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昌邑舊臣的狂歡
- 中興大漢,我就是漢廢帝怎么了?
- 飛天大迪克
- 2254字
- 2025-06-29 07:41:14
長安城的清晨,本該在坊市的叫賣聲和車馬的轆轆聲中醒來。
然而,自打新皇登基后的這幾日,這座帝都的黎明,都被更加粗野狂躁的喧囂撕裂。
劉賀的兩百多名“從龍之臣”,在連續數日的宮中宴飲之后,終于不再滿足于宣室殿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在得到了皇帝陛下“朕富有四海,爾等皆可取之”的縱容和默許后,這群被壓抑了許久的豺狼,終于沖出了宮門,撲向了長安這座繁華的獵場。
他們三五成群,穿著新得卻并不合身的官服,在長安城最繁華的東西兩市橫沖直撞。他們不再是唯唯諾諾的昌邑門客,而是自詡為“天子故舊”的權貴。
東市的一家錦繡綢緞莊,掌柜正陪著笑臉,向一位貴婦人展示一匹剛從蜀地運來的云紋錦。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郎中令王式帶著幾個親信,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掌柜的!”王式用他那油膩肥手,直接抓起那匹云紋錦,嘖嘖稱奇,“好東西!真是好東西!陛下正缺一件這樣的衣料做常服,這匹錦,咱家要了!”
掌柜的連忙上前,躬身道:“這位大人好眼力,此乃本店的鎮店之寶,價值……”
“價值?”王式不等他說完,便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什么價值不價值的!給陛下辦事,還要談錢嗎?這是你的福分!”
他說著,竟真的抱著那匹錦緞就要往外走。
“哎,大人,大人!這萬萬使不得??!”掌柜的急了,連忙上前阻攔,“小本生意,這……這不合規矩?。 ?
“規矩?”王式身后的一個門客獰笑一聲,上前一把推開掌柜,罵道:“在這長安城里,陛下就是最大的規矩!你敢攔著我們給陛下辦事,是想造反不成?”
他們不由分說,抱著錦緞揚長而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貴婦和欲哭無淚的掌柜。
類似的場景,在長安城的各個角落不斷上演。
有人在酒肆喝得酩酊大醉,卻不給分文,反而將店主痛打一頓,聲稱“能為我等天子近臣溫酒,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有人在街上看中了一位賣唱女子的姿色,竟直接扔下幾枚五銖錢,便要強行將其帶走,聲稱“陛下宮中正缺樂女,此乃為國選才”。若非京兆尹的巡差及時趕到,恐怕就要當街上演一出搶奪民女的惡行。
一時間,整個長安城怨聲載道,雞飛狗跳。這些來自昌邑的“功臣”們,就像一群蝗蟲,所過之處,一片狼藉。無數的狀紙,雪片般地飛向了京兆尹的官署,以及……大將軍霍光的府邸。
寢宮之內,劉賀正聽著一名小宦官戰戰兢兢的匯報。
“……陛下,今日巳時,郎中令王式,于東市強取‘云錦閣’蜀錦一匹。午時,‘司晨校尉’趙三,于‘仙樂坊’飲酒不付錢,并毆傷坊主。未時,又有十余名昌邑舊臣,當街縱馬,踩踏民物無數……京兆尹府已經派人來問,是否要將這些人……法辦。”
小宦官每說一件,都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一眼劉賀的臉色。他本以為會看到龍顏大怒,卻沒想到,主位上的皇帝,臉上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哈哈哈哈!”劉賀猛地一拍大腿,放聲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好!做得好!做得太好了!”
他站起身,走到那名嚇得不知所措的小宦官面前,拍著他的肩膀,大聲道:“這才是我昌邑男兒的本色!這才叫威風!他們這是在為朕揚威?。 ?
“傳朕的旨意!”劉賀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王式忠心為朕,賞黃金五十斤!那個趙三,有膽魄,也賞!凡是今天在外面給朕‘長臉’的,統統有賞!告訴京兆尹,我的人,他管不著!誰敢動他們一根汗毛,就是跟朕過不去!”
“喏……喏……”小宦官哆哆嗦嗦地應下,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位陛下,是真的瘋了。
待殿內只剩下自己一人時,劉賀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靜。
他走到窗邊,看著宮外那片繁華的都城,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溫度。
“一千一百二十七件……”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這才哪到哪兒?!?
他在第三天夜里定下的計劃,正在完美地執行。他需要罪證,需要大量的、無可辯駁的、能讓霍光和滿朝文武都忍無可忍的罪證。而這些被他從昌邑帶來的“道具”們,正不遺余力地為他生產著這些罪證。
他們的每一次橫行霸道,都是在為劉賀的“昏聵”罪名添磚加瓦。他們的每一次強取豪奪,都是在將劉賀推向“被廢黜”的寶座。
“繼續鬧吧?!眲①R的嘴角微微一抽。
他知道,這些罪證,最終都會被一一記錄在案,成為霍光廢黜他時,呈給上官太后的鐵證。而這,正是他想要的“護身符”。
與此同時,大將軍府。
霍光正平靜地聽著田延年的匯報。與前幾日不同,今日的田延年臉上沒有了憤怒,只有深深的疲憊和無奈。
“……大將軍,如今長安城內,百姓但凡看到穿著昌邑服飾之人,便如避蛇蝎。商戶不敢開門,女子不敢上街。長此以往,京城將亂?。 碧镅幽晖葱募彩椎卣f道。
霍光只是慢條斯理地品著茶,淡淡地問道:“陛下如何說?”
“陛下……陛下聽聞后,撫掌大笑,又對那些為首作亂之人,大加賞賜。”
“呵。”霍光發出了一聲輕笑,他放下茶杯,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光芒,“知道了。繼續看著,記下來。所有的事情,都給老夫一筆一筆記下來。時候,快到了?!?
而在劉賀的寢宮之中,奉命前來送茶點的許香,恰好聽到了劉賀對那小宦官下達的“賞賜”旨意。
她跪在地上,垂著頭,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如果說,前幾日看到的那個“鉤考”之詞和深夜孤獨的背影,只是讓她產生了懷疑。那么此刻,這番顛倒黑白的賞罰,則讓她對這位皇帝的真實目的,有了更深一層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測。
他不是不知道對錯。
他不是不知道善惡。
他是在故意縱容!他是在故意制造混亂!他是在主動地、系統地,為自己羅織罪名!
這個認知,讓許香感到一陣頭皮發麻。她看著那個因為自己的“功臣”們胡作非為而“龍顏大悅”的皇帝,第一次,從那張狂悖的笑臉背后,看到了一張冷靜、殘酷、正在下一盤大棋的臉。
他走的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卻又精準無比地,朝著那個既定的、名為“生路”的懸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