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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洪波涌殘夜 孤星墜寒江

“金夫人”楊氏,東府舊人,依附于主管錢糧的某位權貴。這條線索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束,卻也指向了最危險的雷池。沈墨深知,直接追查楊氏或其背后權貴,無異于飛蛾撲火。他需要一個突破口,一個能撬動這鐵板一塊的縫隙。

突破口,竟在絕望中自己撞了上來。

夜,深沉如墨。細雨又淅淅瀝瀝地落下,敲打著老秦成衣鋪的瓦檐。沈墨正就著油燈,反復推演著楊氏可能的藏身之處及其背后權貴的范圍。主管錢糧圣庫的實權人物,天京城內屈指可數,但每一個都位高權重,牽一發而動全身。

突然,鋪門被急促而輕微地叩響,三長兩短,是老秦與眼線約定的暗號。

老秦迅速開門,一個渾身濕透、如同水鬼般的身影踉蹌著撲了進來,正是之前幫沈墨打探“草上飛”消息的一個底層線人,名叫阿七。他臉色慘白如紙,胸口劇烈起伏,眼神充滿了極度的恐懼,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話。

“阿七?怎么了?”老秦趕緊扶住他,沈墨也警覺地站起身。

“死……死了……都死了!”阿七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哭腔,“草上飛……草上飛那伙人……全……全完了!”

沈墨心頭猛地一沉:“怎么回事?說清楚!”

“我……我按秦爺吩咐,一直暗地里盯著草上飛常活動的幾個黑市碼頭……”阿七喘著粗氣,身體還在發抖,“今天……今天后半夜,在……在江東門外蘆葦蕩……發現……發現他們的船……船炸了!燒得只剩個架子!水里……水里飄著好幾具……都……都燒焦了,泡脹了……慘啊!”他仿佛回想起那恐怖景象,干嘔起來。

“全死了?”沈墨追問,“一個活口沒留?”

“沒……沒有!死絕了!”阿七猛搖頭,“下手太……太狠了!官府的人……不,不像官府,像是……像是專門干黑活的!下手快,撤得也快!我……我躲在蘆葦里,差點……差點也被發現滅口!”他眼中滿是后怕。

沈墨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草上飛團伙,銷聲匿跡多日,竟在這個節骨眼上被集體滅口!手法如此酷烈,絕非尋常仇殺或黑吃黑!這分明是幕后之人,在徹底斬斷圣庫案一切可能的旁支線索!他們知道了沈墨在追查草上飛,知道了黑市這條線!這是警告,更是滅跡!

一股寒意瞬間席卷全身。對方不僅手眼通天,而且心狠手辣,反應迅速!自己的一舉一動,很可能已在對方的監視之下!老秦的鋪子,甚至阿七,都已經不安全了!

“阿七,你立刻出城,去鄉下避避風頭!這些銀子你拿著!”沈墨當機立斷,塞給阿七一包碎銀,“記住,今日之事,爛在肚子里!對誰都別提!”

阿七千恩萬謝,如同驚弓之鳥般消失在雨夜中。

“沈先生,這……”老秦臉色也變了。

“此地不宜久留。”沈墨迅速做出決定,“老秦,你帶上那三件證物,立刻轉移!去城南你信得過的親戚家暫避,沒有我的消息,絕不要露面!”他將包好的證物塞給老秦。

“那你呢?”老秦急問。

“我去典刑衙!”沈墨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草上飛滅門,這是驚天血案!周昌身為典刑官,無論如何也必須立案!這是他職責所在!我以此案為由,強行重啟圣庫調查!將水徹底攪渾!逼他們自亂陣腳!”這是險棋,但也是唯一能打破僵局、在對方全面抹殺之前,將“金夫人”和圣庫案重新拉回臺面的辦法!

沈墨不再猶豫,換上一身半舊官服(典刑衙協查的身份象征),不顧老秦勸阻,毅然沖入冰冷的雨幕,直奔典刑衙。

然而,當他渾身濕透、帶著一身寒意趕到典刑衙時,看到的卻是一片混亂。衙門口燈火通明,差役們神色慌張,進進出出。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雨水的濕氣,隱隱從衙內飄出。

“怎么回事?”沈墨拉住一個面熟的差役。

那差役臉色慘白,聲音發顫:“沈……沈先生?您可來了!出……出大事了!周……周典刑官……他……他死了!”

如同一個驚雷在耳邊炸響!沈墨僵在原地:“死了?怎么死的?!”

