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西側(cè)角門，虞昭華勒住韁繩。夜色中，府邸安靜得反常，連巡夜的侍衛(wèi)都不見蹤影。

“不對。“蕭景珩翻身下馬，右肩龍印在月光下泛著暗藍(lán)，“太安靜了。“

虞昭華摸出金鑰匙，齒尖在掌心壓出紅痕。前世她曾隨靖王世子來過這里，記得西墻下有條引水暗渠。正想開口，遠(yuǎn)處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

“在東南角！“蕭景珩身形一閃已到墻下，“是世子的寢殿?！?

兩人潛行至聲源處。透過雕花窗欞，虞昭華看見滿地狼藉中，趙明軒披頭散發(fā)地跪在地上，面前攤著封泛黃的信。他錦衣前襟敞開，胸口布滿縱橫交錯的傷痕，最新的一道還在滲血。

“二十年......“世子抓起碎瓷片在腕上又添一道血痕，“我竟認(rèn)賊作父二十年！“

“世子殿下?！瓣幱袄镒叱鰝€佝僂老仆，“老奴早說過王妃死得蹊蹺......“

“閉嘴！“趙明軒突然暴起掐住老仆脖子，“你早知道為什么不告訴我？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討好殺母仇人！“

虞昭華與蕭景珩對視一眼?？磥砭竿醺呀?jīng)收到消息，只是沒想到世子反應(yīng)如此激烈。

“現(xiàn)在怎么辦？“虞昭華壓低聲音，“直接進(jìn)去？“

蕭景珩搖頭，從懷中取出個瓷瓶：“他情緒不穩(wěn)，直接露面太危險。這是'真言散'，下在酒里能讓人吐露真話。“頓了頓又補(bǔ)充，“也是前世他用來控制你的藥。“

虞昭華耳后“相思引“的毒斑突然刺痛。難怪前世她對世子身上的龍涎香毫無抵抗力，原來從一開始就被算計(jì)了。

蕭景珩似乎察覺到她的不適，指尖輕輕拂過她耳后：“待會別離我超過三步，太子的人可能已經(jīng)混進(jìn)來了?！?

正說著，寢殿內(nèi)傳來重物倒地聲。趙明軒打暈了老仆，正搖搖晃晃走向兵器架，取下一柄淬毒的短刀。

“母親......“他撫過刀刃，突然轉(zhuǎn)向窗口，“看夠了嗎，蕭家的兄弟姐妹？“

虞昭華心頭一跳。只見趙明軒的視線直直刺向他們藏身之處，眼中哪有半分醉意？

“不愧是火鳳蒼龍，沉船都困不住你們。“他推開窗戶，毒刀在月光下泛著綠光，“進(jìn)來吧，我們?nèi)齻€'兄妹'該好好聊聊了。“

殿內(nèi)彌漫著血腥與酒氣。趙明軒踢開碎瓷，從暗格取出壺酒和三個杯子：“怎么？不敢喝？“

“世子早知道自己的身世？“虞昭華沒有碰酒杯。

“比你想象得早。“趙明軒扯開衣領(lǐng)，露出鎖骨處一個陳年烙印——那是“奴“字，“八歲那年，我偷聽到靖王妃與虞弘的爭吵。當(dāng)晚，王妃就'暴斃'了。“他冷笑，“而虞弘，我親愛的'舅舅'，親手用白綾勒死了她?！?

蕭景珩突然按住虞昭華的手腕。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fā)現(xiàn)殿角香爐里飄出的煙微微發(fā)藍(lán)——是迷魂香！

“世子既然恨虞弘，為何前世還助紂為虐？“虞昭華假裝整理衣袖，實(shí)則將解毒藥粉抹在鼻下。

“因?yàn)槟銈?！“趙明軒突然砸碎一個酒杯，“蕭皇后把我們當(dāng)棋子，你們卻活得光鮮亮麗！“他指向蕭景珩，“你在北境立戰(zhàn)功時，我在靖王府挨鞭子。“又指向虞昭華，“你當(dāng)鳳凰城第一才女時，我被鎖在地牢三天沒飯吃！“

癲狂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個酒杯上：“現(xiàn)在，證明你們誠意的機(jī)會來了。這杯酒里下了'斷腸散'，誰敢喝，我就信誰?！?

