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遞員按門鈴時，齊小星正倒掛在客廳天花板上下不來。

“您好，同城急送！“門外的聲音穿透了齊小星新租的老破小公寓那扇薄得像薯片的門。

“放門口就行！“齊小星喊道，隨即因為說話分心，整個人像鐘擺一樣晃了起來。他的腳踝卡在吊燈底座里——這已經是他搬進來第三天第五次“上天“了。

快遞單上的寄件方寫著“星輝科技法務部“，包裹輕得可疑。齊小星用晾衣桿把包裹挑上來時，一張紙片從縫隙飄落。他伸長手臂去夠，結果整個人像被放氣的氣球，打著轉降落到沙發上。

包裹里只有三樣東西：一張32200元的設備維修發票，一份會議室監控視頻的U盤，和一本嶄新的《星輝科技員工手冊（2023修訂版）》。齊小星翻開手冊，在最后一頁發現了用熒光筆標出的新增條款：

“第7.2.3條：員工在辦公區域出現反重力、自燃或其他超自然現象導致公司財產損失的，應照價賠償。人力資源部有權要求涉事員工簽署《超自然行為自律承諾書》。“

發票背面用便簽紙粘著財務總監的留言：“小齊啊，看在你這些年沒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給你走個分期付款。首付5000，月底前打款。——PS：你空中蛙泳的視頻已經入選公司年度十大經典瞬間了，哈哈哈哈！“

齊小星把U盤插進電腦，手抖得像是握著個定時炸彈。視頻文件被命名為“20230517_反重力事故_齊小星_HR歸檔“。雙擊點開，畫面中的自己正卡在吊燈里做徒勞的掙扎，活像只被釘在標本板上的青蛙。視頻還貼心地在右下角加了實時彈幕：

【臥槽牛頓的棺材板壓不住了！】

【這核心力量可以啊】

【建議申報非物質文化遺產】

【@技術部咱們VR會議室需要這個功能】

最致命的是21分37秒，當齊小星試圖用蛙泳姿勢保持平衡時，褲子“刺啦“一聲裂開了，露出印著“瘋狂星期四“字樣的內褲邊緣。彈幕瞬間爆炸：

【V我50觀看完整版】

【建議周邊T恤就印這個圖案】

【已截圖做部門群新頭像】

齊小星猛地合上筆記本，耳根燙得能煎雞蛋。手機震動起來，前同事小李發來微信：“星哥！你上微博熱搜了！#當代打工人離職的姿勢#話題第三！“后面跟著個視頻鏈接。

點開一看，是他卡在吊燈里的片段被配上《天鵝湖》音樂，轉發量已經破萬。熱評第一是：“建議申報吉尼斯'最優雅裁員現場'紀錄。“

“操。“齊小星把手機扔到沙發上，結果手機違背重力法則懸浮在了空中，慢悠悠地轉著圈。他瞪著這個叛徒，突然意識到什么，伸手去夠——手機立刻像受驚的鳥兒一樣飛到了吊燈上。

“好吧，看來我得學會控制這鬼能力。“齊小星深吸一口氣，回想著昨天在出租屋發現的規律：情緒波動越大，能力越失控。憤怒時東西會飄起來，尷尬時自己會飄起來，而極度恐懼時——

冰箱突然發出不祥的“咯吱“聲。齊小星轉頭看去，那個二手海爾冰箱正緩緩離開地面，門因為震動而彈開，里面的啤酒瓶像導彈一樣飄了出來。

“不不不！“齊小星沖過去想按住冰箱，結果手掌剛接觸金屬表面，整個人就被“粘“了上去。現在他像只樹懶一樣掛在懸浮的冰箱上，眼睜睜看著冰箱里的食物開始零重力舞蹈：雞蛋優雅地破殼而出，蛋黃在空氣中形成完美的球體；半瓶老干媽潑灑出來，辣油珠像行星環一樣繞著冰箱旋轉。

“冷靜，齊小星，冷靜...“他閉上眼睛，試圖回憶心理醫生蘇明媚名片上印的那套“情緒管理口訣“。就在這時，門鈴又響了。

“物業！樓下投訴你家天花板漏水！“

齊小星驚恐地看向冰箱——冷凍層的霜正在融化，水珠倒著往天花板上飄。而他自己還像個磁鐵娃娃一樣貼在冰箱側面。

“稍等！我在...在洗澡！“他胡亂喊道，同時拼命想著平靜的畫面：湖面，雪山，銀行存款...冰箱突然“咚“地砸回地面，齊小星膝蓋一軟，跪在了一灘漂浮的辣油里。

門外傳來嘀咕聲：“現在的年輕人，大下午洗什么澡...“

等腳步聲遠去，齊小星才長舒一口氣，從兜里掏出那張已經被汗水浸濕的名片：陽光心理診所，蘇明媚博士，專長是“超常人類行為研究“。名片背面用紫外線燈照射會顯示一行小字：“99號協議觀察員“。

他揉著后頸那個發燙的印記，想起昨天診所里蘇明媚那個意味深長的微笑：“齊先生，你的情況很特殊，但并非獨一無二。“

冰箱門突然又彈開了，一盒牛奶慢悠悠飄出來，在齊小星面前自動扭開蓋子，在空中拼出“HELP“的字樣，然后“啪“地糊在他臉上。

“好吧，“齊小星抹了把臉，拿起手機預約了明天的心理咨詢，“看來是時候找專業人士幫忙了。“

就在這時，手機彈出一條新消息，是前公司群里的@全體成員。點開一看，是HR發的通知：“明日14:00全體員工觀看《職場安全新隱患：反重力危害防范培訓》，特邀嘉賓：保險公司風控總監。溫馨提示：請勿攜帶易漂浮物品入場。“

配圖是齊小星卡在吊燈里的照片，被打上了“典型案例“的水印。

齊小星默默退群，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結果手機真的飄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