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

四肢和腦袋都被固定，眼前是純白色的天花板，無法觀察四周。

“他醒了。”

陸吾看到一張老臉出現在面前，從上而下的與自己對視。

“陸吾，許久不見。”

老人笑了笑：

“還記得我么？博士。”

“記得。”陸吾將老人的面孔牢牢記在心頭：“安全部專家級顧問。”

當初在那個詭異的、特勤局進行壓力測試的夢境中，就是代號博士的神秘人來警告自己，保守秘密。

“專家級顧問......多少年前的事了？”博士笑了笑，湛藍的瞳孔中卻看不見絲毫情緒起伏。

劉成凱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博士，是先注射吐真劑，還是你先進行意識審訊？”

“不急。”

博士搖搖頭：

“這小子的情況的確有些不對勁，死點值1.82，三十年前他就是這個數值了吧？三十年過去，還是一個0級進化者？”

他直起身：

“這在邏輯上說不通，我剛才也看過他全部的檔案記錄，三十年始終如一，且行為模式在2027年10月15號前后鎖死、固化。”

“而一個人的行為模式和思維模式，會伴隨環境的變化而時刻變化，但他不一樣，就好像，從那天起，他就被按下了定格鍵。”

“如同，一只僵硬死板的遵循著邏輯鏈的死點生命......”

博士嘖嘖稱奇，陸吾只覺得后腦勺酥酥麻麻，心頭掀起驚濤駭浪。

現實世界此刻的時間，就是2027年10月15日的凌晨。

換句話說。

對于這個夢中未來而言，2027年10月15日之后的自己，都屬于未來狀態，

或者說，是沒有了前往未來能力的自己？

不，不，不對。

陸吾思緒瘋狂輾轉，思索博士的話。

行為模式固化，思維模式固化，像是一只遵循刻板邏輯鏈的死點生命......

他隱隱約約間，似乎抓住了夢中未來的某個真相。

還不夠清晰。

思索間，博士不知在鼓搗著什么，發出金屬碰撞聲，同時開口道：

“更詭異的是，過往三十年，我們都沒有發現這一明顯的異常，就好像下意識忽略了一般，直到今天。”

他語氣中帶著興奮：

“我觀看了執行錄像，讓【媧】進行了數據對比，半個小時前，在劉總監你去執行清除條例時開始，此人的行為模式發生了大幅度轉變，總算是像個‘人’了，也是從半個小時前開始，我才意識到不同尋常。”

劉成凱眉頭緊皺：

“博士，你的意思是......？”

博士的老臉，再度突兀、迅疾的插入陸吾的目光，與他對視。

“我剛才調用希望城七成算力資源，讓【媧】來進行推算，媧給出的六千八百萬種推論中，概率可能最大的一條嘛......”

劉成凱眉頭緊鎖：

“博士，不要賣關子，直接說結果！”

博士笑了笑：

“劉總監你方才的猜測，在某種意義上是正確的，陸吾，不是陸吾——只是，是反過來的。”

“2027年10月15日之前，以及，2057年12月8日——即今天，這個時間點的陸吾，才是真正的陸吾。”

“而在這三十年之間，他，不是他。”

被束縛桎梏著的陸吾心頭微寒，劉成凱則明顯有些迷糊：

“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如果這三十年間的陸吾，不是陸吾......那是誰？”

“這正是我們應該研究的。”博士語氣中逐漸充斥起狂熱：“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是未知死點的輻射、異變導致，還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博士語速越來越快：

“他向你詢問了三件事，紅光俱樂部，荷官，以及李董，暴露他的是第三件事。”

“劉總監你明明一直都是李董的人，他也早就知道這一點，可如今卻忽然遺忘，這進一步佐證了這三十年里的陸吾不是陸吾。”

“依此做推論，他向你詢問紅光俱樂部與荷官，是否也并非在懷舊、追憶，而是......套話？”

劉成凱聽的暈暈乎乎：

“三十年前的事情，他套我話干什么？”

‘砰砰砰！’

博士大力的猛拍桌子：

“的確，很沒道理，但如果結合剛才媧的推論呢？”

“這三十年間的他不是他，他也就自然沒有經歷過2027年10月15日之后的事情。”

“那！”

博士的臉龐幾乎與陸吾的臉相貼，湛藍色的瞳孔占據了陸吾一切視線。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

“他......來自過去？”

實驗室驟然死寂。

許久。

有一個聲音從喇叭中響起：

“博士，你的推論，是否有些牽強？”

博士直起身：

“事實上，這不是我的推論，是【媧】的，半個小時的時間，它構建了四十九種大模型，以此測算出來的一種可能。”

“概率上并非最大，但卻最獨特，且被【媧】特意標注過，媧的能力您也知道，5級，天災級的硅基類死點生命，甚至逼近第六級。”

沉默片刻，喇叭中再度傳出沉穩聲：

“立刻進行精神審訊，注射吐真劑，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允許靈魂剝離。”

“是，李董事。”

博士樂呵呵的拿來一個金屬頭盔，就要給陸吾戴上。

“我想問一個問題。”

陸吾忽然開口。

博士動作一頓，優雅道：

“請講。”

“現在......幾點了？”

“我看看......下午六點，怎么了，陸先生？”

陸吾呼了一口氣：

“不，還沒到六點整。”

博士一愣：

“的確差半分鐘......”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劇烈收縮：

“數據顯示，你的情緒在剛才發生巨大起伏，可在得知具體時間后，進入平穩的、放松的狀態，像是抵達某個特定的舒適區......”

“如果媧的推論正確，那，下午六點整，是否，就是你回到過去的時間點？”

博士的聲音不自主的拔高，回蕩在實驗室中。

陸吾覺得脖子有些酸，但是腦袋被固定著，無法扭動，也無法去凝視博士。

他感慨道：

“雖然說，你的推論基本都是靠那個叫做媧的東西，但我還是有些害怕你了......博士，您很聰明。”

頓了頓，陸吾喘了口粗氣：

“博士，下次見。”

話音剛落，時間抵達【18：00】。

整個實驗室忽然閃爍起刺目紅光和尖銳警報，劉成凱的驚呼聲響起：

“祂出來了！”

白光與紅光交織，刺破一切。

萬物開始蒸發、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