“就……就在剛才!在……在他自己的簽押房里!”差役語無倫次,“說是……說是突發急癥,嘔血……暴斃!可……可那樣子……太嚇人了!七竅……七竅都流黑血……”

中毒!滅口!沈墨瞬間明白了!對方不僅斬斷了草上飛這條線,更直接對代表官方調查的周昌下了毒手!這是何等囂張!何等迅疾!周昌一死,圣庫案將徹底成為無頭公案,被他強行壓下的所有疑點,也將隨之埋葬!甚至他沈墨這個“協查”,也可能被扣上辦事不力甚至別有用心的帽子!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憤怒幾乎將他吞噬。他沖進簽押房,里面一片狼藉,周昌的尸體仰面倒在太師椅上,雙目圓睜,充滿了驚駭與不甘,口鼻、眼角、耳中滲出烏黑的血跡,死狀極其猙獰可怖。幾個仵作和衙役圍在一旁,手足無措,面露恐懼。

“封鎖現場!所有人不得離開!”沈墨厲聲喝道,試圖控制局面,但他一個“協查”的身份,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衙役們面面相覷,無人敢動。

就在這時,一個威嚴而熟悉的聲音在衙門口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凝重:

“沈先生,此案,由本官接手了。”

沈墨猛地回頭。只見那頂熟悉的青呢小轎停在雨中,轎簾掀開,那位身份神秘的王宗大人,在兩名心腹侍衛的簇擁下,緩步走了進來。他依舊穿著便服,但神色肅穆,目光掃過周昌恐怖的尸體,眉頭深深皺起,最終落在沈墨身上。

“王宗大人!”沈墨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立刻躬身行禮,心中卻警鈴大作。這位王宗,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周昌暴斃、草上飛滅門、自己被迫現身典刑衙的當口出現!是巧合?還是……他本就是這盤棋上更高階的棋手?

王宗大人擺了擺手,示意沈墨不必多禮。他走到周昌尸體旁,仔細看了看,又環視一片混亂的簽押房,深深嘆了口氣,聲音低沉而清晰,仿佛是說給沈墨聽,又像是說給所有人聽:

“多事之秋啊……圣庫方焚,典刑官又暴卒……天京城,這是怎么了?”他轉向沈墨,目光深邃,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儀,“沈先生,你先前查辦圣庫案,可有何進展?周典刑官之死……是否與此案有關?”

沈墨心中一凜。王宗大人直接點出了關聯!這是要借他之口,將兩案并查?還是……在試探他究竟知道多少?他腦中飛速權衡。眼前這位王宗,是敵是友,尚不明朗。但此刻,他是唯一能壓住場面、賦予調查合法性的存在!

“回稟王宗大人!”沈墨深吸一口氣,決定賭一把,將部分線索拋出,既是試探,也是尋求庇護,“下官勘查圣庫火場,確有多處疑點指向人為縱火,李魁卒長亦系他殺。且下官于廢墟中發現一奇特銅件殘片,經查,似與某位貴人內眷私物有關。下官正欲深入追查,奈何周典刑官……”他恰到好處地頓住,目光掃過周昌的尸體,“……今日又聞黑市‘草上飛’一伙七人,于江東門外慘遭滅門,船毀人亡!此數案接踵,手法酷烈,下官斗膽猜測,恐非孤立!或有驚天隱情,欲借殺戮掩蓋!”

他將“貴人內眷私物”、“草上飛滅門”這兩顆重磅炸彈拋出,目光緊盯著王宗的臉。

王宗大人聽著,臉色沒有絲毫變化,但那雙深沉的眼中,卻仿佛有驚濤掠過,瞬間又歸于深不可測的平靜。他沉默了片刻,緩緩道:“貴人內眷私物……草上飛滅門……周典刑官暴卒……沈先生,你的意思是,這背后有一只黑手,在攪動天京風雨?”

“下官不敢妄斷,但線索如斯,不敢不察!”沈墨躬身,語氣堅定。

王宗大人再次沉默,手指無意識地捻動著腰間一枚溫潤的玉佩。衙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落針可聞,只有雨打屋檐的單調聲響。差役們屏住呼吸,等待著這位大人物的裁決。

良久,王宗大人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整個簽押房:

“傳本官令:周典刑官暴卒一案,并圣庫焚毀案、江東門血案,三案并查!由本官親自主持!典刑衙一應人等,聽候調遣!沈墨!”

“下官在!”

“著你暫代典刑衙協理刑名之職,全力協助本官,偵辦此三案!授予你臨機專斷、便宜行事之權!一應所需人手、文書,皆可調用!”王宗大人的目光如同實質,落在沈墨身上,“本官只要真相!無論牽扯到誰,一查到底!你可敢接此重任?”

沈墨心頭劇震!暫代協理刑名!便宜行事!這是何等巨大的權力,也是何等恐怖的漩渦!王宗大人此舉,是真心要徹查,還是將他推上風口浪尖,充當吸引火力的靶子?亦或是……借他這把刀,去清除異己?

但此刻,他已別無選擇。周昌暴斃,草上飛滅門,對方已亮出了獠牙,步步緊逼。若退縮,下一個暴斃或消失的,就是他自己和老秦!唯有迎難而上,在“王宗大人”這面看似庇護的大旗下,背水一戰!

“下官,萬死不辭!”沈墨單膝跪地,聲音斬釘截鐵。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正式踏入了天京城最核心、也最血腥的權力絞殺場。洪波已在殘夜中洶涌而起,而他那點微弱的堅持,如同寒江孤星,隨時可能被滔天巨浪吞噬。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必須在這位心思難測的王宗大人眼皮底下,揪出深閨中的魍魎,揭開蝕骨噬心的毒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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