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小星，基于公司戰略調整，你的崗位將被優化。“

人力資源總監林志強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反射著會議室慘白的燈光。他面前放著一份解聘協議，旁邊是齊小星入職時拍的工牌照片——那時候他的發際線還沒后退這么多。

“優化？“齊小星感覺喉嚨發緊，“林總，我在'星輝科技'干了五年，連續三年績效A，上個月還加班完成了智慧城市項目...“

“公司感謝你的付出。“林志強打斷他，聲音像被Excel表格過濾過一樣平滑，“補償金按N+1計算，這是協議。“

會議室投影儀嗡嗡作響，PPT停留在第7頁——《組織架構精簡方案》，齊小星的名字被劃了條紅線。窗外暴雨傾盆，雨滴砸在玻璃上像無數個小拳頭。

“是因為我拒絕去XJ分公司嗎？還是上周那個項目出了問題？“齊小星攥緊了拳頭，指甲陷進掌心。他突然注意到角落里坐著人事專員小王，正低頭記錄著什么，而投影儀旁邊那個黑色小盒子——是全公司視頻會議系統的攝像頭。

這個裁員會議正在被直播。

“操。“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齊小星就感覺后頸一陣刺痛，像是有人往他脊椎里插了根燒紅的鐵絲。緊接著，他的屁股離開了椅子。

字面意義上的離開。

“臥槽！“小王尖叫著往后仰，連人帶椅翻倒在地。林志強的金絲眼鏡滑到鼻尖，嘴巴張得能塞進一整個鍵盤。

齊小星低頭看著自己懸在空中的雙腳——那雙因為打折才買的棕色皮鞋此刻距離地面至少三十厘米。他的西褲褲管空蕩蕩地晃悠著，露出印著“瘋狂星期四“字樣的卡通襪子。

“我...我這是...“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突然像被無形的手拽了一把，整個人橫著飛向會議室吊燈。“砰！“他的屁股精準卡進了環形LED燈管的中央，活像被釘在標本板上的昆蟲。

“齊小星！你干什么！“林志強終于找回了聲音，但聽起來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齊小星徒勞地蹬著腿，試圖把自己從燈管里拔出來。這個動作讓他像鐘擺一樣晃了起來，吊燈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投影屏幕突然閃爍起來，跳轉到視頻會議界面。二十多個小窗口里擠滿了目瞪口呆的臉——市場部、技術部、甚至財務部的人都在看。齊小星看到前臺小姐姐捂著嘴笑到肩膀發抖，而他的直屬上司劉總監正在往鼻孔里塞紙巾——看來是笑出了鼻血。

“關掉！快關掉！“林志強對小王吼道，但為時已晚。齊小星絕望地看著自己懸在半空、卡在吊燈里的樣子被全公司實時圍觀，甚至有人開始截屏。

就在這時，后頸的灼燒感再次襲來。齊小星下意識地伸手去摸，結果整個人失去平衡，像溺水者一樣在空中胡亂揮舞四肢。

“他在蛙泳！“不知道哪個窗口傳來爆笑，“空中蛙泳！“

這個評價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齊小星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接著是“咔嚓“一聲脆響——不是他的骨頭，而是吊燈支架。他連人帶燈砸向投影儀，在漫天飛舞的LED碎片中，投影屏幕最后顯示的是他放大的驚恐表情，然后徹底黑屏。

會議室陷入死寂，只有雨聲和投影儀冒煙的滋滋聲。

“三萬二。“林志強顫抖著說，“這是最新款4K激光投影儀。“

齊小星癱坐在一堆電子元件殘骸上，屁股隱隱作痛。他的西裝領口別著的工牌掉在地上，上面寫著“齊小星·高級項目經理“的字樣被一道裂痕貫穿。

“我賠。“他干巴巴地說，同時注意到自己的腳尖還離地五厘米。

小王哆哆嗦嗦地遞來一份文件，除了離職協議，還有張附加頁：《反重力危害告知書》——條款7.2明確規定“因員工個人反重力行為造成的設備損壞不予報銷“。

簽完字走出公司大樓時，雨已經停了。齊小星站在“星輝科技“的LOGO下，看著玻璃幕墻映出的自己——領帶歪斜，頭發炸開，褲子上還粘著LED燈碎片。手機震動起來，是同事發來的消息：

【視頻已保存】后面跟著二十三個笑哭表情。

齊小星正要回復，突然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跳出來：

【明天下午三點，陽光心理診所，蘇明媚醫生。帶上你的體檢報告和今天會議室的監控視頻。——別問我是誰，問就是你后頸上的印記在發燙】

他下意識摸向后頸，果然觸到一小塊凸起的皮膚，形狀像是個數字“99“。

一輛灑水車唱著“生日快樂“駛過，水花濺在齊小星懸空的腳上。他這才發現，自己又飄起來了——離地十厘米，像個人形氣球。

“完蛋。“齊小星想著，伸手抓住路邊的消防栓把自己拽回地面，“這下真成失業的超能力者了。“

馬路對面的咖啡店里，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放下望遠鏡，她胸牌上寫著“蘇明媚·臨床心理學博士“。手機屏幕上正在播放齊小星卡在吊燈里的視頻，右上角有個不起眼的標簽：#99號協議測試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