虞昭華毫不猶豫地拿起酒杯。蕭景珩剛要阻攔，她已經(jīng)一飲而盡！

“昭華！“

火辣的液體滑過喉嚨，瞬間化作劇痛席卷全身。虞昭華跪倒在地，左肩胎記爆發(fā)出刺目紅光，玉化皮膚如蛛網(wǎng)般向脖頸蔓延。她看見蕭景珩拔劍指向趙明軒，而世子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竟然......真的喝了......“

疼痛讓虞昭華視線模糊?；秀遍g，她看見蕭景珩割開自己手腕，藍(lán)色血液滴入她口中。奇異的是，這血不僅不腥，反而帶著松木清香，所過之處灼痛立減。

“龍血可解百毒?！笆捑扮竦穆曇舴路饛暮苓h(yuǎn)的地方傳來，“但會加速石化，忍住......“

更多藍(lán)血涌入喉嚨。虞昭華在劇痛中看見記憶碎片如走馬燈閃過——

前世刑場前夜暴雨如注，蕭景珩跪在太子殿外，額頭磕出血；

太子把玩著金線香囊說：“想要她活？可以，把火鳳胎記剜來給我；“

蕭景珩轉(zhuǎn)身時眼中的決絕......

“為什么......“虞昭華抓住蕭景珩衣襟，“前世你明明可以......“

“因?yàn)樨嗔颂ビ浤銜⒖淌觥！笆捑扮癫寥ニ旖堑难疤釉缇椭馈！?

趙明軒突然大笑起來：“精彩！太精彩了！“他拍著手走近，“七皇子竟舍得用龍血救人，看來傳聞不假，你們真是......“

殿門轟然洞開！太子帶著大批侍衛(wèi)闖進(jìn)來，金色香囊在燈火下格外刺眼。

“本宮來得正是時候啊?！疤訐嵴戚p笑，“蕭家余孽齊聚一堂。“

虞昭華掙扎著坐起，發(fā)現(xiàn)玉化已經(jīng)停止，但左臂完全失去知覺。蕭景珩擋在她前面，劍尖穩(wěn)穩(wěn)指向太子咽喉：“殿下深夜擅闖親王府，不怕御史參奏？“

“親王府？“太子踢了踢腳邊昏迷的老仆，“很快就沒了?！八D(zhuǎn)向趙明軒，“瑯弟，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趙明軒表情扭曲了一瞬，突然吹了聲口哨。殿內(nèi)暗門齊開，涌出數(shù)十名靖王府死士！

“約定？“世子冷笑，“太子殿下莫非忘了，我母親是怎么死的？“

太子臉色微變，突然也笑了：“看來瑯弟是選擇站在他們那邊了？可惜......“他拍了拍手，“虞愛卿，該你出場了?！?

殿后轉(zhuǎn)出個熟悉的身影。虞弘手持滴血的長劍，身后跟著虞婉柔和一隊(duì)私兵。

“父親......“虞昭華強(qiáng)忍惡心喚道。

虞弘?yún)s看都不看她，徑直向太子行禮：“逆女已中'斷腸散'，活不過子時。請殿下履行承諾，留犬子一命?！?

虞昭華如墜冰窟。前世三個哥哥接連“意外“身亡，原來父親早就......

“虞丞相別急?！疤影淹嬷隳?，“先把你家那個鈴鐺交出來。“

虞弘臉色驟變：“殿下，這與說好的不......“

“本宮改主意了?！疤油蝗怀閯Φ肿∮萃袢岵鳖i，“要么交鈴鐺，要么看著她死?！?

