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的世界寂靜得可怕。

虞昭華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漂浮在沉船的主艙內。雙玉合璧發出的紅光形成了個詭異的氣泡，讓她能在水下呼吸。蕭景珩就漂在旁邊，右手仍緊握著匕首，左臂不自然地垂著——脫臼還沒接回去。

“這不可能......“虞昭華摸了摸自己的脖頸，觸到鰓狀的開合。是玉佩的力量？還是火鳳胎記的異能？

蕭景珩指向艙內深處。順著他的目光，虞昭華看見那具鳳袍骷髏依然保持著跪姿，手中的血書在紅光映照下顯出新字跡：

“血脈相見，遺言方顯。“

虞昭華游向前，左肩胎記突然灼痛起來。一縷血絲從玉化皮膚滲出，在水中凝成細線，飄向血書。當血珠接觸絹布的剎那，整卷血書突然展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

“吾兒阿鸞：

若你讀到此信，說明火鳳蒼龍已相認。十五年前那場大火非意外，而是先帝察覺太子身世有異后的滅口。

為保蕭氏血脈，我將三個嬰孩調換：

虞家子換太子，宮女之子換七皇子，而真正的蕭家郡主......“

文字在這里突然模糊，像是被水浸染。虞昭華急切地伸手去碰，卻聽到身后蕭景珩的悶哼。回頭一看，他的右肩龍形胎記也在滲血，藍色血珠飄向骷髏手中的黃金匣子。

“咔嗒。“

匣子彈開一道縫隙，露出個小瓷瓶。蕭景珩游過去，卻在觸碰瞬間猛地縮手——匣內突然射出數根銀針，深深扎入他掌心！

虞昭華沖過去抓住他的手。藍色血液從針孔滲出，竟在水里凝成字跡：

“摯愛心血，可解石化。“

蕭景珩突然劇烈掙扎起來，指向她左肩。虞昭華低頭一看，玉化已經蔓延到鎖骨，皮膚呈現出可怕的半透明狀，能看見底下正在結晶的血管！

骷髏手中的血書又浮現新文字：

“服圣藥需以摯愛之心血為引，此乃火鳳宿命。吾窮盡畢生所學，終未能破解此咒......“

蕭景珩一把抓過瓷瓶，用匕首劃開自己左腕。鮮血涌出時，他將瓷瓶接在傷口下。虞昭華想阻止，卻被他堅定地推開。

瓷瓶漸漸裝滿，蕭景珩的嘴唇開始泛白。就在他即將力竭時，黃金匣子突然完全打開，露出下層的一個小玉盒。盒中整齊排列著三枚丹藥，表面覆蓋著霜花狀的紋路。

蕭景珩取出其中一枚，遞到虞昭華唇邊。她搖頭想說什么，卻被他捏住下巴強行喂入。丹藥入口即化，帶著鐵銹味的苦澀瞬間充滿口腔。

藥效發作得極快。虞昭華左肩的玉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火燒般的劇痛。她弓起身子，在痛苦中看見更多記憶碎片——

五歲那年，少年蕭景珩背著她逃出地窖后，將半塊玉佩塞給她時，指尖滴落的血也是這種藍色；

十二歲宮宴，他在人群中比的手勢是蕭家暗號，意為“危險速離“；

前世刑場，她藏在舌下的玉佩殘片并非攻擊，而是為了傳遞某個訊息......

“嘩啦！“

突如其來的水流沖散了幻象。沉船頂部破開個大洞，數十條鐵索如毒蛇般竄入，直奔兩人而來！蕭景珩抓起玉盒中剩余的兩枚丹藥，拉著虞昭華向船艙深處游去。

鐵索在身后窮追不舍。虞昭華發現自己的游動速度遠超常人，左肩胎記發出淡淡紅光，所過之處水流自動分開。這是圣藥的效果？

穿過一道艙門后，他們進入間圓形密室。墻上掛滿畫像，居中那幅正是蕭皇后懷抱嬰兒的肖像。畫中嬰兒的左肩處，赫然點著個朱砂紅點——火鳳胎記！

蕭景珩迅速關上艙門，用匕首卡死機關。鐵索撞擊金屬門的巨響中，他指向墻上另一幅畫：三個襁褓并排而列，分別標著“鸞“、“璟“、“瑯“。

“三個孩子......“虞昭華突然明白過來，“我是阿鸞，你是蕭景珩，那瑯是......“

“靖王世子趙明軒。“蕭景珩冷笑，“蕭皇后用虞家子換太子，用宮女之子換七皇子，而真正的蕭家血脈——你，被送到虞家成為嫡女；我作為掩護被扔在冷宮；最后一個孩子被送給靖王府，作為日后制衡太子的棋子。“

難怪前世靖王世子最終會倒戈！他根本就是蕭家安排的暗棋。但為何最后......

