌控之下，不用猜都知道陸家這條狗的主人姓什么。她之前還是天真了，以為陸家單純就是商賈之家，不然陸霆飛也不會初審被判死刑。看來變數(shù)很多，鐵案也是說推翻就能推翻的。

可是就這點事情，鄭主編不至于壓力那么大。

“他們給了我死亡威脅。”鄭主編知道蘇念真心中所想，告訴了她答案，“不僅是我，還有我的家人。”

鄭主編沒有成家，父母均已過世，但他有個親弟弟，還在省城上大學(xué)。

“念真，世道很亂，但我們?nèi)匀灰獔猿中侣勅说莫毩⑴c良知。”鄭主編對她道。

“我會的，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