虞婉柔嚇得癱軟在地：“父親救我！“

混亂中，蕭景珩突然低聲道：“準(zhǔn)備突圍?！坝菡讶A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劍尖在微微顫動——龍血流失太多了！

“想要鈴鐺？“虞昭華突然站起來，從懷中掏出金鈴鐺，“在這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太子眼中閃過貪婪：“給本宮！“

“可以?！坝菡讶A晃了晃鈴鐺，“但你們確定要在這里聽它響？“

虞弘突然厲喝：“別搖！“

已經(jīng)晚了。虞昭華用盡全力搖響鈴鐺，清脆的鈴聲在殿內(nèi)回蕩。奇怪的是，這次沒有記憶涌現(xiàn)，反而是她左肩胎記突然發(fā)燙！

“轟！“

殿頂突然炸開個大洞！數(shù)十名黑衣人順著繩索降下，為首者正是漕幫老幫主。更驚人的是，他身后跟著本該在沉船中的蕭皇后骷髏，那具白骨被鐵索纏繞，雙手仍保持著捧血書的姿勢。

“護(hù)駕！“太子侍衛(wèi)慌忙結(jié)陣。

老幫主卻看都不看太子，徑直跪在虞昭華面前：“老奴救駕來遲。“他指向骷髏，“蕭皇后留有后手，請郡主觀骨！“

虞昭華上前，發(fā)現(xiàn)骷髏胸骨上刻著細(xì)小文字。湊近一看，竟是：

“吾兒阿鸞：

若你見到此骨，說明秘藥已服。切記，三枚圣藥需按序服用，錯一步則血脈逆轉(zhuǎn)。前世你二人皆亡于此......“

還沒讀完，殿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是城防軍！太子大笑：“本宮的人到了，你們......“

“噗嗤！“

利刃入肉的聲音打斷了他。太子低頭看著胸前透出的刀尖，難以置信地回頭：“瑯弟你......“

趙明軒拔出染血的短刀，眼中盡是瘋狂：“這一刀，為我母親?！坝滞币坏叮斑@一刀，為我自己?！?

太子踉蹌倒地，金色香囊滾到虞昭華腳邊。她彎腰去撿，卻被虞弘搶先一步！

“都別動！“虞弘高舉香囊，“這里面裝著'焚心散'，足夠讓整座城的人陪葬！“

老幫主突然吹響骨哨。骷髏應(yīng)聲而動，鐵索如活物般纏住虞弘雙腿！虞婉柔尖叫著想逃，被漕幫的人一把按住。

“昭華......“垂死的趙明軒突然抓住虞昭華裙角，塞給她半張燒焦的婚書，“蕭皇后...安排的...不止是調(diào)換......“

虞昭華展開婚書，上面依稀可見“蕭氏阿鸞“與“蕭璟“的字樣，還有半塊火鳳印的痕跡。蕭璟？那不是......

“七皇子的本名?！袄蠋椭鞯吐暤?，“蕭景珩是后來改的。這份婚書是先帝與蕭皇后共同擬定，為的就是......“

“殺！一個不留！“虞弘突然怒吼，私兵們一擁而上。

混戰(zhàn)中，虞昭華感覺有人拉住她的手。蕭景珩臉色蒼白如紙，卻仍緊緊護(hù)在她身側(cè)：“趁亂走，去鳳凰山秘庫?！?

“可是......“

“鈴鐺和婚書是關(guān)鍵?！笆捑扮窨瘸鲆豢谒{(lán)血，“前世我們失敗，就是因?yàn)闆]找到......“

城防軍的撞門聲震耳欲聾。老幫主一把扯過虞昭華：“老奴斷后，郡主和殿下速從密道走！“

虞昭華最后看了一眼殿內(nèi)——趙明軒倒在血泊中，手里還攥著那把弒君的短刀；虞弘被鐵索纏成粽子，仍在嘶吼著要她死；太子胸口插著香囊，金色絲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

密道門關(guān)上的瞬間，她聽見虞婉柔凄厲的尖叫：“父親不要——“

然后是震天動地的爆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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