撞擊聲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機括轉動的悶響。蕭景珩臉色驟變：“是沉船自毀機關！太子要連人帶船永遠埋在河底！“

密室開始劇烈震動，墻縫滲入渾濁的河水。虞昭華游向蕭皇后畫像，在畫框后摸到個暗格。格子里是把小巧的金鑰匙，柄部刻著鳳凰圖案。

“找到出口！“蕭景珩突然咳出一口血，圣藥似乎對他產生了副作用，“我撐不了多久......“

水已經漫到腰間。虞昭華瘋狂摸索每寸墻壁，終于在墻角發現個不起眼的鳳凰浮雕。鑰匙插入旋轉的瞬間，地板突然下陷，露出條幽深的甬道！

“走！“蕭景珩推她進去，自己卻晃了晃險些栽倒。虞昭華這才發現他背后的衣服全破了，露出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是鐵索刮的！

她二話不說架起他沖入甬道。身后傳來轟然巨響，沉船正在崩塌。水流裹挾著碎木和鐵器從后面追來，虞昭華拼命游動，胎記的紅光在前方照亮水路。

不知游了多久，前方出現微弱亮光。虞昭華用盡最后力氣沖出水面，發現自己置身于個陌生溶洞。蕭景珩已經昏迷，臉色慘白如紙。

“堅持住......“虞昭華將他拖上岸，發現他右肩的龍形胎記變成了暗紅色，像是被污染了。是圣藥的問題？還是水下的鐵索有毒？

溶洞深處傳來腳步聲。虞昭華握緊金鑰匙，準備迎敵，卻看見秦郎中提著燈籠匆匆趕來。

“老天開眼！“老郎中看到蕭景珩的傷勢，立刻從藥囊取出銀針，“必須立刻放毒血，否則龍印就廢了！“

“龍印？“

“蒼龍印與火鳳印本是一對。“秦郎中下針如飛，“殿下這傷不是今日所致，而是前世留下的暗疾。你們在刑場......“

他忽然噤聲。虞昭華卻明白了：“前世他為救我，受過同樣的傷？“

秦郎中默認，轉而說道：“郡主可知為何圣藥需以摯愛心血為引？因為火鳳之力本質是生命汲取，唯有以命換命才能平衡。“

虞昭華看向昏迷的蕭景珩，他腕上的傷口已經泛出詭異的藍色。所以前世他最后......

“找到了！“

粗獷的喊聲打斷思緒。溶洞另一頭涌來十幾個漕幫打扮的漢子，領頭的是蘇沉碧。她臉色比紙還白，卻堅持自己走在最前：“郡主別怕，都是自己人。“

“蘇姐姐！你還活著......“

“多虧老幫主相救。“蘇沉碧看了眼秦郎中，“時間緊迫，太子已經封鎖全城，說七皇子勾結前朝余孽謀反。“她壓低聲音，“但我們在靖王府找到了這個——“

遞來的是一封泛黃的信。虞昭華展開，認出是虞弘的筆跡：

“瑯兒親啟：

若見此信，說明為父已遭不測。你實為靖王妃與蕭家旁支所生，當年蕭皇后用你替換了真正的靖王世子......“

信紙突然被抽走。蕭景珩不知何時醒了，雖然虛弱但眼神清明：“果然如此。靖王世子知道自己身世后，前世才會臨陣倒戈支持太子——他恨蕭皇后把他當棋子。“

“但現在不同了。“蘇沉碧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老幫主已經派人去'提醒'靖王世子，告訴他真正的殺母仇人是誰。“

虞昭華突然想起什么：“老幫主呢？“

“去啟動最后一步計劃了。“蘇沉碧遞給她一套干凈衣物，“郡主和殿下必須立刻離開鳳凰城。雙玉合璧時產生的異象已經暴露位置，很快......“

話音未落，溶洞深處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整個洞穴劇烈搖晃，碎石如雨落下。

“是朱雀橋！“秦郎中臉色大變，“老幫主炸了橋基！“

虞昭華和蕭景珩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什么。虞昭華掏出金鑰匙：“這是從沉船里帶出來的，能開什么？“

“鳳凰山秘庫。“蕭景珩強撐著站起來，“蕭家真正的寶藏所在。老幫主這是給我們創造了機會——朱雀橋塌，全城注意力都會被吸引過去。“

“那還等什么？“虞昭華架起他的胳膊，“趁亂出城。“

“不。“蕭景珩卻轉向秦郎中，“準備兩匹快馬，我們去靖王府。“

“你瘋了？“蘇沉碧驚呼，“現在去就是自投羅網！“

“正因為誰都想不到。“蕭景珩眼中閃過鋒芒，“靖王世子現在是最關鍵的人物，而太子一定派人去殺他了。我們必須搶先一步。“

虞昭華突然明白他的打算：“你要用第三個孩子的身份做文章？“

“不止如此。“蕭景珩從藥囊取出一粒紅色藥丸服下，臉色立刻紅潤了些，“前世我們輸在情報不全。這次，我要讓太子嘗嘗眾叛親離的滋味。“

溶洞外隱約傳來馬蹄聲和喊殺聲。虞昭華將金鑰匙藏入貼身暗袋，扶蕭景珩上馬。臨行前，秦郎中塞給她一個小瓶：“圣藥只剩兩枚，慎用。“

虞昭華點頭，翻身上馬。蕭景珩在她身后低聲道：“怕嗎？“

“怕？“虞昭華揚鞭策馬，“我可是死過一次的人。“

兩騎沖出溶洞，向著火光沖天的鳳凰城疾馳而去。在他們身后，朱雀橋在巨響中緩緩崩塌，激起漫天水霧。而在無人注意的橋基廢墟下，一塊刻著鳳凰圖騰的石碑正緩緩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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