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斌不耐煩地打斷她，聲音陡然拔高：“什么你的我的！都是一家人！”

倩倩馬上就要嫁進(jìn)我們凌家了，以后她也是凌家的人，傳家寶給她戴怎么了？

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再說了，姐以后是要出國留洋當(dāng)博士的人，戴個那么老氣橫秋的舊鐲子多土啊！不符合她的身份！給倩倩戴，正好！”

余倩倩膩膩歪歪的聲音緊跟著響起：“就是啊阿姨！我都看好啦，那鐲子顏色特別襯我選的那件紅色旗袍敬酒服！斌哥說了，結(jié)婚那天我必須是全場最閃耀的新娘！一個傳家寶鐲子，姐姐那么疼斌哥，肯定舍得的啦！對吧，姐？”

最后一個‘姐’字，拖得又長又甜。

聽著電話里母子倆的爭執(zhí)，以及那個素未謀面卻已將貪婪寫在聲音里的女人的話語，我嘴角的弧度不由自主地又加深了幾分。

“可以啊。”

我語氣輕松得像在答應(yīng)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當(dāng)然沒問題。媽，您就別攔著了，倩倩說得對，都是一家人。一個鐲子而已，算不了什么，弟媳喜歡，那就拿去戴。我明天正好要回家拿點東西，下班后我回去一趟，親自把它交給弟媳，也算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一點心意。”

“哇！姐！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

凌斌在那頭欣喜若狂地大喊，興奮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倩倩！你聽到了嗎？我姐同意了！我就說我姐最大方了！”

余倩倩也咯咯地笑起來：“謝謝姐姐！姐姐你人真好！等你回來哦！”

“嗯，明天見。”

我平靜地掛斷了電話。

房間里瞬間恢復(fù)了寂靜，只有電腦屏幕上那封錄取通知書還在執(zhí)著地發(fā)著光。

我臉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退去，凌斌，余倩倩，媽……你們真以為，我凌雅是那種予取予求、無限退讓的‘好姐姐’嗎？

3

第二天，我刻意打扮了一番。

當(dāng)我準(zhǔn)時在下班后推開家門時，迎接我的是一派喜氣洋洋卻又令人窒息的景象。

客廳里，凌斌和余倩倩像主人一樣并排陷在沙發(fā)里，凌斌殷勤地給余倩倩剝著水果。

余倩倩則頤指氣使地指揮著我媽：“阿姨，那個誰誰誰送的燕窩呢？趕緊給我燉上，我這幾天為了婚禮累壞了，得好好補(bǔ)補(bǔ)！”

“阿姨，把我那件剛買的香奈兒外套拿去熨一下，明天我要穿！”

我媽像個陀螺一樣在他們周圍忙碌著，額頭上布滿細(xì)密的汗珠，臉上卻努力擠出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帶著幾分卑微和討好。

茶幾上、沙發(fā)旁，堆滿了各種一看就價格不菲的購物袋，最新的奢侈品牌logo閃閃發(fā)光，與這個略顯陳舊的家顯得格格不入。

這些，都是用我的夢想和父親的舍命錢換來的。

看到我進(jìn)來，余倩倩的眼睛立刻像探照燈一樣亮了起來，迅速從沙發(fā)上彈起，目光灼灼地、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我，最后定格在我的左手手腕上——那里空空如也。

“姐，你回來啦！”

她臉上堆起甜膩的笑容：“鐲子呢？你帶回來了吧？”

凌斌也站起身，一臉期待：“姐，辛苦了辛苦了。”

我媽端著一盤剛洗好的水果走過來。看到我，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化作一聲無聲的嘆息，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我沒有立刻回答余倩倩，而是將目光緩緩掃過客廳的每一個角落，最后落在那面墻上，父親的黑白遺像上。

照片里的父親儒雅溫和，爸，您看到了嗎？這就是您拼盡一生想要守護(hù)的家，這就是您最疼愛的兒子。

“路上有點堵，回來晚了。”

我收回目光，臉上重新掛起那抹標(biāo)準(zhǔn)化的微笑，然后不緊不慢地從手提包里，取出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紫檀木盒子。

盒子表面光滑，包漿溫潤，顯然是經(jīng)常被摩挲的。

余倩倩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盒子。

我在她和凌斌期待的目光中，輕輕打開了木盒。

盒子內(nèi)部鋪著暗紅色的絲絨，上面靜靜地躺著一只翡翠鐲子。鐲子是胖圓條的，面寬足有2厘米，顏色是很討喜的陽綠色，水頭看起來也不錯，在客廳的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哇！！！”

余倩倩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幾乎是撲上來，一把就將盒子連同鐲子一起搶了過去。她都沒顧得上仔細(xì)看，就迫不及待地擼起袖子，將鐲子往自己手腕上套。

鐲子圈口對她來說小了一點，她用力地擠著，手腕皮膚都被勒紅了，眉頭緊鎖，但臉上卻洋溢著亢奮。

“慢點，倩倩，別弄壞了！”

凌斌在一旁緊張地提醒。

好不容易戴了上去，余倩倩立刻舉起手腕，湊到燈光下，左看右看，轉(zhuǎn)著圈地欣賞，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陶醉和得意。

4

“太美了！真的太美了！”

她喃喃自語，隨即抬起頭，對著我說：“嗯，謝謝啦，姐！這鐲子果然跟我很配！比戴在你手上好看多了！”

凌斌也湊過去，一臉諂媚地對著余倩倩的手腕猛瞧：“是吧是吧！我就說我老婆戴什么都好看！這傳家寶啊，就得配我老婆這樣的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